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遮阴,南明马市宽阔的街道两侧树木成荫,而刘云清听到的笑声便是马厩后面的高大梧桐上传来的。

    青衣牙纪闻得有人捣乱,便停了下来,向树上望去,口中喝道:“哪来的小儿,竟敢捣乱,给我滚下来。”

    刘云清向树上望去,见一少年斜握在树杈上,左手拖着一块方板,右手捏着碳棒,不停在方板上涂抹。

    奇怪的少年听得树下呼喝,淡淡一笑,伸了个懒腰,将方板折起,挂在左肩,慢慢爬下树来。

    “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栏中,莫不是想偷我的马吧?”牙纪见这少年一身浆洗的白的青袍,面露鄙夷道。

    “哼,就你栏中这些劣马,就算倒贴给我,我也不稀罕。”

    方才看不仔细,如今奇怪的少年走了过来,刘云清细细打量起来,这少年约莫二十一二,体型偏瘦,个头也不高,也就七尺出头,相貌平常。看似很普通的少年,但却令刘云清心中产生一种模糊的感觉,至于什么感觉刘云清却说不明白。

    刘云清向少年脸上瞧去,不觉一怔,好特别的眉眼,曹元明典型粗豪汉子,一双浓眉十分粗狂,而这少年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双墨黑的卧蚕眉光泽乌亮,双眼更似鹰隼般犀利。脸型微方,唇上与下巴胡茬密布,一头蓬乱长不簪不系,散乱的搭在脸前,显得竟成熟又另类。

    少年见刘云清看着自己,淡淡一笑,对刘云清道:“这位大哥,你被这牙纪骗了,那匹乌锥根本就不是什么奔宵的后裔,看似神骏,实则草包一个。”

    “你小子胡言什么,不懂不要乱说。”牙纪突然冲到近前,抬起左手向浓眉少年拍来。

    “住手,怎么说也不能打人,莫不是这位小兄弟说对了?”刘云清见牙纪老羞成怒,一把抓住牙纪臂膀,冷言道。

    “即是这样,那我就证明给你看。”乌锥宝马方才被小灰衣牵去治疗,上了些消肿药膏,如今正立在栏中悠闲地吃着马粮。

    浓眉少年说着便向乌锥走了过去,刘云清微感诧异,这少年难道也是相马高手?刘云清跟在少年身后想一看究竟。牙纪见着少年如此自信的神态,没来由的慌了手脚,挡在前边不住喝骂。

    “证明个屁!你这穷小子懂个鸟,相马之术不是人人都会的,快滚,惹烦了老子,让你今个儿见红。”牙纪挡在栏前,不住叫骂。

    “牙纪,你最好让开,要不老子今天也让你见红。”刘云清见着牙纪这般无赖嘴脸,心中再无半分好感,说话也毫不客气。

    “师父,字据取来了。”便在这时,小灰衣从前边跑了过来。

    “别过来,快去请黄爷过来,说反客为主了,快去。”牙纪对着徒弟大喊,见小灰衣丢下字据纸章,一溜烟向街中跑去,一晃便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此时正值未时,三月时节,天气清爽,午饭过后,前来马市的行客更是繁多。

    青衣牙纪见小灰衣消失在街口,忽的哈哈大笑,让开了栏口,已无先前那般慌乱,悠然对刘云清道:“这事本是你我之间的买卖,如今你要信这穷小子,也罢,我就看你们能耍出什么花招。”牙纪靠在梧桐,伸出左手,作了个了请的姿势,不再言语。

    刘云清站在栏边看着浓眉少年向乌锥走去。

    少年绕到乌锥侧面,轻轻探出左手向正在吃食的乌锥腰际抓去。

    乌锥宝马早先浑身是伤,如今涂上膏药,已渐渐恢复起来,正在狂吃马粮,忽觉腰际一痛,乌锥宝马受到惊吓,不断悲鸣,浑身冒出汗液,挺拔的腰际便如崩塌的桥梁,瞬间塌了下来。

    浓眉少年轻轻一笑,转手向黑骊马腰际抓来,黑骊马喷着响鼻,却是纹丝不动的立在栏中,像似在嘲笑般,对着乌锥宝马不住低声嘶叫。

    “这位大哥,看清楚了吧,马腰可分两种,一种谓之硬腰,伸手抓腰纹丝不动。一种谓之软腰,伸手抓腰却是受惊塌腰。”浓眉少年转手对这脸色早已变得铁青的牙纪笑道:“敢问牙纪,这软腰、硬腰在马市中的价钱却是多少?”

