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日本领事馆内,大使助理冈田小次看着手上刚刚得到的情报,皱眉不已。

    “查到现在,竟然只有这么点情报?”

    “嗨!我们不知这名叫华飞的青年,采取了何种手段,在股市里卷走了大量的财富,初步计算,不会少于四百万。令许多洋行,尤其是我大日本帝国的洋行,损失惨重。”

    “据信,这名华飞在上海洋人社交圈内,颇有些名气,尤其和美国人,极为亲密,不知暗地里,做了多少交易。而且手下拥有二百多名侍卫,颇具军人气质,初步估计,战斗力在清国,算得上是精锐。”

    “可靠消息,上海滩不少势力都对这个年轻人极为感兴趣。有人怀疑,这个年轻人与之前报纸上风头劲锐的安童先生,可能有些关联,因为他在股市的所有动作,和安童的评论文章,出现的时间极为契合。唯一令我们不懂的是,安童社评家的那篇股市崩盘评论,并未让他多赚到银圆,反而损失颇巨。有地下势力曾企图袭击他们的驻地,但损失惨重。后来洋人介入此事,风波迅平息。”

    “这次离开上海,并未携带多少现金。而且船队还有美国人护送的炮艇,初步估计,他应该与美国人做了一笔军火交易。数量未知,价钱未知,目的未知!”

    “先生,我们还要采取行动吗?”

    冈田小次把手中的情报点燃,看着烧起的火光,喃喃道,“二百多精锐侍卫,看来一定有些背景。如想动他,除非请求大使先生授命动用军队。计划放弃吧,目前还不清楚他们与美国人之间的关系。这个时候,还是不能得罪美国佬。”

    “嗨!”

    191o年八月,华飞等二百多名家丁,乘着十多艘运输船,返回庐州府。这些船,全是史密斯洋行租来的,悬挂美国国旗,更有炮艇护航,所以一路上通行无阻,毫无障碍。

    当这支船队出现在巢湖上时,立即引起巢湖水帮的注意。几艘小渔船迅靠近打探情况,可当看见船上的武器装备及炮艇时,立即吓的屁影也看不见了。

    我地乖乖。每艘船上都驾着一挺马克沁重机枪。船队前后还有两艘武装炮艇。那黝黑地炮管。顿时使他们那一丝靠近地**。轰地粉碎。而且船上走动着地。竟然还是身着军装地军人。官军如此重装武力来巢湖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清剿我们?这是条重要消息。赶紧去通知大哥。

    华家少爷回来地消息。立即让庐州府许多惦记华家田产地人失望了。果不其然。华飞回家地第二天。管家刘传海就来庐州府。赎回了他家所有地田产。

    不过随后几条消息。更在庐州百姓中迅流传。轰动一时。

    “听说了吗?华家大少爷此去上海。抬回了好多沉重地箱子。估计是了大财。”

    “华家本来就是地主人家。赚几箱鹰洋。算不了什么。”

    “几箱?哼。九田村地三狗子说。他那天看见。运送华家物资地铁甲船。整整几十艘!”

    “几十艘?”这个明显夸大的数字瞬时把许多人惊得张大嘴巴,这装载的要全部是鹰洋,那得有多少?可能吗?

    “这个消息有啥,你们不知道吧,华少爷几天前宣布了,他华府的所有佃农,一律减租。原先是五五田租,现在只要二八租赋。而且如果遇到灾荒年,或家有变故,还可申请免去当年的田租呢。”

    “不是吧,绝对不可能,二八田租,他华府能得到多少?又何必花大价钱,把田契全部赎回去?”

    “这就不清楚了,据说华少爷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他华家所有佃农,上至45岁,下至18岁,都要定期集合,接受华府的什么民军训练。”

    “是的是的,是民军训练。而且这华少爷还开始组建团练,成立了什么三河保卫团,正在招募护庄呢,每个月月晌,五块银圆呢。”

    “什么?五块银圆?明天……不,我现在就去三河看看,只要华少爷收我,我就给他卖命了。”

    “三虎子,天都要黑了,要去明天我们一起去吧!”

