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贳是最先来找秦风的。原因很简单,一来他和秦风的关系最近,二来,他是四方势力中,最没有本事的那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童贯的弟弟,他绝没有机会到此。

    不过话说回来,童贯也有童贯的算计。他把亲弟弟放到了招安的队伍里,一方面向梁山表示出他的诚意,另一方面,和梁山贼人勾结这等大事,安排谁也不如安排自己的亲弟弟让人放

    秦风见童贳到此,当即让人上好茶。

    童贳属于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得货,他和秦风说不到几句,便迫不及待的道:“秦老弟,老哥我托大,叫你声老弟,你不会介意罢!”

    秦风眉毛一扬,心中暗赞:想不到童贯如此精明,自己还是少算了一招。这童贳纵有千般不是,但他还有一点可取之处。试问朝堂之上,哪个官员,又或是他们的亲属能和一个出身贫贱、上山落草的强人称兄道弟?如果换做旁人,比如史进那样的人物,单凭这一句话,就能让他感激涕零。便是自己,也不得不从心底升出一股好感来。

    他心中盘算,嘴上却笑道:“如此,却是小弟占了天大的便宜,能认得一个如此英雄的哥哥。”

    童贳大笑,随即道:“老弟,哥哥我是个粗人,也不和你废话。此次招安能成,却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朝堂之上,端的是刀光剑影,若不是我哥买通了蔡京那厮,这招安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和我一道来的那个叶少安,就是他的门生,一看就是一肚子的坏水,你要小心此人。”

    秦风轻轻点头。知道蔡京已经和童贯达成了某种协议,蔡京身居高位,端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未必会在乎那区区十万贯的财宝。叶少安前来。莫非也对梁山这只兵马有了兴趣?

    他低头沉思片刻。又看向童贳,低声道:“童相为秦风所做的一切。秦风铭记于心。大哥,我看此次太尉府也来人了,那高俅又打了什么主意?”

    童贳冷笑道:“你也知道,高俅和你梁山不少地头领都有深仇大恨,他和宿元景也不能相容,自然不会希望招安成功。6谦那厮也是倒霉,居然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子。你不见林冲望向他时,双眼几欲喷火?你可以收16谦。为林冲报仇雪恨,可现在你绝不能动手。若不然,招安之事,定成泡影。”

    秦风点头称是,他忽又想起一事,小心翼翼的道:“大哥。不知道朝廷此次要如何安置我等。童相在朝堂上,就未曾听到点风声吗?”

    童贳看了秦风一眼。微微一笑,点头道:“我兄长说的果然不错,你最关心的还是日后地去留。我兄长虽是天子近臣,但对这等事,也不敢妄加猜测。不过听宫里那位地意思,似乎有心让你们驻守京师,归殿前司统帅!”

    秦风听了这话,面色一变,脱口道:“殿前司乃是高俅那厮的地盘,我等若是归到殿前司,岂不是任其鱼肉?”

    童贳点头道:“谁说不是呢?我哥哥当时也是费尽了心思,多多少少让陛下活了心,要将你们派往边关驻扎。等你们上了东京,我兄长便是想见你们一面,也是极难地。你且说说,究竟有什么打算,我们也好为你经营。”

    秦风苦笑道:“哥哥说哪里话。童相对我恩同再造,但凭童相安排。”说到此处,他偷眼看去,只见童贳面露满意之色,心中冷笑,接着道:“不过诚如大哥所言,那殿前司乃是高俅的地盘,哪里有我等容身之处。边关守备虽然看似凶险,实际上却是一个好去处。如今天下天平,边关少战事,正可以练出一只强兵。不过边军可虑之处,却在兵甲钱粮。若能掌握一州之军事,则大事可成。”

    童贳听了秦风的话,心中咯噔一下,额头上也多了不少的汗水。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秦风一眼,见其满面期盼之色,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说出这番话来,并不是想要戏弄自己,不禁皱起了眉头,仔细思量了片刻,这才站起身,郑重其事的道:“镇守一地,牵连事广。不过既然老弟说了,我自当尽力而为。那宿元景为人奸猾成性,我不敢久离,否则定为其察觉。边先回去了,老弟千万小心,不可使招安之大事,毁于一旦。”

    秦风微微点头,面露笑意,手轻轻一动,一串珍珠项链已经送到到童贳的手中。王伦这些年还是积攒了一些珠宝地,自己扫荡村坊之时,也得了不少的东西。

    童贳偷眼看自己手中宝珠,只见这串项链是用一百零八颗珍珠串成,最难得地是这些珍珠大小极其相似,隐隐透着圆润光洁,手摸上去,有一种极舒服的感觉。他心中对秦风大是满意,点了点头,在小喽的引导下,从后门走了。

    秦风目送童贳远去,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看着身前亲信喽,淡淡的道:“下一个是谁?”

