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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齐对着招募来的红巾儿,粗鲁骂道:“平日练得狠,战场活得久!红巾儿可不是混吃混喝的地儿,丑话说在前面,吃不下苦头的,三心二意的趁早滚蛋,要不然都将在训练中被淘汰!”

    人群中那名面相凶恶的年轻猎人目光不善,狠狠盯着李贤齐:“都是从山里出来的汉子,还吃不下这苦,只要饭食管饱,头领们能做到的,我们自然能做到。”

    难道我对他的评语被他听见?李贤齐眼睑下垂,心里哆嗦了一下。

    猎人断断续续来到桃花坞,杨亮、耿精忠整日忙着招募、挑选猎人,忙里忙外不见人影,李贤齐禀告二人,红巾儿勤习弓马刀枪,一旦需要出猎,吩咐一声即可。

    每日晨练后,用过朝食,就由秦起、段灵狐、史文远轮番或为红巾儿读史,或讲授军纪战阵,然后是军姿队列训练。

    上午晨练后,李贤齐多泡在厨房,秦起讥笑道:“君子远庖厨,李贤齐你不练兵,对饮食之道如此着迷,怕是将来要当个厨子将军?”

    李贤齐从记忆中翻出一事,唐朝武后时尚书韦巨源曾著《食谱》,振振有词:“每天的美食都喂了狗了,明日起就没有你的份,哼,夏虫不可语冰,日后金榜题名,登第升迁,少不得学习本朝韦尚书,置办‘烧尾宴’。”

    “烧尾宴”寓意鱼跃龙门,有天火烧掉鱼尾,鱼即化为真龙之意。士子初登高位,如鱼跃龙门,象征前程远大,官运亨通,此风习是在唐中宗时开始的。

    午食后,由一个个红巾儿讲述北虏入寇幽燕的亲身感受,此时的李贤齐练气完毕,搬张摇椅躺在桃花树下,盖件薄毯,小睡半个时辰。

    这摇椅是李贤齐画出模样,吩咐木匠做了好几把,送到张府后院,很得张三娘和府中小孩子的欢心,李贤齐却觉得表面粗糙不堪,不过胜在结实耐用。

    下午李贤齐亲领一众红巾儿,练习弓马刀枪,直至黄昏方歇。

    李贤齐在操练中,暗暗留心杨射虎杨擒熊怎样练习箭术,觉也无出奇之处,多是张弓抽箭等基本动作,不过用石锁练力时,他们的左手比右手多练一倍的量,李贤齐慢慢地若有所悟,也开始练起了左手,左右开弓,在马上更令人防不胜防。

    三月中旬的下午,阳光彻照,红巾儿全部身着沙衣,手脚缚着沙袋,满头大汗,正在张府较场苦练。

    较场北侧稀疏错落放置六匹仿真木马,李贤齐带着五名红巾儿在木马上练习骑术,忽尔蹬里藏身,倏忽不见,忽尔前俯后仰,或从左右飞身上马,或从马背上纵跃换马,眨眼间兔起鹘落,令人眼花缭乱。

    史文远率九名红巾儿骑马绕着较场上跑圈。

    较场正中一个红巾儿斜举槌头木枪,身旁的红巾儿手提硬木狼牙棒,如此十几名红巾儿相错站成一排。

    木枪仿似长了根似的,握在手里一动不动,站在队的秦起暴喝:“刺!”

    “杀”红巾儿怒吼一声,九枝木枪“砰”地整齐刺中木人桩,身旁的狼牙棒斜着砸下,护卫长枪手侧面。

    木人桩粗有一人合抱,同成*人等高,两旁有可旋动的木臂,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了咽喉,心脏、两肋、腰等致命部位。

    “砸!”六名红巾儿长枪手弓步上前,出人意料斜刺自己左边的木人桩,手提狼牙棒的红巾儿三步上前,朝正对的木人桩直砸下去。

    段灵狐提着狼牙棒走了一圈,声音清亮柔美:“战场上,就是一枪一棒的事,牢记快,准,稳,这几个动作每日练上百次,无论是狼是人,一个照面就叫它毙命。”

    耿精忠带着几个猎人回府,较场上这一幕唤起了他对军中岁月的回忆,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怎能老死于床第间,热血沸腾,不由自主走进校场,抄起一杆槌头木枪,与红巾儿一道,怒吼一声,拼尽全身力气向木人桩扎去。

    耿精忠练了一会,训练中途间歇,李贤齐走了过来,一名脸上疙疙瘩瘩,膀粗腰阔的猎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不屑喊道:“耿校尉,猎狼队就招募这等货色,看着唬人,其实就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旁边闪出一名短小精悍的猎人假装呵斥他:“山疙瘩,不可对耿校尉无礼。”上前拱了拱手,不阴不阳道:“某是燕山康白狼,听闻李小哥猎了几只凶残的白脸狼,骑射了得,与某比试比试箭法,胜者就住碧桃院,败者就出来睡通铺。”

