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相府里外,家丁丫鬟便忙碌开来,张管家站在庭院里不断指挥着家丁丫鬟:“地上不许留下一片落叶,都给扫净了,今天可是三小姐被当今圣上封为太平公主第一次省亲,都不许怠慢了!”

    “是,张管家!”拿着扫帚的家丁丫鬟恭恭敬敬地答应着。

    已经挂上崭新红灯笼的相府大门上,站着身着缎袍的秦天鹏和八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夫人,自钟秀宫太监总管李公公,昨夜前来相府说太平公主秦若仙今日要从皇宫回相府省亲,秦天鹏和八位夫人便一宿未睡。

    秦天鹏因朝中大臣上本贪赃枉法,办事不力,被皇上撤去相位,为此苦恼,忽然得知秦若仙要回府省亲,这让秦天鹏无疑看到了一线希望,便想借自己这个已被封为太平公主的女儿,为自己重新获得皇上信任和相位,故此欢喜得一夜睡不着。

    而七位夫人则不同,自从在法场对秦若仙大肆辱骂和投掷鸡蛋之后,她们又将秦若仙身边服侍的李妈和小莲,打了一顿驱出相府,夺回当初给秦若仙的嫁妆,连秦若仙李妈和小莲的锦凤嫁衣也不放过,如今秦若仙被封为太平公主,贵不可言,就要回府省亲,七位夫人做了不少亏心事,生怕公主秋后算账,自然是兢兢战战一夜难眠。

    所以,站在相府大门等候公主省亲的秦天鹏和七位夫人,前者满脸春光,乐得合不拢嘴,后者神情憔悴,目光惶惶不安,满腹心事。

    相府的早晨,便在内外一片忙碌中过去,相府大门上秦天鹏和七位夫人这一站便站了几个时辰,眼看太阳从京城东边升起越升越高,七位夫人都站得腰肢发酸,用手撑在腰后缓解疲劳,然而额头上还是冒出许多汗水,七位夫人频频用手绢擦着汗水,虽然站得腰酸背痛,但她们却不敢回府里去歇息,她们已经对公主有愧,若是在公主省亲之际不予迎接,更是不敬,她们可不想背上这不敬之名。

    秦天鹏也被越来越炙热阳光晒出满头是汗,心里急切得都要望眼欲穿,这太平公主省亲何时才到?

    这一等,就等到了将近午膳时候,终于浩浩荡荡公主省亲的队伍来了,先是护驾的皇宫侍卫在前,接而是宫女太监,接而才是秦若仙所乘坐的一辆华丽马车,马车前是一个骑着马的白发锦衣太监,虽然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却是楚皇身边最为宠信的金龙宫太监总管张富,奉皇上旨意,伴随公主出宫省亲,并为公主寻觅新的公主府。

    在金龙宫太监总管张富后面,仍是浩浩荡荡太监宫女,皇宫侍卫,仪仗整齐气派,令大街上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为公主省亲庞大队伍赞叹不已。

    看到公主省亲的队伍终于来到相府外,秦天鹏顿时忘记了在相府大门站了几个时辰的疲惫,满脸笑容,带着那心头七上八下惶惶不安的七位夫人迎接秦若仙。

    秦若仙一身锦绣华服,头上金步摇奕奕生彩,摇曳生姿,端地高贵美丽,从马车缓缓下来,带着李妈、小莲,以及一大群宫女太监,望相府大门上走来。

    秦天鹏率同七位夫人连忙对走来秦若仙跪下喊道:“微臣与贱内叩见太平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后面相府的家丁丫鬟也立即跪下呼喊:“奴才(奴婢)叩见公主千岁千千岁!”

    秦若仙笑吟吟地上前扶起秦天鹏:“爹怎地行此大礼,女儿如何敢当?”

    秦天鹏连忙说道:“若仙如今已是公主,爹为臣,自当行礼。”

    秦若仙笑吟吟地和秦天鹏客气一番之后,接着看向跪在地上,伏低了脸,似乎不敢看她的七位夫人,便知道她们是做贼心虚,不敢看自己。

    秦若仙笑着对跪在地上显得战战兢兢的七位夫人说道:“八位姨娘,你们快些起来吧!”

