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一阵阵雾气和血腥气。

    彭越看到二十几员战将拥挤着进入帅帐,王恬开最后一个进来。彭越冲着王恬开嚷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秦兵杀来了吗?”王恬开挥动一下手臂,七八个将军冲上去,用刀架住了彭越的脖子,彭越失色的喊道:“你们疯了,想谋反吗?”王恬开鞠躬说:“大王,我们不是想谋反,而是已经谋反了。您不识天时,大兴无名之师,惹得黎民倒悬,天怒人怨,士兵们缺衣少穿,战死无数,也得不到您的体恤,大家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决定把你交给秦国人换取一条生路。”

    彭越的脖子上驾着六七把明晃晃的战刀,稍微动一动脖子上就是一道血槽,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王恬开和拿到的那些将军,厉声道:“都给我滚出去。”王恬开阴森森的说:“委屈大王了,来呀,压下去。”彭越胸口一阵憋闷,一股冷气从足底冒上来直窜入头顶,他气咻咻的看着王恬开,怒道:“王恬开,你想干什么?你不是说有破敌的妙计吗?”王恬开笑道:“破敌的妙计就是把你交出去,这样,兄弟们才能有生路。”

    彭越怒道:“王恬开你——你这个小人——原来你包藏祸心——”王恬开诡辩:“这都是被你逼的,我不这样做,就是死路一条把彭越压下去,带他到城外自。”彭越哇哇怪叫,大骂王恬开,忽然帐外传来一声厉喝:“慢着,不得无礼,你们想干什么,谁敢动大王,老子就跟他拼了。”

    扈辄拿着刀子从外面冲进来,冲着彭越就过去。王恬开抽出佩刀挡住了他的去路:“慢着,扈辄,你想干什么?”扈辄大声喊道:“王恬开,你竟敢策动谋反,该当何罪,大王一项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将仇报,你是个小人。”王恬开义正词严的说:“彭越逆天行事,致使天下大乱,他是千古罪人,我怎么是小人了?你要是执迷不悟,助纣为虐,那么你也是彭越的同党,这里的二十万兄弟都是你的敌人。”

    扈辄摆动大刀,厉声说:“不见得是二十万兄弟吧,我看只要杀了你这个小人,就没人敢造反了。”说着冲王恬开扑上来。王恬开一边后退一边喊:“扈辄是彭越的同党,扈辄不除,彭越难伏,大家一起动手宰了他。”话音未落,立即有四五个将军抽出佩刀从扈辄身后冲上去一顿乱砍。扈辄只顾着斩杀王恬开,后背中门大开,一下子中了三刀,虽然穿着铠甲,但锋刃依然割破了肌肤,鲜血登时向外飚飞,疼得他嗷嗷大叫。王恬开轮动大刀把扈辄的大刀架出去,趁他疼痛转身的时刻,一刀挥出去,正中脖颈。扈辄的脑袋像西瓜一样,滴溜溜的从帐篷内滚出去。

    彭越痛哭道:“扈辄兄弟——王恬开,你这个小人。”王恬开假惺惺的说:“没法子这也是为了二十万兄弟的性命着想。”彭越冷笑道:“恐怕是为了你自己的富贵吧!当初劝我出兵的是你,现在带人造反的也是你,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王恬开脸上一红,厉声喊道:“带走,把他绑起来,马将军带一万兵马,我们到城下去。”

    大泽军来到城下的时候,已经是子时时分,城外野雾凄迷,城头灯火璀璨,上千只火把把整个护城河染成一条血色的长河。虽然下雾,但城头上的秦兵还是现了大规模的大泽军人马,城头上一声号角警报,秦军登时进入了战败状态,弓上弦刀出鞘。

    “城头上的秦兵听着,我乃梁国大将王恬开,请王贲大将军出来答话。”王恬开在两重壕沟外止住兵马。

    “城头上的秦兵听着,我乃梁国大将王恬开,请王贲大将军出来答话。”

    城头上的秦兵不知底细,连忙上报,在城上当值的是任敖,任敖不敢怠慢,急忙命令士兵去见大将军。任敖冲着下面喊道:“大胆反贼,深夜到城下来是想偷城吗?”王恬开喊道:“我是来投降的,请王贲大将军出来说话!”任敖骂道:“该死的东西,一定是来诈降的,你休想骗我。”王恬开知道他做不了主,使劲喊:“让大将军出来答话,我这里有紧急军情相告。”

