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节也不客气,指着前方一排靶垛道:“前方有十个靶,你我离靶五十步骑射射之,只用一壶箭。谁中靶心多,算谁胜。在下用的,是有右鹰扬标记的破甲箭。”

    刘冕也拔出一支箭来:“巧得很,我的是左鹰扬卫破甲箭。”

    赵怀节哈哈一笑,扬手道:“来人,将箭靶上的箭都拔了,取一面锣来,号施令!”

    众小卒马上动手拔干净了箭靶,还取来石灰量出了五十步划出一个跑道来。

    两名将军要比试骑射,消息渐渐传开。一些提前起床的军士都跑了过来凑热闹。其中就有许多左鹰扬卫越骑先锋营的将士。众人站得远远的观战,煞感兴趣。

    准备妥当,二将策马走到石灰跑道边,各自拱手抱了一拳:“请!”

    刘冕的好战之心已然被勾起,此刻心道:我若连他都胜不过,又何来面目去号令越骑营?今日非胜不可!

    一声锣响,二将各自策马跑相反的方向跑开。

    赵怀节显然熟黯此道,方才奔出就搭弓上箭大喝一声放出一箭。那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垛的一声插上一张箭靶红

    与他同来的小卒们爆出一声大彩:“好!”

    刘冕心头一凛:倒也是个有实力的对手,那便更有挑战性了!

    寻思间,刘冕双手撒缰搭弓上箭,目敛神光瞄得准了,猿臂舒展放出一箭,亦中红心!

    “好!”却只有一人喝彩。是与刘冕同来的胡伯乐。

    刘冕不以为意聚精会神。一般稳住马一边再度搭弓上箭,接连射出三箭,依次射中三个靶心。那边赵怀节也射中了三四个靶心,赢得满堂喝彩。

    转眼前,两匹马都跑到了尽头。此时又得调转马头来复射一轮。二人壶中之箭都射出了五支。各中五个靶心。第一番较量算是打了个平分秋色。

    刘冕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二人的马匹这次是对跑了,都将面对十个靶心。也就是说,现在要抢对方的靶来射了!

    对面赵怀节地马已然奔来,他地箭术也是不凡,连连张手拈弓接连射出,刷刷的一阵阵响。射中好几个靶心。刘冕也不甘示弱,一路射将过来无一失手。

    二人的马匹眼看就要相遇,都射到了最后两个箭靶。

    要分胜负,便在此时!

    赵怀节伏在马背上冷眼瞟了刘冕一眼,搭一箭上了弓来作势备射。却突然一下调转箭身指向刘冕!

    刘冕心头一震,一手执弓尾抓住箭弦,零空使了一个方天画戟的破字诀,飞快的在赵怀节面前晃了一把。赵怀节也没真想射刘冕,只是想干扰他一下。此时却不料眼前一花,反倒被刘冕抡来地弓背吓了一弹。间不容之间,刘冕使了一个练习许久、却从未使用地招术——同时搭二箭上弦。一声清啸放弦射出。刷、刷——垛、垛两声。那两支箭居然同时射中一个靶心插在一处,反倒将赵怀节先前射在那靶心的一支箭给撞了下来。

    赵怀节回过神气来看一眼靶心。顿时气岔。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时他的马匹已经跑过了一段无法回头射箭,显然是被刘冕抢得了先机。

    刘冕心中只顾冷笑:谁让你想玩花招?也怨不得我不讲规矩了!

    于是再度拈起二箭上弦一齐射出,如法炮制再度一起中了靶心,又将赵怀节的一根箭撞翻落地。

    满堂惊愕,众将士都有些呆了。林雷

    赵怀节又羞又恼,心知自己已然无法获胜了——因为他无法像刘冕那样,二箭齐一起中靶心。自己已然错过了一靶,又被撞落两支,那无论如何都胜不过来了。

    刘冕却是丝毫不停大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赵怀节射过的那五个靶,刘冕全都搭双箭来射,居然将他射中的三枚箭矢挤撞了下来。

    胜负已分高下立判。赵怀节勒马停住调转走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隐约在抽搐。

    刘冕也停住了马匹调转过来,缓缓朝中间走来。

    二人之间,一股敌意杀气在潜滋暗涨。在旁观战地众人屏气凝神,都没有再出声。

    此时,垛场边聚的人越来越多,天色也更亮了。离早号响起,大约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二人策马面对面停住,赵怀节面带愠色恼怒低喝:“你使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刘冕扬了扬嘴角微然冷笑,“我不介意你用同样的方法,将我的箭射下来。”

    “算你狠!”赵怀节恨恨啐了一口,将弓箭扔到一边地上,眼中怒火腾腾。

    刘冕随手将弓箭扔给胡伯乐,满不在乎地笑道:“在下也要多谢将军今日教了在下一手。”

    “此话怎讲?”