    七位夫人在地上磕头谢恩:“多谢公主!”

    站起之后,七位夫人依然眉睑低垂不敢正视秦若仙。

    站在秦若仙身后的小莲,想起七位夫人对自己和李妈所做事情,目光愤怒地瞪着她们,令看到这里的七位夫人更加胆战心惊!

    秦若仙就如没有看见七位夫人脸上惊慌不安一般,跟着满脸笑容的秦天鹏,带着一众随从进了相府。

    相府客厅,已经设好丰盛宴席,秦若仙和秦天鹏、七位夫人在席上坐下,秦天鹏亲自执起酒壶,为秦若仙斟了一杯酒,一脸讨好笑容:“若仙啊,你能被皇上赐封为太平公主,不但给爹带来荣耀,更是给秦家光宗耀祖!来,爹敬你一杯!”

    “爹过奖了,女儿怎比得上爹官居丞相,给秦家光宗耀宗!”秦若仙笑着谦虚地说道。

    秦天鹏正想着怎样开口,让女儿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让自己官复原职,听到秦若仙提起自己的官职,当即抓住机会,一脸黯然神伤地对秦若仙说道:“若仙,你可能还不知道,爹爹在朝中遭一些别有用心大臣进谗陷害,已经被皇上解去丞相之职,爹一生为官清正,勤勤恳恳,上不敢负了皇上圣恩,下不敢愧对百姓民心,没有想到到头来,却遭奸臣小人所害,丢官弃职,唉……”

    说完,秦天鹏不无苦恼一声长叹,并对席上其余七位夫人暗打一个眼色。

    七位夫人自然知道,这是老爷要她们帮着劝说秦若仙为他在皇上面前设法官复原职,虽然知道秦若仙未必会听她们的话,但老爷已经暗示她们,不得已,七位夫人只得硬着头皮,纷纷开口对秦若仙说道:“太平公主,老爷是遭人陷害的,不但一生清白被毁,而且丢了官职,这对老爷真是极大打击!”

    “太平公主,你就在皇上面前为老爷美言几句,开脱几句,或许皇上知道真相之后,还能起用老爷,让老爷官复原职!”

    “太平公主,现在只有你才能帮助老爷了!”

    七位夫人情真意切,说得极为感人肺腑,秦若仙却心里有数,秦天鹏之所以被撤去丞相一职,本就是楚皇为了讨好自己这个新封的太平公主,怎么可能会再次起用秦天鹏?

    然而,秦若仙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对七位夫人说道:“各位姨娘放心,若仙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为爹开脱罪名。”

    秦天鹏听到这里,脸上大喜,连忙感激涕零地说道:“若仙真是爹的好女儿!爹能否官复原职可就要全靠若仙了!”

    七位夫人也趁机,各自打着眼色,然后纷纷端着酒杯起身,对秦若仙说道:“公主,以往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能够宽恕了我们!”

    “公主,我们这杯酒,就当是为公主赔罪!”

    秦若仙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看着脸带惭颜,小心翼翼陪着笑容的七位夫人,却不置可否,只是对她们和秦天鹏说道:“各位姨娘,还有爹,我们只顾着说话,这一桌子的菜都要凉了,我们还是吃东西吧!”

    七位夫人手里端着酒,正希望秦若仙能够宽恕她们,不想秦若仙轻轻一句话,便将她们的赔罪放到弃之一边,不予理睬,一句话原谅的话都没有说,心里已经冰凉,知道秦若仙这是故意支开话题,并不肯原谅她们,一时间怔怔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秦天鹏也看出秦若仙对七位夫人并无原谅之意,为了打破尴尬,秦天鹏连忙笑着说道:“若仙说得对!我们尽顾着说话,都忘记吃东西了!来来,七位夫人,你们也坐下,快吃东西!”

