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季亿这个出身贫寒,但却有着大毅力,以自身努力扭转命运且对发妻情深义重不离不弃的宰相,金陵城诸多传说。

    季颂贤原作为冯颂贤的时候长日耽于后宅,又见成平安一个一个的往家里抬各式的姨娘,在对感情心灰意冷之下,便极羡慕伍氏,只觉伍氏命好,碰着季亿这么一个负责任的男子,于是,对季亿也多加关注。

    她知季亿十分有才华,且书画双绝,这在金陵城是极有名的,不晓得多少人奉上重金想求取一字一画,只季亿很看重名声,再加上权位日益提高,便都回绝了上门求字画的人。

    季亿没有家底根基,在做了宰辅之后又被陛下赐下大宅子,虽然说大夏朝官员俸禄厚重,为历朝历代之最,可要维持那么大的宅院运作,又要养着妻儿,自然所遇之巨,所以,甭看季亿身为宰相,可季家确实没有多少余财,听说伍氏这么大年纪了还时常纺布,季家上上下下生活都很简朴,便是这样,季亿也不为外物所动,其风骨着实令人敬佩。

    只是现在季亿为着她这个女儿竟然说出受人钱财卖字画的话来,可见季亿心中对这个女儿有多疼爱。

    季颂贤陡然被如此关爱,深觉父爱如山的时候,又为自己占据季颂贤的身体享这份疼爱而深深愧疚,不由痛哭失声。

    “莫哭了。”季亿长叹一声:“为父如何不要紧,只愿你能好好的。”

    这样一句话,叫季颂贤更是痛哭不止,她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不为旁的,便为季家人对她这样疼爱,她都要做好季颂贤,要好好的孝敬季亿老两口,好好的友爱兄长,努力过的平安喜乐,好叫季亿和伍氏放心。

    “父亲。”季颂贤在床上重重嗑了个头:“都是女儿不孝,带累父亲母亲担忧,女儿以后再不会做傻事了。”

    伍氏见此长长舒了口气,随后笑着抚过季颂贤的头:“傻丫头,赶紧起来,你再嗑头你父亲要难受了。”

    果然,季颂贤再抬头的时候,就见季亿老眼中有泪光闪过,他含笑点头:“我的贤姐儿长大了,只这样历经苦痛得来的成长,为父宁愿不要。”

    若没有对女儿最深沉的疼爱,如何又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季颂贤明白季亿的疼女之情,眼泪不由又掉了出来,同时心中大骂季颂贤怎么这样不懂得珍惜,即有这样疼爱自己的父母,又有相互扶持的手足兄弟,竟然轻生而去。

    若是她,季颂贤想着,她是怎么都不会做出这等傻事的,若当初她有父母兄弟在,又怎会义无反顾的嫁给成平安那么个狗东西,就算是成平安说烂了嘴,只要父母不同意,她也绝不会跟他的。

    自小孤苦的季颂贤最最渴盼的还是父母亲情啊。

    伍氏一把搂过季颂贤,狠瞪季亿一眼:“死老头子,做何在贤姐儿跟前说这等话,你瞧,叫我的贤姐儿又哭了。”

    骂完季亿,伍氏又一脸慈祥的看着季颂贤:“贤姐儿啊,你饿不饿,为娘与你下厨做你最爱吃的肉末鸡蛋可好?”

    “好。”季颂贤笑着点头:“劳动母亲了。”

    “不劳动,不劳动。”伍氏赶紧摆手:“你娘我虽然年纪大了,可身子骨硬朗的紧,便是去地里做活都没什么打紧的,你且等着,一会儿为娘给端来吃。”

    笑呵呵的与季颂贤说完话,伍氏转身便是一副母夜叉状,对着八个儿子骂道:“都愣着做甚,即是你妹妹醒了便都回去睡觉,明儿都还有要紧事呢。”

    季纲兄弟八个赶紧恭敬的应喝,拱手告辞离去。

    一忽的功夫屋中便安静下来,只季亿和一个小丫头留在屋中,季亿看着季颂贤直笑,讨好的问了一句:“贤姐儿莫急,你母亲做饭最快不过的,只一忽便得了,你若是无聊,为父与你念书。”

    说话间,季亿便在一旁的书架上翻出一本书来朗声读了起来。

    季颂贤听着,这是一本游记,写了许多各地的风俗和新鲜事,她早先与后宅时无聊也曾看过,如今听季亿读来,又另有新鲜感。

    季亿并不死读书,一时读,一时给季颂贤讲解,别看季亿长的端正,性子看似也有些刻板,但他讲书却是极风趣的,一时妙语连珠,将各地风俗讲的极有趣,听的季颂贤入了迷。

    “死老头子,又卖弄你的学问了。”

    伍氏端着一个大大的碗进来,将碗放到桌上等着放凉,笑着跟季颂贤道:“贤姐儿莫急,且等着凉了再吃,这鸡蛋羹瞧着外边凉了,内里却是烫的。”