    “兵不厌诈。”刘冕冷笑道:“上了战场,能杀死敌人并活下来的,就是英雄。”

    “你——”赵怀节恼了。他知道,刘冕是暗指他刚才用箭虚晃威胁,先使了诈术。赵怀节抬起一手指向刘冕:“此阵算你胜了——军中十八技,我箭术不如你、马上你使重兵器,更不敢与你单打独斗。便你敢与某下马一战吗?”

    刘冕听到这里,真想仰天长笑,哈哈的大笑——傻逼,徒手格斗,那才是我真正的强项!我这一身的军警散手博击本事,来了大唐还真的没有试验过。好,就拿你小子开个刀!

    “乐意奉陪!”刘冕的战意也被挑起。此时扔缰下马跳落地上,拳头重重地在手掌心里撞得劈叭作响:“刀箭无眼,在下与你徒手博一场!”

    “好,有胆量!”赵怀节正中下怀。也跳下了马来。

    二人走到垛场中央空地。四目怒睁,当空如同雷电霹雳一般地闪过。

    这时,前来围观地将士越来越多了。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赵怀节是右鹰扬卫有名的猛将。没想到今日却在刘冕手上吃了鳖。”

    “嘘,小声点——依我看刘冕也不见得就比赵怀节差。你没听说过他在扬州一战时的勇猛吗?”

    “传说只是传说,眼见为实。他不过二十年纪。能有多少非凡的本事?也难怪众兄弟们都不服他。”

    “看那边——右鹰扬卫的许多将军都过来观战了。嗯。小兵也来了不少,恐怕有几百人了。”

    “噤声——大帅来了!”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围观众人如同潮水般散开。黑齿常之鹤立鸡群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呵呵地朗声大笑:“众将士不必拘禁——本帅也是来看热闹的!”

    黑齿常之的到来,让刘冕和赵怀节有些始料不及。起初只是二人一时气盛的争强好勇,渐渐已然演化到如今不可收拾。二人都在心里嘀咕着,该如何下得台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黑齿常之面带微笑叉手抱胸站在那里。一副悠然自得的看热闹神情。

    军中比武,太稀松平常不过了。只是,像这样两个三品将军当众比试,还当真少见。黑齿常之从来都是一个很开明的统帅,断然不会对这种事情提出什么反对。用他地话来说。当兵的人,就应该血气方刚争勇好强,要不然还不如学娘们呆在家里绣花。

    垛场围观的人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满满。黑齿常之站在人群之中极为醒目,有两人挤进去拜道:“大帅,这是怎么回事?”

    黑齿常之回头一看,是左鹰扬卫大将军张仁愿。和右鹰扬卫大将军李多祚。他神秘一笑招一招手:“来。有好戏可看。”

    二将愕然,也只得挤上前去静静观看起来。

    刘冕和赵怀节对于眼前的盛况都有些始料不及。他们二人都争强好勇不假。可还没想过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如今连黑齿常之等人都来观点了,还当真有点骑虎难下。

    二人对视良久,手中拳头各自捏得骨骨作响。尚未交手,眼神却如同鬼神大战一般已然战了数百回合。双手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我必须胜!

    刘冕扬起左拳捏得一响,沉声一喝:“来吧!”

    这一声喝,也点燃了二人之间的导火索。赵怀节地血气顿时上扬,暴喝一声冲上前来,当胸一拳朝刘冕咽喉砍来。

    狠!出手即是杀招!

    刘冕的眼睛迅眯起,左臂浑然下压肌肉暴起,然后如同猛虎出山一般再度迅抬扬。啪的一声,赵怀节击来的那一记猛拳被刘冕抬起的胳膊肘儿生生挡住并架开。

    就这一瞬间,他露出一丝张皇。因为他自己胸前已然空门大开。

    刘冕的眼角闪过一道杀气——换作是阵前对敌,此时他定会一膝凌空顶上他裆部!

    此刻,刘冕却特意手下留情了。

    赵怀节情急之下左拳再度攻来,力道很足的一记摆拳。刘冕冷冽地嘴角轻轻一扬,右肘肘尖迅抬起,不偏不倚正撞中赵怀节地左手前臂。

    “呃啊!”赵怀节腾腾的退了两步,左手一阵麻,疼得直抖。眼睛睁得许大瞪着刘冕,恨恨地低喝道:“你这是什么拳法?”

