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的琉璃厂还没有到那种程度,谭延闿挨家走过去也碰到不少赝品,但是真货居多,不仅数量多而且精品也很多,一眼望去有很多店铺中都有宫里面流出来的东西,那规格款式一看就知道出自宫里。

    谭延闿也收了不少东西,大多都是便宜货,正规店铺中他没有进去,那里的东西只要一张嘴就是千百两白银,自己虽然有钱但绝对不会这么烧包,与其硬拼银子还不如学后世那些购物达人,在货摊上淘些东西,只要你的眼力准,这里并不乏一夜暴富的例子,但是前提必须是你有足够的眼力和魄力。

    这两三天别说还真让他碰上了不少好东西,地摊货有地摊货的好处,价格便宜,摊主的眼力不够看漏的很多,这年头虽然说不上是兵荒马乱,但是连年灾荒加上苛捐杂税,以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中也有些能耐的去掘古墓,这也是地摊货的重要来源之一。别的不敢说,谭延闿估计要是把自己这两天收的东西往那些正规古玩店中一摆,买个六七万两银子还是没有问题的,而成本不过是一千来两银子。

    “若是以后混不下去了,自己也可以仗着这项本事来讨个生活……”谭延闿一边淘宝一边暗自自嘲,他所收获的主要是玉器和青铜器。

    其实这些天谭延闿收获最大的并不是在琉璃厂收购古董,而是在中药房中看到了一样非常珍贵的东西。那还是他去同仁堂地时候,想要看看这里地戒毒丸销量如何。但是在门口碰到了同仁堂伙计从板车上卸下半车的骨片——“甲骨文!”谭延闿心中突然意识到这些骨片的价值。这年头几乎手里面有几个闲钱地文人第一嗜好肯定是收藏,江浙一带藏书风气非常鼎盛,就是两广总督府中也有不少幕僚闲时也爱谈论古董。但是谭延闿却从来没有听他们谈论过甲骨文,倒是青铜器的铭文说得更多些。

    谭延闿并不知道,在后世鼎鼎大名的甲骨文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现。其实谭延闿也并不能肯定这些伙计装卸的便是甲骨文,这个念头不过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不过这个念头却让他走过去仔细看看这些大骨片到底是不是甲骨文骨片。

    经过搭讪之后,谭延闿非常顺利的接触到这些骨片。看到骨片上地泥土他的心脏就忍不住狂跳了——这些骨片从模样上看便知道在地底下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很可能便是自己想要找的甲骨文。耳边这时传来了一句:“这些都是从彰德府收购过来的,当地的农民从地底下挖出了不少大骨片,都称为‘龙骨’,入药后可以治风湿……”

    谭延闿听后从心底泛出了呻吟:“饿滴神!今天我是得到哪路神仙的保佑了,居然让我碰上这种事?!彰德府,我靠,那不是殷墟的遗址么?!”

    四书五经中《盘庚》三篇开头第一句话便是‘盘庚迁于殷’。这‘殷’指的就是彰德府附近地区了,谭延闿能够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这个典故是再清楚不过了。二话没说他便掏出银子将这车骨片全部买下,在打听到这是同仁堂第一次购进这种骨片。回去后又详加询问一些古薰店地老板有没有知道甲骨文的,结果现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这个说法。至于骨头上刻字只是有典籍上提过,但是谁也没有见过!

    在得到这样的结果后,谭延闿觉得自己防佛被幸福给砸蒙了——这可是一笔天大的无形财富,要知道考据学是这个时代正流行地学派,这甲骨文可是殷商时代才有的东西,因为出土地地方在彰德府,他直接就将商代无视了。只要是甲骨文,那年代绝对不会低于三千年,这东西才是十足的“古物”呐!

    “呵呵,没有想到这个时代居然还没有现甲骨文,开创这一新学派的名头可就落到我的头上了!”谭延闿一想到这些,高兴的连睡觉都在笑。

    仅有这一车甲骨文是绝对不能令谭延闿满足的,这个时代只有他才最清楚这些骨头意味着什么,他立刻去了电报房,直接向湖南舅舅那里报,让他立刻派人带上银子在彰德府蹲点,只要有什么稀奇物事出土就立刻收购,尤其是“龙骨”更是不能放过,有多少就收多少,价钱可以放松些。

    不仅如此,谭延闿还向同仁堂继续订购“彰德龙骨”,有多少就要多少,弄得同仁堂掌柜一愣一愣的。只有谭延闿知道自己这次可是捡到了天大的宝,这甲骨文一旦问世,什么翁同龢、张之洞,越是像他们这样的人越对甲骨文感兴趣,那自己就可以不动声色的提高自己在天下文人心目中的地位,这可比费神写《劝学篇》收益大多了——“嗯,名利大丰收!”

