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少女仿佛都有了心事,都遵从了食不言的古训。 更新最快

    将桌上一碟儿糕点托在手心,李贤齐装作嘶哑的嗓子小声叫卖,“卖糕了,卖糕了,那位漂亮的姐姐买糕?”

    大伙儿一愣,咏雪觉得有趣,俏皮问道:“燕哥儿,你怎么了?”李贤齐嘶哑的嗓音不答,反问:“这位美如仙子的姐姐可是要买糕?”

    听到这句甜言密语,咏雪喜滋滋地摸出几个铜钱,装着买糕,拿着手心咬了一口,点头道:“燕哥儿这糕香甜可口,姐妹们快买。”

    昭姬,玉娘也摸出铜钱买糕,拿在手中未食,凤姐儿刚受惊吓,坐着未动,青若笑盈盈地问:“燕哥儿,你的嗓音为何嘶哑?”

    李贤齐猛吞了一口口水,答道:“我饿了。”

    青若好奇,急急问道:“既然饿了,你这么笨,怎么不吃糕呢?”

    李贤齐愁眉苦脸一付老实人模样,“这糕几天都没卖出去,早就馊了!”

    咏雪将笑话听进去了,立刻将嘴里的糕点吐出,买了糕的昭姬,玉娘装作大怒,粉拳如雨落下,“打死你这个卖糕的,馊了的还卖。”

    青若叉着腰,笑得花枝乱颤,“馊了的糕点……还卖不说,还那么笨,告诉客人。”

    凤姐儿终于破颜一笑。

    一家子晚来的午宴用得很久,在李贤齐插科打诨的逗笑声中结束。

    出了酒肆,陪着几个少女回到州衙后院,大家各自散去,连凤姐儿也恢复过来,忙着做事。

    张青若正要离去,被李贤齐招呼进了书房,看他面容严肃,心中惴惴不安,刚才在酒肆他是故意逗笑,让姐妹们轻松。

    段灵狐率一队血刺刚刚回来,脸上红扑扑的带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仿佛雨后着了红的桃儿,一瞧见李贤齐,星眸忽闪,带着几分依恋。

    张青若心细,怀疑她是女子,借在军营治疗瘀伤之际,趁她不注意,摸过她的胸,心中明白,只有李贤齐还蒙在鼓里,管它呢,任两人自己发展,自己倒是经常与她叙话,聊些女儿家的心里话,段灵狐倒是变相承认了,与她反而亲近,再没有密林中拧劲犯性子的事发生。

    州衙后院书房。

    坐在光滑的紫榆圈椅上,李贤齐接过青若沸水冲泡的绿茶,浅浅地呷了一口。

    “青若,灵狐,一旦攀爬上了权力的巅峰,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尤其是河朔三镇,藩镇牙军杀帅跟走马灯似的……”李贤齐话语沉重,让两位少女心头都如压了块磐石。

    青若出身显宦之家,又遭遇家破人亡的惨祸,心智成熟坚定,明白这话的分量,蹙着眉头深思。

    段灵狐经过血与火的战事淬炼,心细胆大,气质沉稳了不少,破颜一笑,“哥,你怎么说,血刺就怎么办,谁敢打你的主意,躲到天涯海角也搜得出来。”

    “灵狐,你一遇战事就临危蹈险,哥心里一直挂着你,每次都为你捏把汗,到哥身边来,与青若一起,筹建一个隐秘的组织。”李贤齐凝视着段灵狐的星眸,感觉她如同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你仍是血刺营指挥使,临危蹈险的事交给赵无锋那块石头,他性子坚韧,话不多,心里有数。你在哥身边负责隐秘组织的行动,这个组织,主要以收集情报监视为主,成员就是一些普通人,周旋于欢场酒肆的歌妓,走南闯北的商人小贩,笑容可掬的厨子小厮,憨厚的普通军士肮脏的乞丐等,越不惹人注意越好,也可发展高级暗间,深入敌人营垒,担任要职……要行刺除奸的话,就让血刺出手。”李贤缓缓道,讲得极细,有时还举例解释一番,务使两人明白。

    “青若,你先招募几个心细的女子,负责情报的分析与整理……”李贤齐讲完后轻轻拉开房门,转身神秘地笑道,手一勾。

    夕阳西坠,将门边的李贤齐照射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张青若与段灵狐到了近前。

    李贤齐朝地面一指,“黑漆漆的夜里,多云或阴天,它都看不见,只有在阳光下,在灯光下它才显现出来,平时与人形影相随。”

    地面上是影子,那隐秘组织就是影子,张青若明白,段灵狐也明白。

    刚说完这事,杨射虎来禀报,山海别驾卢遵说事涉军纪,还需李游骑在旁听定夺。

    卢遵也滑头,他知道这件大案事涉逐北军与燕州铁骑之争,里面轻重缓急稍微拿捏不当,容易招致大祸接踵而来。

    这是相才呐!如果卢遵秉公执法,不过是个铁面御史,以后掌法令不错。如果他里外安抚得面面俱到,这人就不能用了,只做人,不做事。

    审理案子并不在堂上,人多,而是在州衙前院较场,为了李贤齐在州衙也能跑马射箭,较场宽阔,容得下六百人同时操练。

    条石砌了个三尺高的长方形高台,四周有血刺和衙役守卫,卢遵坐一张宽大的紫榆翘头案后。惊堂木,纸笔墨砚一应物件齐备,左右两侧还有两张略小紫榆平头案,录事参军柳周六在右边奋笔疾书,正在记录案件。

    见山海之主来了,卢遵,柳周六站起来躬身施礼。较场上,被绑着的燕州铁骑军校眼神中有也了畏惧。

    那群侍婢歌伎抬头,惊讶爱慕地望着这个英武勇剽的少年将军,周围血刺披坚执锐,让她们不敢交头接耳,要是换个地儿,迎接凯旋之师,她们会将自己的酥胸拉得更低,露出大半个**,狂热地将鲜花、水果、亲手缝制的香囊扔向他,砸个鼻青脸肿,谁叫他那么英武?

