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么的,这黑水城还真是乱啊!一个娘们儿都这么邪门!”

    走出客栈,周青凯仍然心有余悸。客栈老板娘显露的一手暗器功夫,着实把他吓得不轻。他敢打赌,如果那些针是冲着他来的,他现在肯定变成了一支刺猬。幸运的是,对方无意为难他们,那个可恶的少尉也表现得很顺从,此行的任务还是达成了。现在,他只想带着目标人物快点离开这破地方,远离他无法控制的疯狂世界,迟了的话天知道又会出什么乱子。

    可是,有时候人怕什么就会遇上什么。

    远处的街道上一片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周青凯抬头望去,才松驰下去的神经顿时又紧绷了起来。

    数百名像乞丐一样的大汉,正穿越夹道围观的人群,缓缓朝着风陵客栈走来。这些神情冷漠的大汉手中,都提着明晃晃的刀剑,眼中杀气腾腾。

    “这又是要唱哪出?”周青凯眉头紧锁。想起马上校的悲惨遭遇,他心中一阵恶寒,下意识地挥了挥手。监察处的宪兵们飞快在客栈前筑起一道人墙,将他和秦怡围了起来。

    秦怡的目光,落到了朱小七的身上。后者正出神地望着远处的那群大汉,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这些人是来救他的?这家伙难道不明白,徒劳的反抗只会加重他的罪名吗?”秦怡无奈地摇了摇头,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位李家少主的智商,让她为百年将门感到悲哀。

    “他么的,铁铮和他的人居然活着回来了!”朱小七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表情。他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一股巨大的喜悦瞬间击中了他。

    大青山战斗结束后,烈风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没有找到铁铮和杨子风的尸体。从那一刻起,朱小七就期盼着奇迹的发生。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痛苦地放弃了幻想。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有奇迹,但更多的却是残酷的现实,他最终只能接受他们已经牺牲这个事实。

    可是,奇迹最后竟然发生了。在他就要离开风陵镇的时候,铁铮居然带着人回来了,而且随同他一起进驻大青山的大部人都回来了。虽然样子惨了点,但看上去部队的损失并不大。这一幕,令他的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期待――也许,杨子风也能带着兄弟们逃过一劫!

    “他们要是敢动的话,先死的人一定是你!”周青凯转身,看着一脸欣喜的朱小七,冷冷说道。两名宪兵手中的长剑,已经无声无息地架在了朱小七的脖子上。

    秦怡的目光仍然注视着朱小七,修长的手指内然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朱小七的目光,在远处的队伍中游移着,明亮的眼神渐渐变得黯然,因为他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杨子风的身影。

    “没有审判前,老子还是帝国军官,还是将门李家的少主!”朱小七轻轻推开了脖子上的剑,面色阴沉地看着周青凯说道。

    “好。那就请朱少尉自重,我不希望再有什么意外!”周青凯朝他身后的两名士兵打了个眼色,手指着远处的队伍冷冷说道。

    “让我和他们说几句话。”朱小七轻叹道。

    周青凯望着秦怡,后者点了点头。她很好奇,这群乞丐一样的大汉到底是什么人,朱小七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她更想知道,朱小七会对他们说些什么。

    铁铮径直地走到了朱小七的面前。

    一代豪强、黑水霸主憔悴的脸上写满了刻骨的悲伤,赤红的双眼中激荡着涛天的恨意。他的一生中经历了无数惨烈的战斗,没有一次像大青山的战斗那样令他刻骨铭心。坚定无比的心智,坚硬如铁的心肠,被一场大火彻底融化了。一个流血不流泪的铁汉,竟然在绝壁之下、在绳索断落的那一刻泪流成行、泣不成声。

    朱小七看着他,缓缓伸出了手。

    “大哥,你们辛苦了!”清越的声音带着深沉的感情,传遍了全场,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声音里难掩的沧桑与悲凉。

    “对不起!”铁铮紧紧握着他的手,身子轻颤着吐出了三个字。

    “这是他的决定,我无法改变。”铁铮痛苦地说道。

    朱小七一脸苦涩地点了点头:“这是他的选择,我们都应该尊重!我替他谢谢你!”

    铁铮也点了点头:“好。现在,我希望你也能尊重他们的选择!”