    “翁同龢就算了,这家伙心胸狭隘,况且这家伙也没有几年好蹦嗒了,还

    着这些甲骨文去讨好张之洞,这家伙骨子里面比读书酸……”

    在第四次拜访恭王无果,借着溜了一次琉璃厂之后,谭延闿心满意足的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了在京师的住处,不想刚刚进门管家就来通报天津有位唐先生来拜访,结果等了半天没来人便先走了,走时已经留下了自己的帖子,希望谭延闿回来后能够赶快寻去。

    “天津的唐先生?!除了唐伯文还能够有谁?!”谭延闿听后心中很快的便想到肯定是唐伯文来了,天津一别还不到十天这么快就上门,折让他感到其中似乎有了什么变故,尤其是想到济远舰护航兵船去增援朝鲜,这让他心中更是充满了不好的感觉。

    谭延闿也顾不上欣赏自己今天从琉璃厂地摊上缴获的战利品,让管家代为安置好东西之后他就立刻乘马车按照唐伯文留下地名帖上地地址走了。

    “什么?朝鲜真的打起来了?!”看到谭延闿到来,唐伯文也没有多客套立刻把他请到书房。告诉了他中日战争已经爆的消息。

    “那济远舰护航舰队怎么样?他们平安回来了么?”谭延闿对于济远地命运并不看好。不过他没有想到济远居然是打不死的小强,即便伤的那么重,还是回到了天津。

    “已经回来了。只不过受到了重创,甲板以上舱室几乎全毁,前后两座主炮塔也被打坏了,要想修好至少要三个月不可,而且后主炮必须更换才行……不过济远舰抗住了日本舰队的突袭,广乙和威远舰都平安返回。不仅如此济远还击沉了日本严岛舰,重伤了吉野舰!”唐伯文说道。

    “击沉严岛,击伤吉野?!”谭延闿被唐伯文这句话给弄蒙了,这种变化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在他的印象中就是中日海军甲午大东沟决战,北洋水师倾其全力甚至致远不顾一切都没有击沉哪怕一艘日本战舰,没有想到这决战还没有开始,日本主力战舰就是一沉一伤。

    “历史生改变了!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才会产生这样的变化。难道是因为唐伯文?!”谭延闿心中细细思量着。

    历史有着太多地选择,任何一个人都有撬动历史改变原有轨迹的可能,不过这个难度系数高的让人难以想象。就如同同样是看到秦始皇出游,刘邦的答案是:“大丈夫生当如此。”而项羽的回答便是:“吾当取而代之!”还有更多的人同样看到秦始皇出游的景象。但是这两个人就为此而付出努力。

    —

    不过这个努力是几十年的积累,谭延闿并不认为他区区几年办文摘写文章便可以改变地。当然他不排除自己的所作所为深刻的影响到了别人。就他看来自己的幕友堂和护卫队都有可能会成为改变中国近代史地进程,尤其是自己的护卫队,若是按照自己地思路展下去,不出二十年绝对是一支在中国不可小视的力量,但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中堂大人对这次战争是何想法?有没有需要在下去做的事情?”谭延闿问道。

    “我这次来京师就是来找你,中堂大人认为组安你办的《强学文摘》对日本了解颇深,对国际事务也很清楚,所以想请你入幕来帮助中堂大人渡过这次危机……还有一个问题便是组安你明的无线电电报机要加快进度了,这种不用靠电线便可以电报的技术,北洋水师很需要——这次本来中堂大人召见各国驻华公使的时候,朝鲜海战的消息是广乙和威远带回来的,所有人都认为济远非沉即降,但是济远却于当天夜间被英国货轮拖回到了天津港。若是你明的无线电电报机能够投入使用的话,那中堂大人那里将会以最快的时间得到准确的消息,这样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唐伯文说道。

    “加入中堂大人幕府?!”谭延闿轻声反问道,实际上他更多的是自言自语。

    “不错,中堂大人认为人才难得,组安就是中堂大人所需要的人才,你在日本问题上判断非常准确,现在战事一起,中堂大人依旧在做努力,这个时候就更需要你了!”唐伯文说道。

    在谭延闿的前生记忆中,李鸿章这个名字代表了太多负面的东西,包括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都是由这个倒霉蛋签署的,当然这两个条约也不能全怪李鸿章,但是这个臭名声却是跑不了的。除了历史上的名声臭之外,老李同学的用人才是最关键的——能够得到他重用的人,不是老乡便是往日同僚的子弟,最着名的还是袁大头,外人是很难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从李鸿章的用人政策,谭延闿可以看到自己加入李鸿章集团的未来——无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搞不好还要背上臭名声。

