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无定河故道遭遇野狼,人狼一番血战,却不知人世间的狼更为狡猾凶残,暗中窥视着……

    跑得远远的,逃离狼群有毒的牙爪,跳出缺耳狼王疯狂的复仇。

    狼可是个稀罕物,狼油对烧伤有奇效,狼心狼肝狼肺可入药,只是春天的野狼毛皮稀疏,不然制成狼皮褥子狼皮帽,既温暖厚实又防潮。

    “贤齐,御河!”段灵狐一声尖叫,减缓马,扬鞭向左指道。

    四五十步宽的河面上白帆穿梭,笔直的河堤上,柳树已抽新条,一团团轻黄嫩绿如烟似雾,衬托着一岸零零星星的桃花。

    御河为隋朝开凿的南北大运河最北段,御河西边是无定河故道,由于御河河身狭窄,洪水期宣泄不畅,故道也用来减流分洪,洼淀放淤。

    一见春水白帆,李贤齐心情舒畅,离扬帆出海只有一步之遥,四下张望,瞧见了无定河故道有几个携弓提着猎叉的猎人。

    “某去问路。”李贤齐马随声动,胯下的青骓马已向河堤冲去。

    现在一上马背,抱着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身体反而放松,人马合一的感觉渐渐回来……李贤齐双腿夹紧马腹,缰绳微提,胯下战马四蹄悬空,如流星划过天际,从河堤飞跃而下,前蹄着地,借着惯性,前冲之势未减,眨眼间到了那几个猎人跟前,方才勒马急停,青骓马人立而起,马鬃飞扬,前蹄凌空乱踢……

    河堤上的少年看得瞠目结舌,段灵狐转头挖苦秦起:“你还道贤齐受伤后骑术退步,想重新排排兄弟座次,以你的佛陀箭法,过几日史文远也会赶上你。”

    李贤齐回来后眉开眼笑。“前面二十里是桃花坞,有个水陆码头,上船可直达海津镇。”

    御河汇入流经海津镇的直沽河,直沽河在海津镇这个地儿,西南与引沁水南通黄河的永济渠相连,直沽河的出海口为大沽口,距海津镇尚有八十多里,可停泊五千石海船的港口码头。

    海津镇为北方水陆要冲之地,系幽州漕运、经济命脉之所在。

    史文远在马上嚷道:“想起来了,某去年春天还在桃花坞的驿站小住过几日,桃花驿站是座水陆驿,紧邻御河,又有驿道相通,桃花春水远近知名,漕运兴旺,商贸繁盛,有三千多人口。”

    那只缺耳狼王从包围圈逃了出去,几个少年想起狼群复仇的传说,心中后怕,李贤齐更是闻狼色变,狂犬病始终在脑海中盘旋,为了小命,李贤齐决定不再潜藏行踪。

    李贤齐心思几转,史元忠在幽州位高权重,几个少年又有右衙亲卫腰牌,怕个鸟,就是直接住进桃花水驿,坐等船来也不惧,让史文远出面,在水驿找驿丞安排条船,直达海津镇。

    李贤齐刚才从猎人处得知,无定河故道年年闹狼,骚扰行人商旅不说,连桃花坞附近耕种的农夫都深受其害,为了驿道和桃花坞的安全,官府和当地的士绅商人出钱,每年春天都从蓟州、平州一带的山区招募猎人,悬赏捕杀野狼,确保驿道集镇的安全。

    桃花坞东临御河,西边是大片的草甸子和荒凉的无定河故道,北面绿油油麦田一望无涯。

    几个少年骑马一进桃花坞,立刻被街上的猎人注意,马上可是驮着五匹凶残的白脸狼。

    “啧啧,白脸狼凶残狡黠,赏金可是二贯。这几个少年斥候身手不错。”

    “笨蛋,你没看见四个人十匹马吗,估计那几位已入了狼腹。”

    几个坐在酒肆的猎人一边带着羡慕的眼神盯着几个少年,一边品着混浊的水酒议论。

    秦起耳朵尖,又是个自来熟,翻身下马,急忙将缰绳交给了段灵狐,进了酒肆,转目四顾,寻了两位与他年纪相若的少年猎人,客气地拱手见礼,人家见他着一身斥候皮甲,又是个少年,与他攀谈起来,山里出来的少年憨厚纯朴,不一会儿就被他一张嘴哄得,如从小长大的玩伴无话不谈。

    李贤齐看看日头,也到了午食的饭点,将马拴在酒肆外,寻了处瞧得见战马的座位,呼酒叫菜,心情大好。

    刚一落座,秦起带着两个憨厚质朴的少年过来,“老大叫杨射虎,年满十六,老二叫杨擒熊,十四,两位兄弟家传箭法不俗,他们的父亲杨亮,可左右开弓,一手十二连珠箭法,名声响彻平州,为祖山老岭一带的猎人校尉。”

    十二连珠箭法,李贤齐眼珠一亮,我一直苦练就是个三连珠的水平,立刻站起来拱手见礼:“四海之内皆兄弟,射虎、擒熊,快请坐,某叫李贤齐,这是某的兄弟段灵狐,史文远。”

    两个少年忙学着拱手:“过奖了,不敢。”

    秦起把两个少年摁在座位,为他们斟酒夹菜,热情似火,转过头来一脸兴奋:“贤齐,刚才听射虎说,猎人们齐聚桃花坞,为的是猎狼赏金,凭你我兄弟的身手,也可为红巾儿赚些银钱。”

    杨射虎有些拘谨,呐呐算道:“一匹狼一千五百钱,你们猎的白脸狼为两千钱,就是两贯,五匹狼就是十贯钱。”

