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睿起身站在一侧,恰恰望见玉真投来的赞许眼神以及毫无遮掩的母性光辉。见这玉真公主越来越拿自己当成了儿子一般真心看待,穿越者萧睿心里除了感激之外,当然还有感动。穿越至盛唐之后,能给他这种浓郁温情感觉的,除了姐姐萧便是这玉真公主了。

    萧睿向玉真报以微笑,尔后又匆匆扫了一眼眼神炽热的李宜,就此微微垂下头去。

    少年李琦在今天这种场合,显得格外老实,只顾坐在那里低头吃喝,不敢乱说一句话。要是换在别处,恐怕他早就跳起来跟萧睿打招呼了。

    众人的眼神纷纷都投射在萧睿身上,除了贺知章、李林甫、王维等熟人之外,几乎所有大臣权贵都对这传说中的少年充满了好奇。

    李隆基清冷的目光在萧睿身上打了一个转转,便摆了摆手,“萧睿,朕闻你才学横溢,名冠长安,尤其擅长歌令。今日适逢惠妃寿辰之喜,你可为惠妃赋歌令一曲,待朕让教坊司谱曲配乐,以记今日君臣同贺之盛事。”

    李隆基此言一出,一众权贵大臣纷纷附和叫好,浑然没有现萧睿微微皱起了眉头。玉真向他投来了柔和的一抹,在玉真看来,这是萧睿的强项,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儿。萧睿赶紧躬身下去,朗声道,“萧睿遵旨,只是萧睿才疏学浅,倘若吟出歌令来不入陛下、娘娘和诸位大人的法眼,还请陛下恕罪才是。”

    李隆基淡淡一笑,“这也休提。朕也不是专门考较于你,你也不必紧张,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萧睿转过身去,面色依旧是淡定自若。其实内心里着实骂了无数遍的李隆基老扒灰。武惠妃的寿宴上做歌令,无非就是拍马屁吹捧而已——看起来简单,其实并不容易。既要清奇符合萧睿的才子身份,又要迎合李隆基和武惠妃的欢喜心态,更是难上加难。

    萧睿在脑袋里“百度”着,可惜纵然他胸有取之不竭的一千多年地古典诗词资源,可一时间也难以找出贴切合适的来。他沉吟着,脸色微微有些白。众臣一看。皆凝目不语静静地等待着,而李宜和玉真则有些焦急,生生为少年担起心来。

    萧睿心里也有些焦急,莫不成今日要砸了锅?虽然脸上还是淡然一片,但其实背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寿王李瑁等得有些不耐烦,不禁轻轻一晒道,“父皇,儿臣早就说了嘛。这所谓的才子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哪里会有真才学。”

    李隆基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李瑁便不敢再多言,只是被旁边的李琦暗暗在案几底下狠狠地踢了一脚。李瑁掩嘴低呼,见李琦昂着头瞥向别处,不禁暗暗皱了皱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萧睿。无需紧张。”玉真以为少年在皇宫大殿中当着皇帝和一众权贵。心里紧张。便轻声出言安慰道。

    李宜更是紧紧地握紧了酒盏。清丽地眼神中满是焦灼之色。

    萧睿暗暗叹息一声。回身来用眼角地余光扫了一眼正端坐在其上静静等待地武惠妃。见她眉目如画气质高贵又妩媚不可方物。那种成熟美妇地万种风情。与玉真堪有一比。

    定了定神。萧睿飘然前行了一步。站在场中。一曲《满江红》淡淡吟出——

    遥望洛水

    应不负

    花信时节

    凭栏望

    长安露重

    玉楼金阕。

    三十七年桃李艳

    五千天梯烟尘绝

    唤琼花

    遍染九重天

    相迎接。

    云液满

    清歌咽

    长袖起

    聚瑶蝶

    郎情妾意如铁。

    若得仙宫如此夜

    世间离合皆看破

    把从前

    追忆总成欢

    归时说。

    萧睿吟完,长出了一口气。

    武惠妃生于洛阳。十三四岁便进了宫。所谓“遥望洛水”便是指她怀念东都地情感。而接下来,歌令的“视野”马上便从远景切回到近景。“凭栏望,长安露重。玉楼金阕。”而再往后,以“桃李艳”来形容武惠妃的美貌,用“登天梯”迎合李隆基夫妻俩的神仙幻觉,至于后面那些“郎情妾意”之类无非就是凑韵脚罢了。

    这歌令算不上歌令中的极品,但用在今天这种场合,却最适合武惠妃的心情。这一句“郎情妾意如铁”说得武惠妃是心花怒放,妩媚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两朵红云,口中低低呢喃着,犹如少女一般地回头向李隆基看去。