    七位夫人只得顺着秦天鹏的这个台阶,勉强笑着坐下。

    用了午膳之后,秦若仙从席上站起,对秦天鹏和七位夫人说道:“爹,各位姨娘,若仙已经用过午膳,想去水仙阁看看。”

    听到秦若仙要去水仙阁,七位夫人脸上一起变色,三夫人李安安强自镇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公主,水仙阁正在修葺,泥瓦匠弄得狼藉不堪,并无什么好看,不如到后花园散散步?”

    秦若仙目光落在三夫人李安安脸上,说道:“二姨娘,水仙阁是若仙生长居住地方,难道二姨娘也不许若仙去看看?二姨娘是不是要若仙从皇上那里讨来圣旨,才准许若仙去水仙阁?”

    秦若仙看似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带着泰山之重,压在了三夫人李安安心头,也压在了其余六位夫人心上,吓得七位夫人手心冒汗,她们这时才想起秦若仙如今已是公主,她想去哪里,岂是她们这些相府姨娘所能干扰的?何况她所要去看的水仙阁,还是自幼居住的地方,听到她提到皇上圣旨,她们已经知道秦若仙动了真怒!

    虽然她们在水仙阁干了一些见不得人事情,也极不想让秦若仙知道,然而,秦若仙如今已经是公主,她们若是胆敢再三阻拦,激怒公主,若是被告之皇上,一道圣旨便可让她们获罪入狱,生死任凭秦若仙处置。

    想到这里,三夫人李安安连忙说道:“公主息怒!姨娘不敢阻拦公主,姨娘这就带公主前往水仙阁。”

    秦天鹏脸色也现出一丝凝重,显得有些心神不定,水仙阁里怎样,他也十分清楚,而且也是暗许七位夫人做的,也极不想让秦若仙看到水仙阁里一切,然而,他也不敢阻拦秦若仙。

    秦若仙从李妈和小莲嘴里已经得知水仙阁,被七位夫人叫人拆掉,如今再见到七位夫人和秦天鹏一听到自己要去水仙阁遮遮掩掩,百般解释,便知道水仙阁被拆是实。

    “那若仙有劳二姨娘带路了!”秦若仙脸上带着一个淡淡笑容,对心神不定的李安安说道。

    秦若仙带着张富,李妈,小莲以及一众随从,跟着秦天鹏和七位夫人缓缓走入了水仙阁的大院。

    当秦若仙一走进水仙阁时候,顿时被自己所见镇住了!

    原来二层阁楼的水仙阁,竟被拆的一瓦不剩,墙壁坍塌,已成废墟。

    若是如此,秦若仙或许仅限于震惊,但水仙阁前那颗参天古松,也被连根拔去,留下地上一个巨大土坑,还有那栽了满院子的水仙,也尽数被锄掉,水仙花枯萎了一地。

    虽然她并非真的相府三小姐,然而她却拥有原来三小姐的记忆,这院子里栽满的水仙花可都是她这一世母亲亲手所栽,而且也正因为母亲十分喜欢水仙花,才会给自己取名为若仙,若如水仙一般。

    可现在这一切,都被七位夫人摧毁了!

    水仙阁的楼房,自幼便在树荫下玩耍的古松,母亲悉心栽种的水仙花,都一一被毁!

    秦天鹏和七位夫人看到秦若仙骤然沉默,目光里闪着冰冷的锋芒,隐隐闪着仇恨,无不是脸色苍白,大气也不敢出!

    “为什么把水仙阁拆了?”秦若仙冰冷的眸光,落在秦天鹏的脸上。

    身为相府一家之主,她不相信七位夫人下令拆掉水仙阁这么大事情,他会不知道会没有同意?

    秦天鹏被秦若仙那锋芒逼人的眸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开始慌慌张张找理由解释:“爹是想将这破旧的水仙阁拆了,重盖一座更为气派的阁楼,以便若仙以后回府省亲居住。”

    “是啊是啊,公主,老爷这是想再建一座更适合公主身份更气派楼宇,为公主省亲时候可住!”七位夫人见机连忙纷纷附和起来。

    “那为何连院子里古松,水仙都拔除?”秦若仙锋利的目光又在七位夫人脸上扫过,寒冷的锋芒,令她们脊背都感到凉飕飕,不胜发寒!