    小喽轻声禀报道:“叶少安再前厅等候。他似乎已经知道童贳过来了。”

    秦风微微点头:蔡京可不像童贯,他手下可用之人,多不胜数。随便拉出一个来,也比童贳精明。这叶少安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对待此人,却不能像对待童贳那样,需得以言动之。他向小喽点了点头,那小喽乃是体己之人,如何不知道秦风的用意。微微顿,反身出去,不一时,领着叶少安入内。

    秦风看那叶少安时,果然生得相貌堂堂,真是一表人才。他也不起身相迎,也不躬身施礼,端坐在主位之上,眼珠子叽里咕噜地乱转,上上下下冲着叶少安打量个不停。

    叶少安没想到秦风会来这一手,措不及防之下,居然有点乱了方寸。在他看来。自己是代表着蔡京来此地,可以说给了秦风天大的面子。他就是不屁颠屁颠地出来相迎,也应该毕恭毕敬的施礼。可看他如今这般动作,分明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看他那眼珠子乱转的模样。哪里是在打量自己。分明是在打量货物,难道自己在他的眼里。只是货物不成?

    叶少安也是个了不得地人物,他博学多才,以才名闻名乡里,比起他的叔父叶梦得,也毫不逊色。他既有才子之名,从出道一来,便备受人恭维,何时被人如此轻慢?更何况轻慢他的人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强盗头子。他心中那股无名之火立刻腾腾燃烧起来。面色一变,便要作。

    也是天意。在他即将火地一瞬间,他竟然窥探到秦风眼中那一抹戏谑,这抹戏谑,如同一道闪电,划过他地脑海。又似一桶凉水。从头到脚浇将下来,将他心头那股怒火。浇得连一丁点的火星都不剩。他地背后冷涔涔的,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有些后怕,若是自己真的怒,怕是落入了眼前这人的圈套之中。想想也是,堂堂的梁山山寨大头领,数次击败了朝廷的征剿兵马的人物,可能是简单的存在吗?一个能让蔡京和童贯两位大佬一同在朝堂上为他说话,力主招安地人物,可能是简单的存在吗?一个可以使蔡京、童贯、高俅三位大佬费劲了心机,甚至派出了身边最重要地亲信混入招安队伍中的人物,会是简简单单的存在吗?可笑自己还自视甚高,没有想到一开始就中了对方的圈套。虽然自己醒悟了过来,可在气势上,怕已经落了下风罢!

    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他面上地浮躁和惊讶以及恼火等各种混杂在一起地神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郑重。他嘴角微微上翘,轻轻地弯下身,向秦风作了一揖,口中道:“后学末进,翰林院编撰叶少安,见过秦风秦头领。”

    秦风眼中闪过意思赞叹,蔡京果然是蔡京,所谓见微知著,单看叶少安这番做派,就知道他为何能权倾朝野数十载。叶少安这一拜,比起童贳的兄弟相称,更要厉害不少。叶少安这一拜,等于将文人的虚名抛到了一边,以一个普通的来访,甚至是晚辈的姿态来和秦风交谈。这在文人远胜武人的大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蔡京能有这样的手下,如何不能权倾朝野?