    李隆基也陷入了萧睿为他们编织的“瑶台仙宫郎情妾意”地甜蜜幻觉中,想起与武惠妃多年的恩爱缠绵,这大唐皇帝竟然一时情动,探出手去,生生握住了武惠妃保养极好的玉手。

    这大唐最有权势的一对男女在那里含情脉脉地对望着,浑然忘却了此刻正是在大宴群臣。不能不说,在这个时候,李隆基和武惠妃还是情感非常深厚的,这种深厚的情感一直延续到武惠妃死去。据说后来李隆基之所以抢了自己的儿媳妇,原因就在于杨玉环跟武惠妃容颜相似。

    萧睿想到这里,趁机扫了武惠妃一眼,不由心里暗暗叹息,果然跟玉环有几分相像。也就是趁着这当口,他才仔仔细细地看了李隆基一眼。见他面容清秀,鼻梁高耸,虽然人到中年但肤色还是凝华如少年,也算是一个千里挑一的美男子了。不过,他那双眼睛给人一种阴森之感,破坏了整体地美感。

    “好了,陛下——萧睿的歌令也吟了,陛下倒是说句话呀。”玉真瞥了李隆基跟武惠妃那旁若无人执手相看地缠绵景象,嘴角微微一晒。出言打断了两人的“好梦”。

    李隆基如梦初醒,呵呵松开武惠妃的玉手,“朕失态了,众位爱卿,尔等以为萧睿地这曲歌令如何?”

    众臣旋即一片赞誉之声,殿中回荡着铺天盖地的恭喜喝彩,这些臣子权贵又不是傻子,好不好先不说。反正绝对是打动了皇上和惠妃娘娘了,要不两人岂能当众如此失态?

    李隆基越加地兴致十足,他缓缓起身,走到台下,居然抬手轻轻拍了拍萧睿的肩膀,朗声道,“来人,赐酒。”

    武惠妃笑吟吟地坐在那里。再看向萧睿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深深地赞许和柔和。这一曲歌令让武惠妃心情大好,她举杯向已经从太监托盘中取过一杯御酒的萧睿,用那种软腻腻的口气道,“萧睿,这曲歌令本宫很是喜欢,本宫与你共饮这一盏。”一个角落里给萧睿和那四个千娇百媚地女道士设了一张案几。众臣频频举杯向武惠妃和李隆基贺喜,唯有李林甫默然坐在那里。自斟自饮。武惠妃做寿,就算是张九龄、贺知章、王维这等名士也不能免俗纷纷起身敬酒。但这一向擅长逢迎地弄臣却变成了哑巴,着实让众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李隆基也有些奇怪,李林甫今日地表现有些反常。他摆了摆手,忽道,“李爱卿,汝在沉思何事?群臣皆向朕跟惠妃敬酒,何以汝闷闷不乐乎?”

    李林甫当即起身,躬身下去,“回皇上地话。臣对皇上、对娘娘的贺喜深藏于心。何须用言语表达?在臣看来,这日日都是皇上和娘娘地喜庆之日。臣在家日日祈福皇上娘娘康寿万年,我大唐盛世延续万万年!”

    李隆基哈哈大笑起来。“赐酒,赐酒,李爱卿不愧是我大唐的肱骨之臣。”

    张九龄与贺知章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不屑和鄙夷。而萧睿却在冷眼旁观中,从李隆基哈哈的笑声中和那笑容中看到了一抹极淡的嘲讽,这一抹是不是对于李林甫地嘲讽,萧睿还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便又听李隆基朗声呼道,“张守何在?”

    重重案几背后,一个身材魁梧的高大中年官员昂昂然站起身来,大步穿过趺坐的权贵间,上前去轰然跪倒在地,“臣瓜洲刺史、瓜洲大都督张守奉旨觐见,祝皇上龙体康健,惠妃娘娘寿比南山!”

    “好,好!张守,尔做得好!瓜洲一战,歼灭吐蕃人数千,大涨了我大唐的威风。来人,赐御酒、金花、玉带。”李隆基缓缓起身,从太监送过来的托盘上,取过金花玉带亲自为张守佩戴而上,张守激动地满脸涨红,由皇上亲自佩戴金花玉带,这可是天大的恩宠,自李隆基登基以来还从未开过如此先例。

    张守涕泪交加地跪倒在地上,连呼万岁。

    年初,吐蕃进掠河西地区,攻陷瓜州。为了扭转战局,抵御吐蕃入侵,李隆基调张守为瓜州刺史,兼墨离军使。张守率军上任,一月后在瓜洲城外与吐蕃人血战,歼灭吐蕃士卒数千人。又重新夺回了瓜洲城,李隆基旋即在瓜洲设立都督府,任命张守为瓜洲大都督,节制兵马4万。

    这几日,张守奉旨回京述职,恰恰赶上了惠妃的寿宴。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李隆基会选择在这种场合下对自己大施恩宠。能在长安的权贵面前获得皇帝地如此礼遇,作为一个有作为有抱负的地方官,张守自然是觉得甚是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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