    “我们……我们……”在秦若仙的逼视之下,七位夫人都显得方寸大乱,支支吾吾,一时间却找不到借口。

    “若仙,几位姨娘也是没有想到你如此怀念这里的一草一木,本来想换上更好花草树木,既然若仙不喜欢,那爹就让人重新在院中种上松树与水仙!”一旁的秦天鹏开口为几位夫人解围。

    “是啊是啊!老爷说得没有错,我们就是想为公主在院子栽上更名贵美丽的花草,既然公主还是喜欢原来的水仙和松树,我们待会就吩咐下人在院子种回水仙和松树。”七位夫人见老爷替她们解了围,暗松了一口气,纷纷附和着说道。

    秦若仙唇角弯起一个浅浅,却冷若冰霜的笑弧:这么说,在她们看来,拆掉自己的水仙阁,拔掉有着自己童年记忆的古松,铲除母亲悉心照料栽培的水仙,都是可以弥补的,而弥补办法就是再建一座房子,再种一棵树,再栽上水仙!

    她很想问问秦天鹏和七位夫人,她给她们每人刺上一刀,她们死了是不是还可以复活?还可不可以弥补?

    更何况水仙阁的一草一木,都有她这个三小姐和这一世母亲许多记忆,她们毁掉的不仅仅是水仙阁里的一草一木,更是毁掉她成长留在这里每一个童年故事,每一个难忘记忆片段。

    她们这样做是要把她所有在相府留下印记,刨除得一干二净,不留一点痕迹!

    因为在数天之前,她还是一个罪恶满盈的女死囚,打嫔妃休太子,罪恶滔天,秦天鹏急着在朝廷之上将她从秦家除籍,七位夫人更是在法场上痛打落水狗,对她辱骂和投掷鸡蛋!

    如果仅是落水打狗也就罢了,如今她们竟然连她所住的水仙阁也毫不留情毁掉!

    难道秦天鹏对自己除籍,七位夫人在法场辱骂和投掷鸡蛋还不觉解恨?非要拆掉水仙阁,毁掉这里一点一滴关于自己的痕迹,才肯罢休!

    秦若仙锋芒的目光,却在仇恨愤怒中,慢慢敛起锋芒,变成水波不起,高深莫测!

    “爹,各位姨娘,水仙阁里水仙和古松都不用再种回去了!本来若仙这次出宫便是寻一处府邸做为公主府,既然爹想为女儿建新的楼宇,那若仙也不去别处另选府邸,就把相府改建为公主府吧!”

    秦若仙清冷说完这话,也不去看秦天鹏与七位夫人满脸惊骇,对身后的站着的白发太监总管张富说道:“张公公,劳烦您回一趟皇宫,就告诉父皇,女儿已经找到新的公主府,只是相府人口众多,女儿不知如何安置,请父皇为女儿想个计谋才好!”

    张富听了秦若仙的话,脸无表情地斜睨一眼秦天鹏和七位夫人,阴阳怪气声音说道:“公主放心!只要你看中的府邸,别说是一个已经不是丞相的平人,就算还是丞相,也得为金枝玉叶的公主让出府邸,公主能够看上这座府邸,那也是他的荣幸!咱家这就回宫禀告皇上!”

    说完,张富带了几名太监离去。

    秦若仙对身旁的李妈和小莲说道:“李妈,小莲陪我四处看看,以后这里就是新的公主府,你们也看看喜欢那个庭院,我记得三姨娘那个安心居很不错,不如我们去看看……”

    “好啊好啊!……”李妈和小莲连忙欢喜答应道。

    秦若仙和李妈、小莲带着一群太监宫女说说笑笑渐渐走远。

    留下秦天鹏和七位夫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手脚瑟瑟发抖,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脸如死灰,大口喘气,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极大的恐惧减轻,再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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