    缓缓步上高台,卢遵,柳周六起身施礼,李贤齐一言不发,微微点头,一屁股坐在左边紫榆平头案后的官帽椅上,用森寒的眼神扫了一遍较场上的各色人等。

    谁家的小郎有这么酷?还是山海的游骑将军,少年刺史,侍婢歌伎眼神更加炽热,有几个相貌身材出众的挺胸翘臀,直勾勾地望向高台的左边。

    一个文吏将抄录好的案卷和状纸递了过来,李贤齐冷冷地道了声,“继续!”便埋头看案卷和状纸了。

    见李贤齐未作指示,卢遵只好接着审下去。

    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在人群中望着来远军衙的胖管家,见他点头,施施然出列,先挤出几滴眼泪,搔首弄姿“奴家是民女王桃红,年方十八,未曾婚嫁,被这群粗横的家伙直接从大街上掳到军衙后院,门未关,那军校一把将奴家推倒在床榻上……”

    张允平为首的铁骑军校并未辩解,脸上是死灰般的神色,轮污几个女子算得了什么,关键是他们想除掉李贤齐,取而代之,被当场擒拿,杀他们,不过是找个借口。

    快速浏览完卷宗,李贤齐抬起头来,瞧着那控诉的女子,一双桃花眼勾人,有几分入骨的骚媚。

    知道这是正主儿,看他年轻怕是未解男女之事,要是瞧上奴的姿色……桃红大着胆子靠近高台,将那坟起的隆胸敞开了些,桃花眼送着秋波,嗲声道:“军校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撩起奴的榴花裙,露出粉嫩白腻的两条大腿,直直地……一点不解风情,先是他厉害,奴家虽是弱质女儿,也不能输给他,翻身而起――”

    李贤齐双眼发亮,听得津津有味,办案就得抓细节,从细节入手,才能发现很多有用的线索。

    “骑在他身上前后摇晃如行船――”

    “够了!”

    卢遵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啪!”地一声砸在翘头案上,威严喝道:“台下的小娘子,用不着说那么多细节,将事情简单讲述一遍,前后共有几个军校。”

    桃红泪珠儿掉了下来,头一低,小委屈模样,抽噎着道:“奴家也是个苦命的人,不知道怎么讲才好,后面来了好几个,花样翻新――”

    “够了!站到一边,等着指证行奸之人吧。”卢遵抚着大胡子,沉声喝道,模样甚是威严。

    早知道审这惊天大案如此有趣,还不如自己接手了这趟活。李贤齐面容整肃,问:“卢别驾,你就是这样子审案?”

    跟随李贤齐久了,卢遵性格也有几分活泛,侧身拱手,“下官才能有限,审了半天没个头绪,正等着李游骑断案呢?”

    “叫军衙后院的女子出来讲讲。”李贤齐似乎对这污浊之事颇感兴趣。

    一个丰腴美艳的歌姬被胖管家推出了人群,未语泪先流,先脱掉自己的绛紫衫儿,白皙浑圆的手臂上有几条淤青,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淡紫裙,露出仅着三点式,丰盈挺翘的身子来。

    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了倾,李贤齐一双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那歌姬满身伤痕累累,毅然解开了白绸手托(乳罩在藩镇里的别称),高耸浑圆的椒乳……竟然有几口牙印,“这是那位朱威朱旅帅的手段,他好说喜欢奴家,要娶……”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腾地起身,李贤齐绕过平头案,跃下高台,为那歌姬披上衫儿,围上淡紫裙,“姐姐宽心,那恶贼变态,已经被我射杀!”

    转身跃上高台,李贤齐对卢遵轻轻道:“有你先前的卷宗,可以结案了。”

    李贤齐接着转身道:“这次受害的所有女子,奴婢去除奴籍,歌舞妓去除乐籍,到山海港来,你们自由选择或在制衣坊,或在酒肆,或从良嫁人都行,每人都有安家银子,有家人的可将家人接来,谁敢阻扰,视为拐卖挟带妇女。”

    胖管家为首的几名仆面色难看起来,听见少年游骑将军森寒的目光扫了过来,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

    “你们胁迫弱女子夸大案情攀诬乱咬,念在你们是受害者,就不追究了,卢别驾,断案吧?”李贤齐拱手施礼道。

    这是在考验我的才能,李游骑好心思,卢遵道:“凡是燕州铁骑闯入后院,行了奸淫事的军校,重罪当诛,交由李游骑按军法论处,其它在军衙召妓的军校,未付缠头钱的――”

    “哼!”李贤齐重重地哼了一声。

    卢遵会意,转身拱手道:“请李游骑示下。”

    “除了论罪当诛的军校,狼牙骑不要剩余的渣滓,让他们服一年苦役,山海修筑城墙碉楼正缺壮劳力。”李贤齐处理起事来,睿智果决,一点儿也不含糊。

    几名狼牙右营虞侯匆匆赶到州衙较场,李贤齐早就瞧见了,心中沉甸甸的,带着几分无奈,难道该来的事终归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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