    “不行,等明天去迟了,华少爷人收满了,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对对,三虎子,等等我,我回去跟我妈说声。”

    “瘪子,你也和三虎子一起去?面粉厂的活不干了?”

    “不干了,小勇子,你明天去帮我辞掉吧,我……我去赚华少爷的五块大洋去。”

    “妈妈的,我也不干了,等我,我随你们一起去。”

    回到老家,华飞不顾旅途劳顿,几乎立即就开始了全面扩军的计划。深知这个时代混乱的他明白,手中没有掌握枪杆子,一切努力,都会如镜花水月,不堪触碰。等太平洋银行和银河投资公司展起来,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坐镇,那他们在上海也是站不住脚的。

    现在的他,对于几百亩良田田租的需求,简直可以忽略。然而这数千佃农的力量,却需要动员起来。在他的构思中,他需要一个高运转高效的民团辅助。把所有佃农军事化管理,不但可以锻炼他们的尚武民风,而且还可在遇到战事时,组织强大的后勤保障线。

    可他不知道,他这个举动,立即就在合肥地区引起轩然大波。二八地租,开玩笑,干脆别收田租算了。即使是最仁义的地主,也是四六田租。他这样的比例,简直从来没有人做过。许多佃农开始起哄,让那些地主们坐不下去了,纷纷找到合肥知县李维源诉苦。

    合肥知县李维源推辞不得,当下带上巡防营管带季光恩赶来三河华宅。远远地,还未抵达华府,就听见一片阔地上喊声震天,以及传来密密麻麻的射击声。

    李维源等人神经一紧,该不会这个华少爷跟谁干起来了吧?不可能啊,这射击声平静有素,不像是在打仗啊。

    等走近一看,原来是一队队新兵,已经开始了射击训练。见此情景,巡防营季光恩悄悄擦了把汗。只是这片刻功夫,那些新兵每人就至少射了二子弹。二子弹啊,他整个巡防营,每人最多也只给三子弹而已。至于训练?想也别想,一年半载给你射个一二过过瘾吧。

    这些家伙,可真是幸福啊。跟随季光恩而来的巡防营士兵,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感叹道。

    “少爷,合肥县令李维源来访?”华大来到正在观看训练的华飞身旁,小声道。

    “合肥县令?他来做什么?请他进来吧!”华飞虽然在国外长大,但清末的官员名声实在很烂,所以他一点好感也无。

    “啊?”华大差点傻了,请他进来?自己没听错吧?“少爷……他……他可是县令?”

    华飞斜了华大一眼,微微不满道,“没看见我正忙着嘛!”

    虽然二世为人,但华飞的言行举止间,还是有着当初身为美国西海岸地下王者的嚣张与骄傲。在上海时,人生地不熟,而且势力错综复杂,不得不收敛隐晦。现在在自己地头上,就没有必要夹着尾巴做人了。况且向权贵阿谄献媚,根本就不是华飞的性格。

    李维源在这个简易的军营外等了良久,不但没有等到华飞,反而却听一名大汉走过来说,“喏,我家少爷请你进去!”

    这……这岂有此理,怎么说他也是堂堂县令,朝廷命官。说起来和这个华飞的父亲交情还不浅,他不惜奔劳来见他这个区区晚辈,谁想等了半天不见对方热情相迎,反而还如此傲慢无礼地派来个大兵,就这样随随便便一句话。

    李维源当即就想作,但看见大兵腰间别着二支崭新的手枪,军营两旁枪楼上步兵枪口有意无意地瞄向这里,他瞬时没了脾气。这个时候作,惹怒这个不知啥脾气的华少爷,那他说不准就会变成马蜂窝。李维源可没有底气,去冒这个风险。

    “小民见过大人,不知县令大人到访,有何贵干?”华飞虽然语气上蛮尊敬的,但仍谁都能听出,那只是客套而已。

    “咳,这个……!”李维源本想拿捏官腔,却没来由在华飞眼神的逼视下,感觉十分紧张。“这个……听说贤侄你组建了保卫团?嗯,不错,有心为朝廷绥靖地方,忠心可嘉。待本县令上表巡抚大人,定为你讨个地方保卫队的编制。只是据说你目前的保卫团,已有一千多人……咳咳。本县江湖安定,除了偶有蟊贼,并无大盗,恐怕……恐怕不需要如此多的团练吧!”