    牙纪如豆小眼,骨溜溜转了一圈,心中暗道:“管你如何说法,只要能拖到黄爷带人过来,便万事大吉。”

    “这穷小子说得没错,软腰者,中看不知用,乃是劣马,不值钱。相比硬腰者差了好几倍钱。”说道这里牙纪话锋一转,接着道:“但这乌锥宝马早先被你带来的这两匹马撕咬过,早已惊惧不已,方才又被这穷小子忽的抓到腰际,不受惊吓才怪,所以这般定优劣,还是不妥,主客您认为呢?”牙纪小眼含笑,自认为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不禁裂嘴笑了起来。

    “不错,这牙纪说得到也入理,这一搅合,却真不知道该听谁的了,”刘云清轻叹口气,对浓眉少年道:“多谢这位兄弟仗义直言,但我的马确实咬伤了那匹乌锥,还是算了吧。”

    “呵呵,若真是你的马咬伤了那匹乌锥,我也不会出来搅局,但事实是你的马没有咬伤这家伙。”浓眉少年坐在地上,将散乱的披肩长向脸后拨去,露出白净的皮肤。

    “胡说,若不是这般,哪来的伤?难道是你咬的?小灰衣也是亲眼所见,怎么不说话了。”牙纪见浓眉少年低头不语,冷笑道。

    “其实说了也没用,对你这般狡诈之人是不必解释的,我只想把我知道的告诉这位大哥。”

    浓眉少年不再理睬愣的牙纪,转对刘云清道:“我早晨便卧在那棵梧桐之上,到了午时我本想回去,但马厩突然牵来了两匹骏马,尤其是那匹黑骊马更是神骏非凡,我便撑开画板,想将黑骊马画下,还没画几笔,只见一个小灰衣便牵着一匹浑身是伤的乌锥走进马厩。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浓眉少年显得无精打采,竟靠着马栏,撑头欲睡。

    刘云清听得心中怒火渐生,“这黑心牙纪竟敢诓我。”刘云清仔细回想了一遍,“破绽实在是太多了,为什么自己就没有现呢,违约金价值一百四十两,却正好是我两匹马的价钱,最明显的便是小灰衣走近乌锥时,乌锥好像很害怕,浑身哆嗦,口吐白沫。”

    “多谢小兄弟指点,在下感激不尽。”刘云清向浓黑少年拱手谢道,冷眼向狡诈的牙纪看去,指着牙纪道:“若是在我越牧州,像你这等刁民早就被我抓进府衙,岂容你祸害百姓。”刘云清说完向马厩走去,准备牵马走人。

    “可惜啊可惜,这里是闽牧州,这穷小子说得是没错,便是我诓你又如何?”牙纪小眼忽露出一丝凶狠,沉声道:“想走,哼,方才留下马匹,静静滚蛋多好,现在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走了,哈哈。”街口忽的传来一阵噪杂的脚步声,牙纪知道黄爷带人过来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越牧州?大哥是越牧州的,大哥可知越牧州莲华寺,小子一直很是向往呢。”浓眉少年忽的睁开眼睛,惊奇道。

    “不错,在下是越牧州松江郡人氏,刘云清。”刘云清见这少年见多识广,心中早已不再小瞧,当下报出了自己姓名。

    “小子闽牧州叶煌城人氏,秦乞。”浓眉少年站了起来,向刘云清拱拱手,接着道:“刘大哥,这牙纪这般有恃无恐,定是叫了打手过来,我们还是躲开再叙,如何?”秦乞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望向不远处街口,笑道。

    刘云清见四周皆是高墙,而自己还有两匹马要牵走,却怎么个躲法,当下对着秦乞沉声道:“秦兄弟莫担心,待我收拾了这帮宵小,咱们从正门走出去。”

    牙纪见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竟将自己视若无物,心中暴怒更盛,便在此时从前厅忽的冲进来七八人将刘云清二人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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