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晴朗的上午,时光酒吧的大厅内,潘宏进半躺在一张舒适的软皮沙里,蹬着一双皮鞋的大脚搭放在身前的水晶茶几上,无聊的翻看着手里一份《星火》报的敖德萨地方增刊。

    旁边的一张长沙上,阿布诺伊正在与两个半裸的女郎打情骂俏,而面无表情的米沙罗,却在津津有味的欣赏着舞台上正在上演的颇具吉普赛风情的大腿舞。十几个身材窈窕、袒胸露腿的美艳女郎,随着节奏感极强的乐曲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劈腿动作,那份火辣的确是诱人眼球。

    相比起这三位年轻俊朗的小伙子,大腹便便的费什纳尔显然更受那些女郎们的欢迎,他坐的沙边上围了七八个千娇百媚的美女,每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立刻就有一位女郎凑上去同他湿吻一通,而后挺着胸脯,等他将那张钞票塞进色彩艳丽的胸罩。

    要想治疗一个女人留下的创伤,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另一个女人,这句话无疑是一个真理,至少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阿布诺伊那消沉的意志已经消失无踪了,他从这个充斥着低俗与堕落的酒吧里,找到了另一种幸福的生活方式。

    醇酒、美食、容貌出众却又时时刻刻都在刻意讨好他的女人,这里什么都不缺,唯一欠缺的似乎就是时间——幸福的时间总是流逝的飞快,就像是早上才从肢体交缠的温柔乡里爬起来,刚喝了一口酒,黄昏就已经到了头顶一般。

    别说是阿布诺伊,现在就连米沙罗都对潘宏进充满了艳羡,可他却并不知道,这位他所艳羡的男人其实很不喜欢到这种地方来,他甚至从心底里对这种地方感觉厌恶。

    《星火》报的敖德萨地方增刊从名义上是归属于《星火》报的,可实际上它却是一份独立的刊物。在苏联现行的体制下,要想新办一个刊物并不容易,而随着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很多类似《星火》报敖德萨增刊这样的依托于旧有报刊名下的“增刊”大量涌现。

    这两天潘宏进通过在安全委员会内部的关系调查了一下,很有趣的现这份增刊的出资方有三个:一个是敖德萨“基督教教会互助基金”;一个是设在基辅的“康拉德西乌克兰建设基金会”;最后一个却是敖德萨学院青年联合会。

    按照安全委员会敖德萨局掌握的情况,敖德萨基督教教会互助基金组织的幕后东家是梵蒂冈教会,而康拉德西乌克兰建设基金会的幕后东家则是来自西德的“康拉德·阿登纳民主基金会”。这两个基金会的出资,占据了《星火》报敖德萨地方增刊运作资金的百分之九十七。身为敖德萨各学院共青团联合会组织的敖德萨学院青年联合会只在其中占了不到百分之三的出资份额。

    报纸的版式为八开双页24版,日报,每日行,一份报纸售价5戈比,几乎等于白送,因此虽然才行不到一年,但在敖德萨以及临近几个州都有很大的行量。

    叶菲娜大前天晚上做出的预估完全正确,那些以乌克兰民主斗士自居的家伙们,真的开始对切斯诺耶生的事情指手画脚了。只不过让潘宏进感觉意外的是,他没想到这些家伙敢做的那么直接,表现的这么出格,更加让他想不到的是,他们似乎还掌握了某些内部消息,今天报纸上的那一篇纪实通讯,就像是其作者全程目睹了应急部队当晚的抓捕活动一般。

    刚才潘宏进才与返回敖德萨的叶菲娜通了电话,按照那女人的说法,这是西方媒体常用的一种宣传炒作方式:先用类似今天这种通过了艺术加工与夸张描写的所谓纪实报道吸引读者眼球,引公众关注,然后再通过连续的评论报道从舆论上打击目标,最终实现一个给目标对手泼脏水的目的。

    面对今天这一篇报道,如果不立即采取反制,让那些家伙将脏水真正的泼出来,切斯诺耶今后的局势可能会很麻烦,毕竟泼脏水只是他们走出的第一步棋,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把切斯诺耶的问题进一步搞大,以利于他们背后的势力正式介入。

    拿着报纸从头到尾的翻了一遍,最后又掀到第二版的版面上,看着上面那篇针对切斯诺耶事件的评论文章,潘宏进轻哼一声,唰唰两下把它揉成一团,甩手就想把它扔到舞池边的角落里去。

