孔令覃走后,师父对我说到:“想知道为什么你会突然想要跟那个男人拼命吗?”我耷拉着小脑袋,微微点了点头。“进来咱们的书房看看吧。可以提示你一下,找找少正卯的资料。”

    师父一分钱也没拿走,转身带我离开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极其不爽。我们当晚就又上了火车,赶了回去。

    回到家里,师傅直接上楼睡觉了,我到了二楼,找到三年前把我抱上山的那个女生。她叫任子萌,十六岁,师父叫她小萌,我一般叫她萌姐。她是我们这个木屋里唯一一个掌管书房的人。毕竟我们这一行还是需要对历史的依赖性还是挺强的。

    进了书房以后,按照师傅的建议,萌姐帮我直接查了少正卯的历史资料,包括《荀子》《尹文子》《史记》《淮南子》《汉书》等著名史料。

    事情是这样的:

    春秋时少正卯和孔丘同在鲁国周游讲学,甚至少正卯还吸引走了一大批孔老二的学生。时人尊之为“闻人”,意即闻名的人。但是少正卯跟孔老二政见不一。少正卯坚称众生平等,而孔老二则顺应统治者的心意,把人们强行分为三六九等,高低贵贱,还讲究低等人就应该顺应上等人后来还是孔丘当上了鲁国司寇。

    结果,孔老二上任之初,头一件事,就是,杀了烦人的少正卯,分尸悬于东观之下三日。他的门徒子贡问他为何上任之初就杀了少正卯这样一个名望很高的人,他还冠冕堂皇的列出了“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五个理由,无非是不想让那些愚钝的百姓认为他妒贤嫉能,维持一下自己“圣人”的形象罢了。少正卯的后人为避灾祸,改姓为闻人。

    结果很明显,闻人氏和孔氏结下了不解之仇。甚至随着时间流逝,这份仇恨已经烙进我们两族的血脉之中。从我看见孔令覃的第一眼开始,血脉中深埋的仇恨被孔令覃的血脉引动了出来。我不知道族里那个叫闻人慕古的老头心中的欲望如何盖过这份仇恨,现在我只知道闻人氏跟孔氏的恩恩怨怨,不死不休。

    孔丘代表的儒家信奉一成不变,而少正卯所在的法家则遵从“因时变法”的原则,所以儒家法家自古不对盘。汉朝,尤其汉武帝之后,儒学获得皇家支持的至尊学说的地位,孔氏虽不在政坛,在民间却也是不可一世。

    然而,正因为华夏大地信奉的一成不变,大清国那些老顽固们不愿变法。如果爱新觉罗氏愿意按照法家“法因时而变”的观点,推行君主立宪的话,说不定清朝还能苟延残喘个几年。毕竟有舍才有得,紧抓着权力不放,连江山都没了吧。自始至终,我闻人氏不得不一直在孔氏的打压下,蜷缩在当代社会的角落。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我获得的记忆之初,我会住在一个山寨这样的古董里。到了现代,甚至连棒子国都开始觊觎孔老二的身份,连我华夏民族在世界的代言人都成了孔老二,连开个中文学校都要交孔子学院,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都落在了他这种表里不一的人身上。

    虽然闻人氏世代不忘向孔氏复仇,却叵耐两部族实力差距太大。闻人氏即使倾全族之力,也未必能与孔氏一些支系抗衡。但是,出于某些原因,闻人氏不会被灭族。我问萌姐原因,她说史料中也没有记载,但是估计跟我们这一行也脱不了干系。但是萌姐告诉我,这个孔令覃是孔子第七十六代孙,也是黑龙江这边某个孔氏支系的少族长。我们两个少族长对上了,可能也是宿命使然吧。

    好!既然该了解的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我也应该直面我的宿命了。本来从今天起我就该拼命修炼,最后超越宿命,让孔氏灭族以报先祖之仇,扬我族威。但是我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这件事非得还获得师傅的帮助不可。

    既然我们的职业是摆渡人,我们可以将鬼魂渡到阴间,是不是也能将活人渡到阴间呢?

    想到这里,我跑到师傅的卧室把他推醒,把我的想法跟他一说,他犹豫了一下,答应带我去。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想见到我的先祖,询问为什么面对实力跟我们完全不在一个级别的孔氏宗族没有消灭我们。我开始认为,孔氏只是把我们闻人氏当作一只苍蝇,不理会我们的骚扰。但是转念一想,一个人如果被一只苍蝇骚扰了将近4000年,那不是随时一回身就把它拍死了。

    说走就走。当时是下午五点多,也就是旧历酉时多一点,我们收拾起行囊,启程去了阴间。

    去阴间的路随处都可能有,而且随着时代的变迁,其在阳间的入口也在不断变化着模样。古时一般是地窖的形态,而现在多为井盖。这两种东西,在路上多出来几个也不会有人提起太多注意。但是这种井盖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只有身具灵性的人才有机会看到,而且这种通往阴间的井盖多数藏在人气稀疏的偏僻巷子里,即使被某些白首看到了也不会有人愿意掀开它的井盖。因为人气太浓郁了,也会冲淡鬼气,这对于勾魂使者的实力也是不小的削弱。但是,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这种设计其实也避免了那些本不必进入我们行业身具灵性的人趟我们这趟混水。虽说我们手里都有真本事,但是我们面对的敌人也都有真本事,而且要比那些普通人危险得多。

    不过,我们家附近是个例外,因为那条路,是师父亲自开的。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交易的时候还要走到镇子里的话实在太麻烦了。

    居然是因为他太懒了!

    出门不到五分钟,我们就进了通道里,一般这条路也叫引魂路。

    疾行了半个时辰后,我们终于进了阴间地界。师傅告诉我,这是一殿秦广王地界,不会有太大危险。

    四处看去,有不少勾魂使者押着鬼魂行走在前面。看到我们两个活人,也是感叹我们胆子不小。在远处事业的尽头,立着一座台,台上有一面镜子,世人称为孽镜台。人死后会被首先送入秦广王殿,判定善恶,然后将恶鬼送上孽镜台。在孽镜台上,人一生所为之恶事都会显现出来,然后此人会被送到二殿楚江王的活大地狱,依次轮转三到十殿,最后投胎。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当然也在鬼心。在人间被“圣贤”批为五恶之人的少正卯并没有上一殿秦广王的孽镜台。所谓“孽镜台前无好人”,只要不上孽镜台,都可以算上好人,不用经过二到九殿阎王,直接转十殿转轮王投胎。

    人的魂魄由灵智,或者称为意识,跟生灵之力结合而成灵智称为魂,生灵之力称为魄。每个人转世之后都会被打入相当于几年寿命的生灵之力,记在生死簿上。如果不加修炼,生灵之力自动耗散,散尽之日,人即身死。这时十殿阎罗会查看生死簿,派出无常鬼前去锁魂,依次经过十殿阎罗王受各种刑罚,最后送入轮回。

    但是,轮回之门是排斥生灵之力的。如果一个人是身上带着生灵之力进的阴间,就会不被轮回之门接纳。这是这个鬼魂就只能等生灵之力自然散尽,才能重入轮回。并且鬼魂由于没有了肉体,对生灵之力的损耗更是少之又少。

    少正卯还在壮年时就被孔老二分尸示众,他死后肯定还有剩余的生灵之力。

    所以我们并不怕少正卯早已轮回转世,丧失记忆。这种非正常死亡的人,一定在枉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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