    两人胡搅蛮缠的喊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光景,王贲才算来到,一上城楼,就对着下面喊:“王恬开,你说你是来投降的,我怎么才能相信你。”王恬开道:“请王贲大将军出来答话!”王贲知道雾气太重,他看不真切:“我就是王贲,王恬开有话”王恬开大概记得王贲的声音,立即下马跪在壕沟外,说:“大将军,我已经擒拿了彭越,快点放我进城,大泽军二十万将士一同请降。”

    这消息太惊人了,王贲对自己的耳朵没信心,又问了一遍:“王恬开,你说你擒拿了彭越?”王恬开道:“彭越就在这里,大将军打开城门,我这就把他送入城内。”任敖在身后沉声说:“大将军,小心有诈。”王贲道:“既然是来投降的,为什么不白天来,眼下雾气很重,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耍诈。”王恬开道:“夜长梦多,明天早上只怕彭越跑了,大将军如果信不过我,那么末将一个人带着彭越入城,这样总可以了吧。”

    王贲看了看任敖,盘算一下,斩钉截铁的说:“进来吧,只有你一个人进来,其余人等,敢靠近城池半步,立即射杀。”王恬开大喜,上了战马,拉着被绑在马身上的彭越,在壕沟的缺口间小心翼翼的通过,搬开一个个鹿角,来到护城河下,城头立即放下吊桥,同时,咔嚓咔嚓的无数弓弦绷紧的声音也传来了,秦军高度紧张,打起十二分精神,瞄准了城下。

    王恬开也紧张,手心冒汗,呼吸急促,心脏蹦蹦跳。这时候只要有一丝动静,他立即就会变成一只白毛刺猬。战马踏着吊桥出咚咚的响声,越过护城河进入城内,身后的吊桥立即被拉扯起来,后路便断绝了。王恬开听到城门随之关闭的响声。上百名守护城门的秦兵拿着长矛铁戟抵住了他的全身。王恬开高高的举起双臂,喊道:“大将军,请下来验明正身。”一阵马蹄声过后,王贲出现在王恬开的视线里。王贲先严明了王恬开,然后问道:“彭越呢?”王恬开指着另外一匹马:“马背上拖着的就是。”王贲接过一支火把,在战马旁晃了一晃,只见马背上像狗一样趴着一个人,全身被麻绳勒紧了,气也喘不过来,嘴里胡乱塞了一块破布。

    王贲凑上去一看,却不是彭越是谁!“这,这果然是梁王彭越,王将军,你立下了大功,来人,把彭越给我抓起来。”过来几个秦兵挑断了勒住彭越的绳索,把捆的像粽子一样严实的彭越从马背上推下来。王贲上去扯掉了他嘴里的破布。彭越大骂道:“王恬开,你这个无耻小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王贲随即又给他塞住了。“彭越啊,彭越,你造反的时候,想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你这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忧,怪不得任何人呀。”

    王恬开在马上一动也动不了。王贲把士兵喝退了,亲自把王恬开搀扶下马背,握着他的手说:“王将军立下不世之功了。”王恬开却着急的说:“还没有。大将军,城外还有二十万大泽军,我已经说服了所有的将领一起来归降,未免有变,请大将军立即放我出城去,明天天亮之后,便带着士兵,不带兵器,前来城下投降。”

    王贲道:“要是真能那样,你的功劳就更大了。”王恬开道:“我本来就是陛下安插在彭越身边的细作,这些事情陛下本人都非常的清楚。”王贲笑道:“原来如此,这样一将军就更加放心了,你出城之后,要万分小心,各路将领虽然答应归降,但未必出自于真心实意,你要小心,小心。”王恬开道;“大将军放心,明天我一定带兵来降,不过,这二十万士兵的性命——”王贲道:“二十万士兵都是被迫造反,陛下一向宽厚仁慈,一定会饶恕他们的,你可以放心走了。”

    虽然说的容易,但做起来却有一定的难度,王恬开本身也存在这巨大的危机,这些还没有定性的大泽军随时都有可能反应过来,把他剁成肉酱。他回到大营之后,先要说服所有的将领,然后就是将领们各自说服自己的手下和士兵,让他们放下武器,脱掉铠甲,天亮之后到城下投降。

