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战场源源不断的传来战报,有日本和俄国双方公开表的言论和对战局展的看法,有战地记的报道,还有各国的观战武官的见闻,另外就是庄虎臣派驻日本和俄国的密探回的情报。

    综合了这些情报资料以后,庄虎臣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一场双方比着犯错的战争。日本和俄国都没有做好战争准备就匆匆上了战场。

    6战伊始,日本第一军以日本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阔气,用四万人携带大量炮弹从仁川登6,目标是渡过鸭绿江,第一军司令黑木为桢本来打算起码要血战数场,和俄国人杀的尸山血海的,没想到俄国人竟然除了在鸭绿江边派了几个斥候骑兵侦察了一下日军的动静以后,就没有丝毫的抵抗举措,第一军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了鸭绿江。

    黑木为桢准备了这么多的火炮和炮弹,那能不摆一下阔?于是过了鸭绿江以后,炮兵无限制轰击九连城,日军中极为罕见的一百二十毫米重炮第一军足足有二十门之多。日军一阵乱炮,守卫九连城的俄国兵丢下城池,屁滚尿流的就跑了。

    从朝鲜登6的第一军胜的糊里糊涂,而从辽东半岛登6的日本第二军就倒霉的一塌糊涂,本来按照日本获得的情报,从大连到旅顺之间,是没有什么俄国的重要防御阵地的。但是日本的国内运力实在是太有限了。第二军登6足足用了四十天,而就在这四十天里。俄国少将彼得洛维奇男爵竟然在南山修建了一个由高压电网、重炮构建地防御阵地。其实,开战前,彼得洛维奇就向俄国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提议要在南山构建防御阵地,可总督的回答竟然是:“修阵地?防谁?防那些黄皮猴子吗?应该是他们防我才对!再说了,本总督没钱。”

    等到日本第二军开始登6了,总督大人才想起来自己在大连还有不少地财产和伏特加,就派人又把彼得洛维奇找过来了:“你不是要修阵地吗?赶快修吧。需要多少钱,总督府都拨给你。”

    彼得洛维奇强压着怒火,二话不说就带人去南山修建防御工事去了,总督大人也没有忘记在这个时候,派人把自己在大连的财产和大连所有的伏特加给全部运到旅顺。

    俄国士兵确实太能吃苦了,而日本人的运输能力也实在是太滥了,等到第二军好容易集结好的时候。南山的防御工事已经修好了一大半了。

    统领日本第二军的奥保巩是日军中出名地悍将,指挥着部队向南山阵地起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可是在俄国人的炮火下,每次都是撞的头破血流。奥保巩无奈,急忙向大本营求援,请求调派重炮。大本营的回答非常的干脆:“没有,现在到哪里给你搞重炮?”那个意思就是让奥保巩自己看着办吧。不行就是老一套,拿人命去填,早晚俄国人的炮弹会打光地。大本营的山县有朋、大山岩也难。全国总共就那么几门重炮,还都给了第一军了,哪里再变出重炮给第二军?而且现在已经军费枯竭,伊藤博文、山县有朋这些人想死的心都有了,战争刚刚开始就成了这个局面,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比当年甲午战争的时候对清国时候的国内经济形式还要难过。大本营已经没心思管打仗的事情了,唯一重要地任务就是满世界的找钱。如果再搞不到钱的话,日本就只有投降一条路了。

    日本6军在南山遇到强力阻击。海军也没好到哪里去。按照秋山真之地脾气,真想把那些驱逐舰的舰长连同驱逐舰分舰队司令统统都砍了!外面一面倒的吹捧旅顺夜袭。似乎日本人占了很大的便宜,重伤俄国三艘军舰,其中两艘是战列舰,而自己毫无损。但是秋山真之和东乡平八郎非常清楚,夜袭丝毫效果都没有,俄舰的重伤也不过两个月就能修好,现在战争已经过去三个月了,那些受损的军舰又可以投入使用。既然驱逐舰完好无损,那就说明偷袭的战术是完全成功的,俄国舰队并没有反击。而没有获得预期的战果,则说明这些驱逐舰地舰长们太废物!

