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出了厕所隔间,在洗手盆前,她打开了水龙头。三十多度的气温里,她感觉连指甲盖都是凉的。

    洗完手出了厕所,莫乔阳迎上来,面带关切:“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她站定后看着他。

    “怎么了?”他笑呵呵问她。

    “今天来做产检。你妈和你商量过吗?这个郝医生靠谱吧?”她皱着眉反问。

    “之前和我说过,我没理她,没想到她今天搞个袭击。连翘,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乔阳,我想了想,这个穿刺手术还是不做了吧,我好怕疼。”连翘语气淡淡。

    莫乔阳呆了一下:“怎么突然又不做了呢?”

    连翘嘴角扯起一丝笑:“你希望我做吗?”

    他犹豫了一下:“之前的唐筛已经做过了,不做其实也没什么关系。那就不做吧,听你的。”

    “我不想做。”她说完就往前走。

    他追上去:“连翘,那……那我去跟我妈打声招呼,你在这边的休息椅上等我一会儿吧。”

    “你让我想想,我再去问问郝医生。”连翘停下脚步。

    莫乔阳拉住她的手。略俯身看着她:“连翘,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没怎么?孕妇不都这样,情绪比较反复。”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可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不对啊,是不是我妈说了什么?”他紧张起来,“你不要放在心上。”

    “感觉你也怀孕了。疑心病还挺重的。”连翘说完后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瞧你说的。”莫乔阳这才放下心。

    很快便回到了郝医生的办公室,那个在厕所里说过话的护士这会儿正站在那里和郝医生说话,连翘一下子就辨认出了她的声音。

    “小吴,你把孕妇领到里面去,我马上就来。”郝医生吩咐道。

    “连翘啊,你不要紧张,郝医生很有经验的。”莫母过来拉她的手。

    连翘笑了笑,然后她走到郝医生办公桌旁:“郝医生,我也没做过穿刺手术,我想问问,这手术除了排畸形准确些,好像还能做dna检测,还有胎儿性别鉴定吧。”

    她故意装着懵懂的样子问她。

    “主要就是准确排畸。”郝医生看了她一眼。“胎儿性别是不让鉴定的,医院有规定。”

    “我们家也不在乎这个,只要是你和乔阳生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行。”莫母笑呵呵的插嘴道。

    连翘暗自冷笑,缓了缓神她又问:“排畸形的话,等孩子再大些,四维彩超也比较准确吧?”上农叉号。

    郝医生合上手里的病历本:“羊水穿刺是最准确的,有什么万一的情况,现在月份小,比较好处理。”

    连翘转头看着一旁的莫母:“伯母,我刚才和乔阳商量了一下。他的意思是,不做了。”

    “他说不做了?”莫母眼睛睁大,“我去问问他。”

    “那你去吧。”连翘笑了一下。

    至少等了十几分钟,莫母才回来了,莫乔阳跟在她身后,进门时,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但见了连翘,两个人又换上了笑脸。

    “乔阳,我们回去吧,我还是怕疼。”连翘走到他面前挽住他的手臂。

    “就像虫子咬一下,很细微的疼,不用怕。”郝医生起了身,“手术室都准备好了,走吧。我们进去。”

    “乔阳。”连翘摇了摇他的手臂。

    “我陪你进去吧。”莫乔阳安抚她。

    连翘定定的看着他,就像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如果她没有猜错,刚才他们母子肯定吵架了,但最后莫乔阳还是被说服了。

    “好,我做。”她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转身就往里面的小型手术室走去。

    “连翘。”莫乔阳莫名觉得惊心,她的眼神看起来带着一点决绝的感觉,他有点儿害怕。

    连翘没有回头。

    直到躺到手术床上,盯着惨白的天花板,连翘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想起来,她生命里经历过的两个男人。她爱惨了陈嘉南,最后落得心神俱伤。后来,莫乔阳爱惨了她。然而,他却这样不信任她。她去找陈嘉南那天是莫乔阳去接她的,她伤心成那样,他现在怀疑孩子的dna也是情有可原。

    莫乔阳或者以为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微小手术主要就是为了鉴定dna吧,可她偏偏知道了。

    躺在这里,她又想,莫乔阳可能真的是爱惨了她。一个人真的爱惨了另一个人,才会希望对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哪怕有百分之零一的背叛也是不能接受。

    从手术室出来后,连翘整个人都是木然的。

    莫乔阳上面前替她整理了衣服:“是不是很痛。”

    “走吧,我很累了。”连翘疲惫的推开他的手,然后蹒跚着往外走去。

    莫母见检查做完了,追着郝医生去问情况了。

    出了医院,两个人上了车,帮连翘绑好安全带,莫乔阳柔声问:“先去吃饭吧,你肯定饿了。”

    “不想吃,你送我去公司吧。”连翘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

    “不行,你现在这样需要好好休息。”他生气的说。

    “我说去公司。”连翘睁开眼睛,一字一句。

    “你怎么了?”他被她的语气吓了好大一跳。

    “送我去公司。”她稍稍缓了一点语气。

    “好。”他只好答应了。

    快到公司时,连翘给朱珠打了个电话,让她在办公室等她。

    “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情?我昨天才去过,应该没什么事吧。”他沉吟了一下才说。

    连翘没理他。

    车子停到公司楼下,莫乔阳陪她一起上了楼,朱珠等在办公室门口。

    “我有点事情和她谈,你到我的办公室去等我吧。”连翘在办公室门口顿住了脚步。

    “行。”他看了看手表,“你们聊完了就过来找我。”

    “连翘,你怎么还是那么瘦。”一袭乳白色修身套裙的朱珠上下打量着她。

    连翘没说话,抬步进了办公室,见朱珠也进来了,她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朱珠,有个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她说。

    “什么?”朱珠看她面色凝重的样子,虚扶了她一把走到沙发旁边。

    “我想离开f城。”她说。

    “什么意思?”朱珠呆呆的。

    “意思就是我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公司的事,我想全权委托给你,或者我们干脆做移交手续。”她又说。

    “连翘,你这是怎么了?”朱珠还是呆呆的。

    连翘平静的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她。

    朱珠没忍住眼泪,呆怔了好一会她才侧过头擦了擦眼角:“连翘,你别这样,莫乔阳真的对你挺好的。可能,可能他也是被逼的。你想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对你的?我觉得,他真的很爱你。连翘,你和他好好谈谈,也许只是个误会呢……”

    “朱珠,你别哭啊。我会和他谈,至少要给他说话的机会,对不对?”连翘勉强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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