    他也不在刁难对方,起身还礼道:“久闻叶先生之才名,端的是如雷贯耳,险些将我的耳朵也弄得耳鸣,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先生大才,非传言可蔽。”

    叶少安自负才艺无双,虽然少年老成,但毕竟也有年轻人的心性。听了秦风一番话,虽然名知道对方是在恭维,却也禁不住内心欢喜。他面上虽然未曾显露出欣喜之色,但他眼中那抹满意和喜悦之色却瞒不过别人。

    秦风心中思量:此人虽有城府,终是年轻,蔡京此次派他出来,也不乏让他锻炼一番的心思。如果是蔡京,自己怕是从对方眼睛中也无法看出什么来。像蔡京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和自己这样杀手出身的人,都有相似之处。双方的神经都异常坚韧,哪怕是泰山崩于前,他们的面色也未必会有所改变。心中对叶少安已经有了一番评价,他当即请对方坐下,又命人送上茶来。

    叶少安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眉头一皱,险些吐出来,这茶水又苦又涩,还有淡淡的酸意,同时又夹杂了淡淡的,几不可查的甜味,如果是一种味道还好,偏偏各种味道混在一处,委实让人难以下咽。他看了一眼秦风,却见秦风双眼微闭,面上竟然露出享受的神态。他不愿意示弱,咬着牙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秦风看着叶少安仿佛喝药一般的表情,微微一笑,轻声道:“此茶乃是我亲手制作,名为红尘。酸甜苦辣,尽在这一盏红尘之中。”

    叶少安心中一动,又端起茶,呷了一口,慢慢品味。良久,睁开眼睛时,双眼中竟然带了丝明悟。他看向秦风,赞叹道:“好一个红尘。酸甜苦辣。世间百态,尽在一盏茶中。”

    他缓缓将茶盏放下。看着秦风,轻轻的道:“秦头领,我此次前来,非为他事,盖因太师素来爱才,又知梁山诸位头领都有大将之才,不想让朝廷痛失英才,这才让我前来。以保招安之事万全。”

    秦风面上多了丝笑意,轻轻点头道:“如此。却劳太师费心了。当日晁盖等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劫了梁中书送给太师祝寿的生辰纲,冒犯了太师虎威,实在是让人气恼,自他们上山。我没少苛责他们。还请太师见谅。待到东京之日,我定然将生辰纲完好无损的送到府中。”

    叶少安摆了摆手。笑道:“秦头领多虑了。我出之前,太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转告秦头领,那生辰纲不过是晚辈的一点心意罢了,对太师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事。晚辈既然有心,那就是给太师最好的礼物。那生辰纲对太师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放在梁山,则是一笔大助力。只要你将手下的兵带好了,就是对太师最大地回报。”

    秦风面上带着笑意,轻轻的点了点头,也不在生辰纲这事情上争论。他看着叶少安,点头道:“叶先生放心,秦风别的本事没有,领兵打仗还是有一套的。太师能不计较晚辈地过失,在朝堂上仗义执言,为我梁山数千之众争一条路,我梁山上下,感激不尽。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太师对我有知遇之恩。只要太师一句话,莫论刀山火海,秦风绝不皱一皱眉头。从今以后,秦风就是太师手中地刀。”

    叶少安听了秦风这番表忠心的话,心中颇为满意。他做下属地自然要体会上面的心思。蔡京如果不是为了梁山这数千兵马,他也不会在朝廷得罪高俅,为梁山说话,要将梁山招安。如今看来,秦风还是很知道知恩图报的。

    他轻轻点了点头,面上的笑意愈浓了,他也不多说,起身告辞。秦风手一动,边要像对付童贳一般,也给他点甜头。

    叶少安手一摆,拦住秦风,笑着道:“不需如此。我敬重秦头领,秦头领若是这般举动,岂不是拿我当外人?”秦风也不多言,只是嘿嘿笑了笑,随即将那些珠宝收了回去。他这一笑,倒显得有些憨直。

    叶少安见秦风这般模样,心中也自狐疑,开始的时候对方那般精明,谈话时则显得耿直,现在更显憨直,对方身后莫不是有什么高人在指点不成?他强按下心头的疑惑,看向秦风道:“秦头领,如果方便,可将那红尘赠我点。红尘茶叶,端的是名副其实。一口饮尽,世间百态,尽在心中。待到苦尽甘来,方道尽世间一切。”

    秦风听了,微微怔了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吩咐人准备一斤茶叶,送于这个喜欢喝红尘的文人。

    待叶少安走了以后,秦风若有所思地拿起了茶盏,又喝了一口茶水,随即扑哧一声,吐了出去,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丫的,想不到他竟然好这口,这么难喝地茶水他居然都喝得进去,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叶少安走将出去,回到自己的居所,看着那包茶叶,咽了一口唾液,觉得嗓子都是痒的,他恨恨的将茶叶仍到了桌子上,低声咒骂道:“混蛋,从哪里弄的茶叶,这也是人能喝吗!?”