    北洋的资源是谭延闿最为眼馋的,有了北洋的资源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沿着袁大

    线问鼎中国的最高统治权,这个诱惑是谁也不能拒绝少有人能够看清罢了。但是对于谭延闿来说这不是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加入了北洋集团无疑是给自己地身份上贴了个标签,北洋的背景将会加在他脑袋上很长一段时间,那张之洞的钢铁厂问题就会要做出取舍。自己将会和盛宣怀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上,谁最后得手就要看各自地手腕和财力了,这两项他都不怎么自信。

    李鸿章树敌太多,翁同龢就是一个例子,老翁同学多少还能够坚持几年,这几年里足够给谭氏父子找麻烦了。况且他本身就是总督的公子。完全有能力借着谭钟麟的大旗来自己干,财力虽然不算充裕但是可以慢慢经营,只要老头子一天不倒,自己就可以一天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进行展……

    “难道就这么看李鸿章葬送济远所取得的有利开局?难道还要签那个该死的马关条约?!”谭延闿摇摇头,内心中权衡利弊让他难以取舍,正如唐伯文所说地那样,若是处于民族考虑,自己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参谋人选。有自己在李鸿章面前施加影响,就算甲午战争真的战败,在谈判桌上也未必会让马关条约变得如此损失惨重。

    “纪孟兄,我决定入中堂大人的幕府。不过小弟我有几个条件务必要说在前面!”谭延闿说道。

    “组安请说,若是为兄能够答应的绝不推辞!”唐伯文说道。

    “第一。我需要给家父去封电报,纪孟兄应该知道朝局变幻莫测,家父身为两广总督有很多不便之处,若是他不答应,那小弟也没有什么办法了;第二,纪孟兄也知道小弟是要遵从家父的决定要考科举的,明年恩科会试小弟是一定要参加的,到时候不要耽误了在下和中堂大人地大事……;第三,帮助中堂大人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事情过后,小弟还是要回到父亲身边的,中堂大人这里要代为说清楚……”谭延闿将自己的条件说出来,然后等着唐伯文的回应。

    “呵呵,我当是什么条件呢,原来是这些!组安大可放心,为兄可以为你做主,只要令尊同意你就要成为我地幕友了!”唐伯文笑着说道。

    “纪孟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连夜返回天津,现在朝鲜局势开局对我们非常有利,但若想凭这点优势就想让日本人屈服那是远远不够的。虽然小弟我刚刚得知海战消息,但是对于这个局面小弟心中也多少有些想法,想必对中堂大人有所助益……”谭延闿笑着说道。

    虽然是连夜返回天津,但是唐伯文并不介意,因为他身兼天津机器局总办,现在战争已经开打,想要打仗这军火是必不可少地。北洋水师的弹药供给几乎全部都由天津机器局来承担,金陵和江南制造总局虽然也要负担一部分,但是在距离上非常的不划算,天津这边的军火生产任务将会非常繁重。

    谭延闿到达天津之后,立刻通过电报房给广州电报,这里是北洋的天下,电报局的大老板就是李鸿章,谭延闿在这个问题上可不会给李鸿章省钱,一份长长的电报不惜费用的送到广州去了,用电报来家书这在现在的中国也算是头一份了。

    第二天一早谭延闿便收到了老头子的回电,相比之下老头子的回电非常简单:“可行!”

    谭钟麟的态度将会直接影响谭延闿的决定,尽管他有一百个理由,但是现在他的根基实在是太浅离不开老头子的保护,况且官场上的事情老头子要清晰明了的多,自己莽撞行事看上去很有道理,但是往往会酿出祸端,一般老头子让他自己进行决断的时候,基本上不会伤害到根基老头子才会放任谭延闿去做,一旦威胁到根基的时候,等老头子出手的时候那就对谭延闿非常不利了。

    经过几年的熏陶,谭延闿对晚清的官场基本上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这个时代虽然不像春秋战国一般国家分裂,但是这些大臣们就像那些诸侯国一样,最顶级的那几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和派系,同一大派系中还分成几支不同的小派系。这种分布不仅存在于洋务派,清流也不例外,像洋务派中的李鸿章和张之洞隐隐对立一样,清流中的翁同龢和孙汶也是对头,没有任何一派是铁板一块,否则齐心协力之下对手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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