    原本聚精会神看着舞台方向的米沙罗,这时候恰到好处的伸手过来,把那揉成一团的报纸从他手里抢过去。

    “呵呵,看来有些人对你我之间的合作很不满意啊,”把团成一团的报纸小心翼翼的展开,飞快的将那则报道草草的看了一遍,米沙罗呵呵笑道,“嗯,描述的很详细,看来你的人里似乎出了叛徒。”

    潘宏进冷冷一笑,说道:“我会把那些叛徒找出来的。”

    “恐怕你那些安全委员会的同事也不值得信任,”阿布诺伊从身边女人饱满的胸脯里抬起头,瓮声瓮气的笑道,“出卖自己人,不一向都是你们部门内部的传统吗?啊,对啦,昨天还听你说基辅那边还派过来一名专员,我想这位专员同志恐怕不会对你太友好的。”

    潘宏进扭过头,目光在两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嗤笑道:“你们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他才不担心那个什么狗屁的专员,切斯诺耶这边的事情基本上都没有问题了,即便是那个专员对他不怀好意,也拿不到多少对他不利的证据。更何况他的上面还有一个鲍罗德,还有一个敖德萨局,如果鲍罗德觉得他难以保全自身,恐怕绝不会收取他的那笔贿赂。

    “当然不是,”米沙罗摇头正色道,“我们只是想要提醒你,来到这切斯诺耶三天了,你是不是该让我们看一些更实际的东西了?”

    “更实际的东西?”潘宏进耸耸肩,笑道,“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思考虑什么更实际的东西?我必须集中精力应付接下来的麻烦了。”

    “你的麻烦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麻烦,”阿布诺伊插口说道,“那些西乌克兰的杂碎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对付,关键的问题是,凭你自己的力量还远远无法对付他们。”

    “西乌克兰杂碎?”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词会从阿布诺伊的口中说出来,不过也正是这个词,令潘宏进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在前世对乌克兰所只不过的了解中,那场被冠名为“橙色革命”的政治混乱,显然就凸显出了这个国家真实存在的地域矛盾。在潘宏进所看过的一篇报道中,橙色革命中亲俄的亚努科维奇就是受到东乌克兰支持的总统候选人,他的背后有两个庞大的经济团体和一个政治帮派:“顿巴斯工业联盟”、“东南工业银团”以及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帮。“顿工联”以及“工银团”这两个经济团体内,有大批苏联后期成长起来的乌克兰富豪寡头,他们的手中掌握着巨额的财富,而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帮,则汇聚了大批的政治精英。而当时与亚努科维奇作对的尤先科,则得到了来自中西部乌克兰的工商联群体支撑,最重要的是,他有来自欧盟的援助。

    当时大量媒体在报道橙色革命的时候,用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场革命不仅把亚努科维奇赶下了台,还将整个乌克兰从实际上分裂成了两部分,即:东乌克兰与中西部乌克兰。

    那么乌克兰的分裂真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潘宏进相信绝对不会是从橙色革命爆前夕才开始的,也许它从眼前这个时刻就已经出现了,又或许它早就已经糅合到乌克兰中上层的政治权力斗争中去了。

    敖德萨州从地理位置上来区分的话,应该是属于中部乌克兰,而从经济结构上区分,这里轻工业、农业以及造船工业都很达,属于那种与西乌克兰有些相似,又和东乌克兰有些相似的地区,这样的地方,似乎最容易成为矛盾冲突的焦点地域。

    米沙罗似乎对阿布诺伊那么快就表明态度有些不满,他瞪了瞪眼,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呵呵,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的阿布诺伊,”前世的某些信息印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潘宏进笑了,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说道,“其实我这次邀请你们来切斯诺耶,也没打算让你们空手回去。”

    响指声落地不久,一名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从走廊的方向走进来,将手里提着的一个银色皮箱放在潘宏进面前的水晶茶几上。

    “过去你们和尤什科维奇他们那些人之间的交易我不是很清楚,不过现在既然由我接手了切斯诺耶的地下生意,那么过去的规矩就有必要改一改,”把箱子推到米沙罗和阿布诺伊的面前,又用两根手指头在箱子上敲了敲,潘宏进说道,“我认为尤什科维奇他们实在是吝啬了些,这是我订的规矩,以后每个月你们都能收到这样的一份,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阿布诺伊抢先打开箱子,只见里面端端正正的摆放着四沓卢布现金,数一数,一共是八万,剩余的还有两盒上等雪茄以及四千面值的“票证局”消费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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