    一时还摸不清他的底细,万一失手睡通铺,小爷的面子荡然无存,想激小爷出手,没门!李贤齐转身对着耿精忠,瞧也不瞧康白狼一眼,傲然道:“某出自幽州将门,一出手必定沾血,又不是街边卖艺的杂耍,随便与人比试。”

    康白狼气得面孔煞白,他在燕山南麓一带名头响亮,一手箭术只较杨亮差一筹,何时遭受此等轻蔑。

    年年到桃花坞猎狼,他都是猎狼队的副头领,住在碧桃院,今年几个少年横**来,把他挤到臭烘烘的猎人堆去睡通铺。

    山疙瘩出言不逊也惹恼了耿精忠,几位少年自入府中,极懂人情世故,府里上下都赞口不绝,冷着脸道:“猎狼队的规矩,合则留,不合则去。这几位都是某的兄弟,与他们过不去就是与某过不去。”

    耿精忠曾是卢龙军校尉,手下还有几名往昔的军中兄弟,隐居在桃花坞也常干些仗义疏财,打抱不平的事,远近敬服,康白狼自觉得罪不起,干笑两声,告辞离去。

    杨忠转身对自家的兄弟喝道:“在桃花坞过了两年闲淡日子,身子骨也懒了,兄弟们提枪抄棒,与红巾儿一块操练。”

    翌日四更,耿精忠等六人也加入到红巾儿,进行晨训,忽快忽慢的十圈变跑,负手蹲跳五圈,压韧带,跳绳,左右单腿屈蹲抬腿各一百,红巾儿多是猎人子弟,常年荤腥不断,身体底子不错,才能熬得住这么大的训练量……耿精忠练得浑身是汗,大感新奇有趣,问道:“贤齐,不练刀枪弓马,练这些有何用?”

    李贤齐先是客气,“大哥乃沙场宿将,正要请大哥指点,晨训不过是活动筋骨,锻炼身体的柔韧与灵敏,上午的军姿队列训练军士的纪律与服从性。”声调渐渐高亢,较场上的红巾儿与练武的猎人都慢慢聚了过来。

    “读史明志,锻造军魂!贤齐翻遍浩瀚青史,才知自秦汉以来,北虏侵扰不休,并不是一家一姓之仇,而是野蛮的游牧民族与华夏农耕民族两大族群之争,争斗纷扰,世代不休。五胡乱华之殇,北地沧凉,衣冠南迁,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欲被数屠殆尽。胡狗鲜卑,大掠中原,劫财无数,掳掠汉女十万,夕则**,旦则烹食,千女投江,易水为之断流……”

    红巾儿与猎人们思及北虏侵扰幽燕的切肤之痛,尤其五胡乱华之殇给红巾儿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大多双眼红,拳头紧捏。

    “契丹、山奚两蕃并强于东北,他们语言相通,习俗相近,乃是同族异部的兄弟,都是胡狗鲜卑的遗种!胡狗鲜卑在五胡乱华时,你们知道称汉人什么?”

    “两脚羊!将汉人舂成肉糜,用作军队的口粮!”秦起、段灵狐、史文远不约而同哭喊出来。

    耿精忠饶是刀头舔过血的硬汉,也泪流满面,恨火滔天……好半天才平静下来,细思之下,几位少年不是寻常的军中子弟,少时胸怀大志,日后必有一番成就,耿精忠有心询问其来历,却又担心李贤齐误以为自己攀附。逐诚恳地道:“贤齐,自今日起,大哥与几名兄弟就编入红巾儿,早晚操练。”

    晨训之后,耿精忠等也并未离去,足足练了一个上午,李贤齐则回到房中打坐练气,在碧桃院苦练左右开弓。

    这日午后,张府中院偏厅。

    杨亮忙了一上午,不住埋怨:“耿校尉好不晓事,从昨日下午到这个时辰,你躲到哪儿去偷闲,唉,这几日拉扯人马,甄选猎头,忙得连口水也没时间喝。”

    耿精忠笑嘻嘻地为杨亮续了杯水,“杨叔,凭你我的身手,猎几只狼并非易事,为何还要组建上百人的猎狼队?”

    “几个猎人如遇狼群围攻,必死无疑,大队出去,既可帮衬山中的穷猎户,死伤也会少些,这你又不是不懂,还来问我。”杨亮奇道。

    耿精忠忽地变得严肃:“你带一百猎人,与某带一百军士在无定河故道对阵,胜负如何?”

    杨亮低头思索一阵子,抬头道:“无定河故道无山无木,自然是训练有素的军士。”

    “李贤齐练兵之法远胜于我,且心胸宽广,毫不藏私,如果猎狼队伍中有队军纪严明的枪棒手,即使遇见大队的狼群也不惧。”耿精忠突然想起杨亮还是祖山花厂峪的土团校尉,接着道:“杨叔,祖山一带常遭契丹、山奚侵扰,你也可挑些年轻忠厚,吃苦耐劳的祖山猎人参与训练,届时保境安民也是强助,说到这儿,还要贺喜杨叔。”

    “某有何事可贺?”杨亮面露惊讶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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