    说服工作整整进行了一夜,还算很顺利,中间有些骚乱的小插曲,也都被平定了,第二天早晨,阳光明媚,驱散了阴霾惨淡的迷雾,二十万大泽军跟在王恬开身后踏上了投降之路,王贲提前派了几十名探子在城外探听消息。各路探子都回报一切正常。

    直到大军到城下,王贲一颗悬着的心脏,才算是安安然回到了原位。他长出了一口气。这场本来以为旷日持久的战争这么快就结束,真是太幸运了。彭越是级战将,王贲害怕被他跑了,昨天晚上就给处决了,人头让人连夜送回函谷关请赏。

    二十万大泽军没有铠甲,没有武器,排成紧密的阵势向前。一个个像是失去了灵魂般的没精神,远远望去就像是北风中瑟瑟抖的寒鸦。没有了精神支柱的部队,就像是一盘散沙,怎么撮也撮不到一块。

    城门大开。城内列队而出八万骑兵,分成左右两个纵队开出壕沟,包夹着投降的队伍过去。大泽军被包夹在中间缓缓向前。王贲命令王恬开在城外空地上扎营,又派周勃带着八万骑兵扫荡大泽军的旧营垒,把他们的军需、粮草、兵器全部一股脑的没收。未来的半个月里,大泽军将6续的被整编、分解,加入秦军的编制。

    胜利的战报送到了函谷关,王竹差点笑歪了嘴巴,彭越死了,英布反了,剩下一个灌婴还不好收拾吗?王竹让郦食其亲自出马,带着圣旨到齐国去,把彭越的死讯告诉灌婴,催促灌婴立即出兵攻打英布。

    郦食其和灌婴因为早先齐国公主的事情本来已经结下了仇怨,王竹派郦食其前去,根本上来说就没按什么好心。郦食其的心胸也不宽敞,时时的嫉恨着灌婴呢。郦食其拿到旨意之后心里就是一阵冷笑。

    从函谷关到齐国临淄,差不多用了有七八天,这一路上快马加鞭,郦食其都在想主意,想着怎样收拾这个齐王灌婴。他觉得灌婴要倒霉了。

    连郦食其都嗅到了灌婴身上的危险味道,灌婴自己怎么会毫无感觉。彭越死了,英布反了,吴芮废了,韩信投降了匈奴,六个异姓王只剩下他这一家了。齐国是个大国,地广人稠,如果秦皇想要削藩,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他呀!

    听说秦皇又派人来下旨,灌婴就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一条看不见得马上越勒越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听说秦皇派了郦食其来下旨,他的心里就更加的不痛快了。众所周知齐王和郦食其十成水火,皇帝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有意陷害?灌婴忍不住动了小心眼。

    郦食其到临淄宣读了秦二世的圣旨,命令齐王灌婴立即出兵攻打淮南。对于这道旨意,灌婴心里早就有数了。他此刻的不快,来自于郦食其的德行,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郦食其已经想到了对付灌婴的妙计,此时此刻的他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对着灌婴齐王长齐王短齐王这个齐王那个,恭敬地不得了。灌婴一看他就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觉得郦食其的笑容背后隐伏着阴森森的东西。虽然如此,饭还是要管的。

    “不知齐王打算何时出兵啊?”郦食其端起一杯酒在下敬灌婴。灌婴含糊其辞的说:“用兵者讲究‘知机’,战机很难把握,但一旦把握住了,就能一战而定乾坤,寡人正在等待机会。”郦食其赞叹道:“当然,当然,齐王一向用兵如神,所向无敌,有常胜将军的美誉,此次陛下委以重任,大王若能一举成功,齐国的疆土肯定会进一步的扩张,真是可喜可贺呀!”

    “郦先生言重了,灌婴奉命为国讨贼,胜了那是陛下洪福齐天,败了是灌婴不会用兵罪该万死,怎么敢居功呢。”灌婴谨慎的用词。

    郦食其道:“齐王您一味的寻找战机,可是,下官只怕齐王错过了战机,这可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英布在东阳遭到了桓齮的阻击,寸步难进,后退又不甘心,大王如果此时动手,淮南必然是您的囊中之物。英布隔着一条大江,能把你怎么样?”郦食其虽然在笑,语气却又威胁的意思。

    灌婴沉默了一会儿说:“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郦食其哈哈大笑道:“戏言,戏言,齐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用兵的事情您比我要内行的多了,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灌婴沉着脸喝下一杯酒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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