    季颂贤点头:“母亲,我不急的,父亲书讲的好,我喜欢听。”

    “好,好。”季亿抚着胡子大乐:“喜欢听父亲有时间再与你讲。”

    伍氏瞪他一眼:“还不赶紧睡觉去,明儿还得上朝呢。”

    季颂贤这才想起季亿如今身为中书令担着多重的职责,赶紧道:“父亲,我已无事,您还是歇息去吧,明儿我与父亲请安,再听父亲讲书。”

    如此,再三说服才算是将季亿哄回去。

    这一晚,且等着季颂贤吃过鸡蛋之后伍氏也没有走,而是留在屋里照顾季颂贤,晚间睡觉之时,母女两人躺在一个床上说话,季颂贤因嗓子疼倒是没有多话,都是听伍氏一人在说,时不时的小声插上一句,等到伍氏熟睡了,季颂贤感受她身体传来的温暖,眼中又掉下泪来。

    第二日,季颂贤虽身体还虚弱,不过却也能起床了,她收拾一番给季亿和伍氏请安,却在伍氏房中看到几个年轻妇人还有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带着几个男孩子聚在那里陪伍氏说笑。

    季颂贤便知这定是自己的几个嫂子还有小侄儿。

    说起来,昨日为何季颂贤没见着嫂子侄子,却是因伍氏是个疼媳妇的婆婆,也是个疼孙子的祖母,本来季家儿媳妇们都要守着小姑子,只伍氏看天色晚了,便硬撵着媳妇和孙子都去睡觉,以至于季颂贤今早才瞧到嫂子和侄儿。

    坐在伍氏身边穿着豆绿细棉布衣裙的中年妇人是季纲的媳妇孙氏,她一见季颂贤进来便赶紧笑着起身:“小姑无事了?真真谢天谢地。”

    站在孙氏旁边的少年也赶紧过来行礼,口称见过姑母,季颂贤笑着夸了少年一句,又对围上来的那些小男孩笑着说了几句话,从袖中拿出一把糖来分给他们,叫他们一处玩去。

    伍氏乐呵呵的瞧着,等季颂贤忙完才将她拽到身边,一时说一时笑,笑的很是欢快得意。

    季颂贤见了不由问了一句:“母亲因何发笑,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

    伍氏更是乐呵,她还未说话,一直陪站在一旁的少年,也是季纲的儿子季宗翰也笑了:“正是天大的好事呢,姑母有所不知,昨日那狗才成平安的夫人故去,荣威侯府的人来奔丧,荣威侯老夫人悲痛之下要亲见孙女,成家自然不愿意,也不知怎的,那棺木竟自动打开,露出里边的冯氏来,成家说冯氏想不开吞金自尽,但是棺中却有血迹,更兼血腥味十足,用着香气浓郁的花木香料都压制不住,荣威侯老夫人一见之下疼的什么似的,大骂成家的人背信弃义,又骂成平安猪狗不如,最后硬是闹着要验尸,一定要弄清楚冯氏是如何去的。”

    他说到这里,孙氏接口:“成家不同意,只说冯氏已然故去,不愿意扰的她不得安宁,只荣威侯府狠了心要验尸,荣威侯也带人上门发下狠话,便是闹到御前也要搞清楚自家的侄女是如何故去的,又兼有许多高门大户之人在近前,大家都劝成家如了荣威侯府的愿,因着这么多人在旁见证,成家无奈只能同意,结果,叫了女仵作验尸,竟发现,竟发现……”

    说到这里,孙氏脸上没了笑意,一脸的惊惧,旁的人也都是一脸惧意:“果然这成家没一个好东西,那冯氏竟然被开膛破肚,后来也不知怎的拿针线给缝上了,荣威侯老夫人得了结果当时便昏死过去,荣威侯更是发了狠话,要叫成家给他侄女赔命。”

    “啊!”

    季颂贤一脸的惊异惧怕之色:“成家,成家人竟然,竟然这样猪狗不如么。”

    “看将我家贤姐儿吓的。”伍氏一把搂过冯颂贤:“娘摸摸,贤姐儿不怕。”

    季颂贤窝在伍氏怀里,低头时掩过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她心想原她到这具身体之前便见那棺木打开,也不知后事如何,却不料老祖母还是疼惜顾念她的,瞧出她死因有异,便拼着与成国公府两败俱伤也要查问清楚。

    一时间,季颂贤又有些愧色,只觉对不住原来的家人。

    不过,她又搞明白了如今是什么时候,却原来,正是她去后第二日,看起来,这季氏颂贤与她去的时候应该是一致的,因此,她才能投身季氏身上。

    “先前那个狗东西还肖想咱们贤姐儿,呸,也不看看他什么模样,这满金陵谁不晓得他是个什么玩艺,贪花好色的东西,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府里抬,还说要叫咱们贤姐儿做妾,做他的青天白日梦。”

    伍氏眼带厉色一顿大骂,季颂贤才明白原身竟也叫成平安纠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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