    “哥,爹在张府商量组建猎狼队的事,他们家房间多,又有跑马的小较场,几位大哥可以住在那儿,交了狼,领完赏金,我们可以一起练练骑术。”杨擒熊年纪小些,毫无机心,倒是心直口快。

    “射虎、擒熊,我们兄弟一见如故,就是送你们两匹战马也未尝不可。”李贤齐想到他家左右开弓的连珠箭法,心里痒,豪气干云道。

    秦起眼珠骨碌碌一转,急忙道:“还有皮甲横刀,一等一的黄杨弓,只要两位兄弟加入红巾儿。”

    秦起还是改不了冲动的性子,眼下落脚的地方都还未找着,就忙着招揽起红巾儿来了,李贤齐欲阻不及,只好闷头不语。

    用完酒饭,李贤齐顾虑又起,桃花驿站人来人往,万一被杨志诚的党羽瞧见,那不是祸从天降?何况还有惹眼的战马武器,眼前爱闯祸的秦大少,李贤齐很快拿定主意,“秦起,哦,不是你。史文远,你和射**马去交狼,擒熊带我们到张府。”

    秦起还是带在身边,免得他转眼之间不定又惹出什么事来。

    在张府盘桓几日,用战马武器换取杨家的十二连珠箭法,再从水驿寻条船,前面是海阔天空,任我遨游。

    杨擒熊在山区长大,平常多是徒步赶路,骑这么雄骏高大的回鹘马还是平生第一回,策马缓驰,在马上兴奋得滔滔不绝,将张府的情况告诉了李贤齐,带着刚识的几个少年到了张府。

    张府四进四出,占地极阔,前院有一个可以跑马射箭的小较场,原是一位致果校尉的老宅,他在平州抵御北虏阵亡,妻子闻讯没多久也随他去了,遗下一个幼子,他的亲卫校尉耿精忠辞了军职,娶了张致果的堂妹,全力抚养他年幼的儿子。

    耿精忠原是刀头舔血的军汉,如何懂这生计营生,几十亩地靠着无定河故道,屡遭水淹,收不了多少粮食。幸好张致果生前在平州置办了一家颇大的客栈,收些租金足够一家之用。

    耿精忠在春天组队捕杀野狼,换取赏金,秋、冬季则进入无定河故道,狩猎为乐。

    “爹,耿校尉,某带了几位哥哥加入祖山猎狼队,他们刚猎了五只白脸狼。”杨擒熊牵着马兴奋地嚷道。

    较场上两人转过身来,一人中等身材,面相普通,一双眸子却如鹰隼般雪亮锐利,头戴毡帽,草青色圆领开衩齐膝衣,一身大唐猎人的装束。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少年好一阵子,闷声不语,旁边一位高大魁梧的红脸汉子,头戴武将的交脚幞头,身着深青色圆领窄袖袍衫,约莫二十六七,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猎人方才拱手道:“某是祖山杨亮,这位是此间的主人耿精忠,原在卢龙军中任职,请教几位小哥高姓大名?”

    “爹,这是李贤齐,秦起,牵马的是段灵狐。”杨擒熊用手指着几位少年一一介绍,“还有一位哥哥叫史文远,跟大哥驮着白脸狼领赏金去了。

    李贤齐连忙上前见礼。

    杨亮拱手回礼,客气道:“猎狼可不是驱狼,如遇狼群围攻,危险万分,某看几位小哥乃是军中子弟,万一有个闪失,杨亮如何向你的家人长辈交待。”

    李贤齐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婉拒之意,忙道:“杨叔放心,我们出门游历,只为增长见识,结交志趣相投的少年豪杰。战马良弓,皮甲横刀都可交与猎狼队使用。”

    杨擒熊听了,胸脯挺得老高,爹听见了吗?人家结交的可是少年豪杰。

    耿精忠一听心动,目光落在李贤齐斜背的箭囊上,长长的雕翎从少年左肩伸出,似一丛秋日绽放的荻花,往后一瞧,那几匹战马还驮着十几囊羽箭。

    耿精忠笑得见牙不见眼:“猎狼队正缺骑射高的勇士,几位小兄弟狡捷勇剽,想来弓马娴熟,如不嫌弃,就住到这儿来。”

    抛砖引玉,见识一下十二连珠箭法,李贤齐谦虚道:“弓马娴熟算不上,不过幼承父辈口耳相传,寒来暑往,勤习不缀,勉强过得去,请杨叔,耿大哥指教。”

    李贤齐抬头环视四面,小较场在南北对角各设了三个箭靶,李贤齐将马缰往后一套,用力一拍,黑色白蹄的青骓马平射而出。

    李贤齐快跑几步,从马后侧用手一撑,宛如一只敏捷的大猿猴,眨眼功夫,身子已稳稳落在马上,也不控缰,双腿一夹,青骓会意立刻加,李贤齐右手取下骑弓,左手抓了三枝雕翎箭,两枝咬在嘴里,一枝搭在弓上,青骓已闪电般奔到较场中心,“咻!”“咻!”“咻!”连珠三箭,顺鬃直射,令人目不暇接,飞向南角箭靶。李贤齐右脚轻磕,青骓随即变向,向东奔去。李贤齐抓箭,咬箭,转身,开弓便射,动作一气呵成,三箭连珠宛若行云流水。

    青骓扭头转了一圈,向杨亮等奔来,马上不见人影,待到了面前,只听李贤齐轻喝一声,钻了出来,原来是蹬里藏身。

    杨亮自负一身箭术,也悚然动容,这一手漂亮的骑术不论,在马背上射出六枝箭,倒有四枝正中靶心,其余也在靶心附近,骑弓本不以准头见称,何况战马高疾驰!

    李贤齐凛然喝道:“段灵狐、秦起上马,为耿叔,杨大哥演练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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