    李维源根本未察觉到,他本来应该是来质问华飞的,口气却变得有些商讨的意味了。

    “李大人可知,小民曾被巢湖匪盗劫持过?”华飞笑而不答。

    “哦?有这事?”李县令大为意外。

    “所以从那以后,小民每日寝不安,食无味,害怕哪日,那些匪盗又找上门来,小民岂不束手无策。”

    你糊弄鬼吧,单就华家二百家丁,那也是地区很强大的武力。整个巢湖的匪帮倾巢而出,也伤不了你半根毫毛啊。找上门来?你不去找他们霉头,他们就要谢天谢地了。李维源气的心中大骂。然而想到此行的重点,李维源忍住没有作。

    “这个……咳咳……一千多团练,终究还是多了。本官今日前来,另有他事要办。据说你名下的田租,只收二八成,可有此事?”

    “这倒不假。”

    “贤侄啊,你家也是合肥有名望的大户。本县令当初与你父亲更是知心好友,你突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本官委实替你担忧啊!你可知你这样的行为,在合肥地区,造成多大的坏影响吗?许多地主士绅家的佃农,纷纷抱怨不已,有的甚至还闹起事端。所以合肥诸多地主士绅找上门来,请我来劝你收回此举。此事兹体事大,不可鲁莽行事。坏了规矩,把整个合肥地区的士绅们得罪了,于你华家,可是大大无益啊!”

    原来却是为了这个,华飞笑了笑,缓缓道,“李大人所言不假,我的确是减了田租,但这减田租也并非毫无条件。我想李大人应该听说了,我名下的佃户,凡十八至四十五岁,必须接受民团训练,保卫乡土。我想,这应该没有坏了什么规矩吧。李大人身为一县父母,这些事情,就烦请大人帮着做些解释吧!”

    “你……”说来说去,问题不但得不到解决,这个华飞竟然又把问题推给他。前后的怨气积累,令李维源有些恼了,语气也有些不善道,“你这是……这是……不成体统,真不知你父亲,当初是如何教导你的。”

    “谁若不满,就让他亲自来找我说道好了。小民俗事繁忙,就不陪大人了。华三,送客!”李维源说的父亲虽然是指华复远,但却让华飞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世界的亲人。当下情绪失控,愤怒地打断李维源的话,冷冷地道了句送客后,就去射击场察看新的射击成绩去了。留下李维源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华少爷怎么情绪突然变得如此激动。

    “请!”华三和华大不一样,闻言只是冷冰冰地站到李县令身前,语气更加冰冷地道。

    “你……你……季管带,给本官把这狂徒拿下!”李维源的神经几经打击,终于有些失控地挥手跳着怒喝道。

    “季管带,你没听见本官的话吗?”李维源见季光恩半天没有反应,转身喝问道。

    “大人,天快黑了,我们得回去了!”

    嗯?天快黑了?现在不是午时还未到吗?李维源疑惑地转眼看向季光恩身后的巡防营士兵,每个人都纷纷避开目光。不过嘴角那忍不住的讥讽,却是毫不掩饰。

    李维源一凛,悄悄四处看去,只见周围训练营的新军们纷纷停下进行的训练,眼神齐齐地射向这里,有些人手中的枪更是仿若无意地指向这边的方位。

    李维源顿时冷汗直冒,小腿肚子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这个狂徒,实在是太猖狂了,无法无天,竟敢藐视朝廷命官。好,我……我忍耐,我忍暂时耐。当下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一甩袖,步伐踉跄地狼狈而去。

    “哈哈……”不少胆大的家丁见状,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咱家少爷,实在不一般。那个牛气,就连堂堂县老爷,不是也拿他无法。跟着少爷做事,比帮老爷做事那要痛快许多啊!

    这是一个疯狂的时代,以疯狂之名,无数暗流在低沉地涌动。只欠一个花火,一旦点燃,必将燃烧整个世界,淬炼一个民族的新生。

    只是这代价,或许实在太沉重,太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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