    秦风慢悠悠地喝着手下喽端上了地香茗,品味着淡淡的芳香,用来冲淡口中那酸甜苦辣。过了好一会,他才看向随小喽:“6谦在外面等了多久?”

    小喽算计了一下回禀道:“方才那人来了不一会,6谦就到了。他显得有些急躁,已经喝干了五壶茶了。”

    秦风微微点头,又微微思量了一下,吩咐道:“见见他罢!虽然他是林教头地仇人,但也未必不能收入麾下。”

    小喽转身出去,不一会,边领着6谦入内。秦风看着明显消瘦的6谦。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天意难测,当年意气风的6虞侯,如今却是破落的凤凰不如鸡。成了被舍弃的棋子。

    6谦看着秦风。突然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顿地,口中大声道:“秦兄弟,收下我吧,我愿为你效力!”

    秦风初见6谦这般动作,先是吃了一惊,待到后来,听了他的话。心中又是一惊。他脑中念头飞转,思量着对方的用意。6谦显然也知道高俅派他来此不安好心。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过来出卖高俅……

    虽然认定6谦是来投诚地,但秦风并没有马上将对方扶起。对6谦这样的人,不是不能用,但不能随便用。这样的人。要想好好的使用。必须得恩威并济才成。他能出卖林冲,也能出卖高俅。如果不好好敲打他一番,保不准那天自己也向那两位一样,成了被他出卖地对象。

    他看了6谦一眼,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绕着他转了几圈,这才漫不经心的道:“怎么,在高俅那里混不下去了?就到我这里来?难不成我这里成了收容站?最关键地是,我要是收了你,对我有什么用处?没有用处的人,我是不会要的。”

    6谦的表情剧烈的抽搐了一下,眼中多了丝谨慎和诡异,不过他低着头,这样的表情不虞被被人现。他思量了片刻,抬头看着秦风,自信的道:“我相信自己对大头领有用。我原本是高俅的人,对高俅那些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对高俅行事地手法,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有我在,日后大头领可以少了不少被高俅算计的可能。”

    秦风面上带着玩味地笑容,反问道:“我手下的高手也是不少的,其中也不乏头脑精明的谋士,有他们在,我一样可以躲过高俅的算计。”

    6谦大笑道:“大头领何必开这样地玩笑,您也是见过大世面地人,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您身边地谋士是有不少,说到行军打仗,也许满朝文武也没有多少人是他们的对手。但若说到阴谋诡计,尤其是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我不认为他们会是高俅的对手。更何况他们没有经历过官场的争斗,他们就是再精明,平日里说得再好,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大头领现在需要的不是能征惯战的将士,也不是足智多谋的谋士,而是一个精通官场规则,可以帮助您在这样的环境中如鱼得水的师爷。除了我意外,梁山没有人比我更适合。”

    秦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看向对方,若有所思的道:“可这还不够。高俅虽然身为殿帅府太尉,但他未必能算计我。就算算计了我,我也未必会在乎。当年他算计林冲,他能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招安之后,他还能算计我的话,我还是会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6谦尴尬的笑了笑,借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知道秦风不是开玩笑,当初秦风不过是一介布衣,可对上了高俅,依然纵横披靡,让对方拿自己没有半点招数,甚至连招收的三个供奉也都遭了毒手。他确实有这样的实力。最关键的一点是对方本就出身盗匪,自然有一股匪气。若事不谐,他很可能再次反上梁山。

    他看着秦风,咬了咬牙,突然开口道:“大头领,我还能做一件事。高俅不会放心你们的,他一定会在你们当中埋下一颗钉子,一变随时见识你们的动向。他身边的人不少,也都有不小的本事,其中一些人更是难得的奸人。可在我向来,没有人会比我更合适这个活儿。谁能保证林冲不会突然怒,要了我的性命?到了那时候,他就有了对付你们的借口。高俅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投奔你们。如此一来,高俅岂不是落入您的毂中?”

    秦风看了一眼6谦,嘴角突然露出一丝浓浓的笑意,他看着这个二五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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