    他缓缓转过身,站在他身后的三百多名大汉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倒在地。他们看着朱小七,眼神变得极其狂热。

    “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像个男人一样战死!”铁铮蓦地转身,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朱小七。

    泪水,刹那迷蒙了朱小七的眼睛。杨子风,青山游魂首领,西征军忠诚的士兵,用自己的牺牲,替他招揽了数百名强大的战士,也替他铺平了整合黑水城势力的路。他甚至有种感觉,也许杨子风早已经料到了可能发生的悲剧,从他把张羽安排在他身边的那天开始,他就作好了牺牲的准备。

    这份深沉的情谊,他无以为报。他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复仇,用敌人的血肉来告慰青山游魂在天的英灵。

    “少主!”钱米带着一名士兵,悲呼着冲出人群,扑倒在朱小七的身前。

    “别让他失望!”朱小七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可以断定,这是杨子风留给他的另一笔财富,一颗青山游魂宝贵的种子,一个能当大任的士兵。

    看着眼前的一幕,秦怡被深深震撼了。

    毫无疑问,这些单膝跪地等待着朱小七回答的大汉,不是乞丐。秦怡到过许多部队,但这群人聚在一起暴发出的气势,却是她生平从未见过的,就算是天龙最精锐的皇家近卫军又或者纵横西北的杀狼骑,与之相比都显得弱了许多。惨烈无比的决死意志、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交织在一起,整个街道上都弥漫着冲天的杀气。

    这样一群强大的武士,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才会变成眼前这副光景?这个看上去既猥琐而又阴险的少尉,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这群人急不可待地想要追随于他?他又能给这群人什么?一个个巨大的问号,在秦怡的心中升起,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朱小七,陷入了沉思中。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北地战事的组织者?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心头,秦怡差点惊呼出声。不过,她很快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从这少尉的身上,她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更不相信他能够与蒙毅抗衡。

    “如你们所愿,我将引领你们去战斗!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不死不休!”朱小七的目光从大汉们的身上掠过,神情肃穆地说道。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不死不休!”数百名大汉的声音,如惊雷响彻九霄,如裂石崩碎长空,如长虹贯穿旭日,闻言无不热血沸腾。

    这是黑水城复仇的宣言,也是活下来的人以生命向青山游魂逝者许下的庄严承诺。

    他们默然起身,在朱小七的注视下朝着边检站而去,踏上了复仇的道路。

    “也许他根本不清楚自己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对手。卑劣的手段没有换来想像中的胜利,却结下了一段不死不休血海深仇,真是莫大的讽刺啊!这真的是他想要的么?”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看着远去的那群大汉,又瞄了眼静立于宪兵身前的朱小七,凤青青苦笑着发出了一声轻叹。

    轩辕宇远远地望着人群中那个美丽的身影,神情冰冷无比。

    “两位长官,走吧。”朱小七回过头,看了看周青凯,目光自然地停在了秦怡的胸前。刚才热血涌动过的他,感觉一股热血又涌了上来。只是,刚才是涌到头上,现在是冲着鼻子去了。

    “妖孽啊,让贫道收了你吧,省得你到处祸害人!”他心神激荡地暗叹着。

    “把这家伙绑起来,绑结实些!”秦怡一阵恼怒,轻喝道。

    “绑个鸟!”朱小七翻了翻白眼,“我刚才说过,审判前……么的,真绑?你们讲不讲道理?”

    “不要和女人讲道理。我做事向来凭心情。”秦怡冷寒着脸打断了他的话。她实在是受不了朱小七那肆无忌惮的眼神,绑了丢进马车里清静。

    “理解,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嘛!”朱小七嘿嘿笑着,一点都没反抗,任士兵把自己绑成了一只大肉粽。

    “多加根绳子!”秦怡脸上一烫,咬牙道。

    “美女,你这种凶残的绑法,让我很怀疑你有某种倾向哦!”大肉粽仍然不老实,身子扭来扭去,扭出一道道猥琐的肉浪。

    “把他的嘴巴给我堵上!”

    “美女,你真凶啊!不过,尺寸很夸张,假胸吗?”

    “把他的眼睛给我蒙上!”

    “呜……呜……”

    在秦怡出离愤怒的一道道命令中,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可是,当那个肉粽被投进马车中,马车又在人群的围观下驰离风陵镇后,她的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没事,不用担心这小子!这一仗他打出了天龙军人的威风,谁敢动他!”

    “什么越境攻击?狗屁!蒙毅都他么打上门了,咱们不还手拿军队来干什么?”

    “蒙毅的手里,他都能活着回来,难道还会死在自己人手里?我猜啊,这出好戏一定是演给狗ri的旭日看的!”

    “真没想到,黑水城会出这么个英雄!你看看刚才铁城主的表情,连他都服了这小子了!”

    ……

    这是离开时,她听到的议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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