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常地,吕瑞姜端来一碗安胎汤,递给吕邗姜饮下。

    尔后,吕邗姜靠在床榻,挺着大肚子,手捧书册,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吕邗姜自养胎以后的第一喜好:尽可能地博览群书,甚么《尚书》、《左传》、《诗经》、《周礼》、《易经》,甚么《六韬》、《道德经》、《晏子》、《司马法》等等,五花八门,种类繁多,皆都没有放过

    尤其是《晏子》和《司马法》,惊得吕瑞姜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瞅着吕邗姜:不愧是晏氏家族和田氏家族为了博取吕邗姜的开心,田穰苴特意找人把这两部传说的典籍都给搬了过来……前者是晏氏家族的私藏,后者则是田穰苴独家的收藏!

    瞅着小山堆的书籍,吕瑞姜好生感慨:晏氏底蕴果然雄厚,光凭一部《晏子》,简直吊打她家哥哥公子黔府上,还真没这等珍品!

    并且,如果不是清楚吕邗姜的未来发展路线,吕瑞姜倒要以为吕邗姜还想与诸公子们一决高下

    话说吕邗姜的发展路线是甚么?难道不是一国王后?……

    可惜,王后路线被田穰苴尽数地破坏了,莫非吕邗姜要改成争霸了么?

    哈哈~怎么可能?……与诸公子们一决高下那会意味着甚么?

    很快地,吕瑞姜便将这个荒唐的念头抛之脑后。

    吕瑞姜虽是猜不透吕邗姜的心思,却也懒得去猜测,径直地问道:“邗姜姐姐,你看这些书,到底有什么用啊?”

    吕邗姜瞄了一瞄吕瑞姜,一本正经地回答:“为了胎教。”

    胎、胎教?!

    吕瑞姜脸红脖子粗:邗姜姐姐学坏了,什么时候学起她来?

    干笑数声,吕瑞姜兀自地恍然:哦~原来是想充实自己呀?

    不得不说,吕瑞姜意外地猜对了几分。

    可是,直至后来,待到吕邗姜的最终行为令吕瑞姜瞠目结舌之时,吕瑞姜才记起为何吕邗姜会看如此之多书籍,那完全是……

    只能说,吕瑞姜想得太简单了。

    而距那天的到来,亦是不远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将空碗端走,吕瑞姜迎面撞见秋必,而田穰苴和田恒亦在等她过来。

    敛去了笑意,吕瑞姜轻快地走了过去。

    “如何?”田穰苴低声地问,脸色相当阴沉。

    吕瑞姜松了一口气,回道:“没问题邗姜姐姐和平常一样,什么也没发觉。”

    “那就好。”田穰苴松了一口气,“多谢瑞姬这次没你,夫人恐怕就……”

    吕瑞姜笑而不语

    暗地却为田穰苴难得的嘉奖而窃喜不已!

    事实上,吕邗姜的安胎药出了问题:吕瑞姜虽为吕邗姜的侍女,众人却不敢真把吕瑞姜当侍女,一般只让她端酒倒水之类因此,像每日煎一碗安胎药之事,也就不劳吕瑞姜亲自去熬,而由晏府侍女去做……

    就在前几天,吕瑞姜捧端侍女煎好的安胎汤之后,在返回居所的途中,遇到一名低头的仆役那仆役从吕瑞姜身边经过时,不小心地撞了她一下!正当吕瑞姜发怒时,便见那保仆役轻声地说了一句“小心汤药”这四个字,便快速地跑了。

    吕瑞姜眨了眨眼,一度觉得自己耳朵听错有心想要追上那人,却见那人跑得飞快,早已不见踪影!吕瑞姜也不敢放松,立即藏好那碗药汤,先向田穰苴汇报此事。

    幸好吕瑞姜优先考虑田穰苴田穰苴听罢,第一反应竟是要求吕瑞姜保密,不准将这事泄密!即便泄密,也不准让吕邗姜得知!

    田穰苴信誓旦旦,说他不想告诉吕邗姜,是担心那事会让吕邗姜心惊肉跳,耽误吕邗姜的愉快心情田穰苴可有时刻记得那位老医师的提点!

    想了一想,田穰苴带上吕瑞姜和那碗汤药,又找上那位老医师,请求那位老医师查一查碗中汤药就否有异那老医师便仔仔细细地看了,还特意伸出舌头舔了一舔!

    “此汤放有‘山楂’山楂对子……咳,对女子‘那里’有收缩作用,大量食用,易让有孕之人小产!”许是见到吕瑞姜在场,老医师说得相当隐晦。

    意思却很清楚:这是一碗相当于流产之类的汤药,而不再是安胎!

    田穰苴横眉冷眼,这才满头大汗地察觉:有人想置吕邗姜于死地!

    是谁要害吕邗姜和她腹中的胎儿?

    田穰苴怒气冲冲,当即又向晏氏家族借来几个护卫,想要暗地调查

    却找不着凶手!