    “散手。”刘冕轻飘飘的道:“刚才,我已有两次机会取你性命。”

    “呸,大言不惭!”赵怀节哪里受得了如此羞辱,再度朝前一跃奋力杀来。

    阵外,黑齿常之淡然一笑:“刘冕要胜。”

    “何以见得?”旁边张仁愿等人一起惊声来问。

    黑齿常之笑了笑道:“一时之间虽看不出什么招式胜负,但刘冕气定神闲,赵怀节暴跳如雷。这不是高下立判么?阵前对敌,最忌心浮气躁。刘冕显然是稳操胜券了。要不然赵怀节怎会如此恼羞成怒?”

    众人默然无语,不好接话。黑齿常之是主帅。如何品评自己的属下都无所谓。其他人则是不太好话了。他们只是感觉。黑齿常之仿佛很开心见到刘冕获胜似的。

    赵怀节依旧是右手力,这次使了个更加凌厉霸道的右下手勾拳击来。这种拳头在军中最为常见,一般都是打向膻中,能让人一击致命,就算有胸甲护心也能打得岔了气儿。

    这都是阵前练出的身手。皆是狠招。自然毫无怜悯可言。

    可是刘冕却机警地看出,这是个虚招——因为他身体地重心,落在了右脚上。这一拳击来,只为左脚打力打幌子。

    刘冕在军队警队里打了半辈子这种架,简直就是个打架王——此时哪里看不出赵怀节的用心伎俩?

    那拳头打到身前来,刘冕只是微然侧移支起左手略作阻挡。果然,赵怀节那一拳虚晃一式。左脚宛如闪电的飞扬起。

    刘冕眼睛一亮:好家伙,这一脚够份量,有点成色!

    阵外观战之中也多有行家,此时出一声惊呼。那一脚踢得既突然又迅猛,直朝刘冕脖颈间扫来。赵怀节整个人也有些微向右边倾斜下来了。看似已经送出了全身力道,在此一搏!

    刘冕心中隐约有些怒意:我有意饶你两招,你倒还以死相拼了!

    “喝!”刘冕沉声爆喝重心下蹲重如泰山,早有准备的右臂沉沉一压,形成了一个九十度的杠杆护于身体右侧。

    “叭”地一声,赵怀节一脚狠狠踢在了刘冕架起地右臂之上,只觉得如同踢中了一块坚实顽铁。岿然不动。

    几乎是在同时。刘冕左后脚力向前急抢一步,撞到了赵怀节胸前!

    赵怀节使了这一击已然贯注全身力道。重心也有些偏向右移。刘冕抢步进来他悴不及防,眼看着刘冕左掌化刀凌空高举,直直朝他脖颈边砍来。

    这一掌只要下去,非死即残!

    军警散手,全是一招制敌毫无怜悯人情可讲。

    刘冕心中却是微然一动,手掌砍得略偏落在了赵怀节的肩头。赵怀节惨叫一声朝后就倒,重重的落到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失色一时愕然。刚才那一瞬间,刘冕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众人都还没有看清他是如何抢得先机,赵怀节就已然倒翻在地。

    片刻后,全场哗然。右鹰扬卫的人自然是惊呼,左鹰扬卫的将士们则是高声欢呼起来。

    黑齿常之眉头皱起疑惑的看着刘冕,低声喃语道:“他这是什么拳法,为何从未见过?”

    张仁愿也惊讶道:“末将也未尝见过。刘冕赢得好不诡异。他地实力,仿佛还大有保留。在下虽然拳法不精,但也可以看出。刚刚刘冕至少有两三次机会,可以取赵怀节的性命。”

    “张将军,这你话太过了吧!”站在黑齿常之身边另一侧的李多祚,有点恼怒的低喝道:“什么叫实力大有保留——要不要让本将上去与他试试?”

    “李将军,在下就事说事,你何故怒?”张仁愿是个谦和之人,并不火。他知道,李多祚这个胡人将领素以勇猛擅战而著称,此时犯不着将事情闹大。

    黑齿常之见二人作势要吵起来,略显不快的鼻子里长长嗯了一声。二将醒神,一起抱拳来拜都收了声。

    此时,军中地号角吹响,呜——呜、呜响彻重云。黑齿常之扬了扬手:“散了吧,吃早膳去。”

    众将士依言散去,许多人仍是意犹未尽的议论纷纷。

    几名小卒早已上前来扶起赵怀节,胡伯乐也牵来了刘冕的马匹。

    赵怀节的脸已然红作一团,间或又泛起一片刷白。这一次,他丢的脸可是丢太大了。可他也清楚,刘冕已然多次手下留情。要不然,他的性命都能断送在刘冕的手里。此时他被刘冕砍了一掌地肩膀疼痛难忍——这一掌若是砍在喉尖或是脖颈那里,还能有命吗?

    “刘将军好功夫,在下输得心服口服。后会有期。”赵怀节忍气吞声对刘冕抱了一拳,骑上马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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