    且不提晏圉没有询问田穰苴的动响,光是那个带口信的仆役,亦不在晏府,彻底地失去联系吕瑞姜这才猛地记起,晏府似没此人,想来估计是给吕邗姜警示……

    究竟是何人想害吕邗姜?

    究竟是何人帮助吕邗姜?

    田穰苴拼命地追查,仍却一无所获。

    而陷害吕邗姜小产一事,倒也没再发生过了。

    但是,田穰苴却仍暗生警惕,严格地命令吕瑞姜每次端来汤药之前,必须检查几遍:将汤药递给老医师,由老医师亲口说它没问题,方才送往吕邗姜

    这样虽是麻烦,却胜在安全!

    果不其然,吕邗姜安全得很,甚至每天沉浸在大量书籍堆里,差点不可自拔。

    田穰苴见罢,却暗喜心头,仿佛很乐意地见到吕邗姜天天看书

    最好多看《司马法》!

    田穰苴暗搓搓地期待,并为吕邗姜翻看《司马法》而欢喜不已。

    ……挥了挥手,田穰苴示意吕瑞姜先行退下。

    吕瑞姜嘴角抽了一抽,很想吐槽田穰苴是不是把她当成真的侍女了。

    翻个白眼,吕瑞姜再瞄田恒,亦是一副想与田穰苴谈论公事的模样,并且丝毫不理会她哼了一哼,吕瑞姜不高兴地离开了。

    退开之际,吕瑞姜狠狠地瞪了田恒一眼:好哇~竟然无视我……回头我再找你算帐!

    吕瑞姜轻快地离开,才走几步,便耳尖地听到田穰苴吐出三个字:

    “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蓄意暗害吕邗姜的凶手么?

    放缓脚步,吕瑞姜还想细听,却听田恒道:“等一下。”

    吕瑞姜心下一跳,以为田恒是在叫她,顺从地停下脚步。

    再次地扭过头来,却见田恒正在瞪她,狐疑道:“还不走?”

    一个大写的尴尬砸到吕瑞姜的头上

    敢情田恒说“等一下”是指,等一下再说,先让吕瑞姜她彻底地走远听不着吗?

    耳根子倏地红起,吕瑞姜几乎落荒而逃,逃去吕邗姜的身这

    眼瞅吕瑞姜踉踉跄跄地小跑走了,田穰苴摇了摇头,叹道:“你太防备她了。”

    “为了防止意外。”田恒淡淡地说,丝毫不觉他会伤了吕瑞姜的心灵。

    田穰苴耸了耸肩。

    眼下,四周无人,田穰苴敛容,正式地开口,说道:“朱喾泽找到了。”

    田穰苴说的内容与吕邗姜、汤药毫无关系。

    “哦?”田恒挑了挑眉,似不惊讶,“如何找到的?”

    “呵~”田穰苴轻笑,“他藏于市井之中,又还贪婪临淄的荣华,怎愿舍得离去?”

    “所以,他一直躲在临淄城里,最后被你抓了?”

    “是的,是‘我们’。”田穰苴扶了扶额,“这个家伙,倒也有点骨气:得知自己没法摆脱追踪,索性一口地咬定,他根本不认得甚么公子驹,反口骂吾等冤枉于他。”

    “想来,陪同你而来的众人的表情也很精彩罢?”田恒幸灾乐祸地调侃。

    田穰苴白了田恒两眼,哼道:“无论如何,朱喾泽落在苴的手中,已是公子驹的弃子公子驹是不会再救他了……你说,诸公子们还会怎么做?”

    “如何做罢?”田恒啧啧两声,“这不是明摆着么?或许没了理由,没法责骂公子驹了……所以说,你行动得太早了。”

    田穰苴轻蔑道:“你信不信,即便苴不出手,亦有人会动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既然他横竖都要死,自要死在苴的手上……莫要忘了,是他辱骂夫人在先!”

    田恒差点没反应过来,田穰苴嘴里提到的夫人是谁。

    吕邗姜!

    又是吕邗姜!

    田穰苴三句不离吕邗姜!

    快连翻个白眼的机会都懒得翻了,田恒心道:恒就知道,田穰苴你这小心眼的家伙!

    谁要是得罪了田穰苴,田穰苴必会往死里折腾他去!

    不由地,田恒对吕邗姜生出几分同情:邗姬夫人啊邗姬夫人,这辈子你遇到田穰苴,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好在田穰苴对你足够专心,尽管他太过横行霸道了。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田恒缓缓地提问,“既然朱喾泽被你抓了,你准备何时将他斩首?这次,你还要向大王那边汇报一下?”

    “不必。”田穰苴简短地拒绝。

    “不必?”田恒不赞同地说,“好歹大王是你的……”

    “晚了!他已被苴斩首了!”田穰苴打断田恒的发言。

    田恒:“……”

    好、好快的效率

    那是何时发生的?

    他怎地不晓得?!

    田恒盯向田穰苴。

    这一切,要从那天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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