    这个事情只能说是日本海军自作自受,日军被自己编出来地神话给吓的肝颤,定远不沉地传说和恐怖的三百零五毫米主炮,那是海军省编出来的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目的就是从国会骗出军费用来购买战列舰的,结果瞎话说的次数太多了,把海军大学的师生都给骗了,巨舰大炮无敌的思想已经深入了日本海军的骨髓里,海军大学毕业的驱逐舰的舰长们看见俄舰的主炮,那种本能的恐惧让他们不敢接近俄舰,只是像做贼一样,远远的找个看起来比较大的黑影打完鱼雷就跑了。

    气得秋山真之大骂驱逐舰的舰长们,当年敢闯进威海卫偷袭北洋水师,近距离用鱼雷攻击铁甲舰的那支驱逐舰、鱼雷艇部队已经都死绝了。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东乡平八郎也看不过眼了,带着联合舰队就冲着旅顺口杀了过去。但是天已经大亮了,视线非常好,这么好的天气情况,旅顺口上百门的岸防炮可不是吃素的,头天夜里被俄国驱逐舰偷袭,让俄国人很是没了面子,现在见日本舰队又闯进自己的射程里,那能客气了?

    岸防炮的口径、射程都不是舰炮能比的,联合舰队还没进入自己的射程,就被铺天盖地的炮火打蒙了,几个炮台五轮齐射,就把东乡平八郎的胆子吓破了,富士号中了两弹,炮术长没了;敷岛号倒只中了一弹。但航海长受伤;初濑号地航海长干脆就去见了天照大神。连旗舰三笠号的主桅杆顶部都打没了,参谋们多人受伤。东乡只好赶快带着队伍跳出岸防炮射程之外。在场地随军记和观战武官都吓出一身的冷汗,连李叔同也差点被炸碎的副炮塔上给砸伤,让他暗道一声好险。

    东乡平八郎是没胆量再拿舰炮和岸防炮比个高低了,日本一共就怎么点家底,全国凑了十年的钱,再加上大清的赔款,才攒出这么一个由六艘战列舰、六艘巡洋舰为主的六六舰队。任何一艘军舰的损失都是日本难以承受地。

    更让秋山真之抓狂的是,他的偶像,俄国海军教父级的人物,马卡洛夫将军居然也来到旅顺了,而且当了俄国远东舰队的司令,面对这样一个名将,想再玩一次偷袭旅顺的把戏来占他的便宜。怕是今生无望了。

    庄虎臣看了这些情报,感觉就是家家有本难念地经。日本从开战到现在,战略、战术都没出现大的问题,可是家底太薄,经受不起任何错误,即使自己不犯错,想获胜还是要寄希望于俄国人犯错。而且是犯大错,还得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大错。

    偷袭旅顺的成果不明显。也实在不能怪这些驱逐舰的舰长,海军的军官培养起来是非常花钱的,海大出来地几个优等生都被扔到了战列舰和巡洋舰上,而驱逐舰和鱼雷艇的舰长则都是些半瓶子醋,又被这些年来大舰**理论弄的头晕,看见战列舰和巡洋舰上地大炮头皮就麻。

    俄国人家底倒是够厚,可是俄国士兵的训练水平不行,虽然够勇敢也能吃苦耐劳,只要有伏特加。再艰苦的环境俄国士兵也能忍受。但是老天不佑俄国人,他们的有个叫做阿列克赛耶夫的废物总督。还有一大批根本不懂得军事只知道拍沙皇和总督马屁的军官。

    最让庄虎臣觉得搞笑的是,曾经在包头城下被自己俘虏过的那个彼得洛维奇男爵,现在负责南山防线的防御,他在修建南山防御阵地地时候,那个吃饱了没正经事干地总督大人,居然来视察了,他要是不关心的话,还好一点,总督大人来了以后,第一个命令就是不许所有地大炮掩体有顶盖,理由则是非常的扯淡,因为这么做违背骑士精神。彼得洛维奇据理力争,被恼羞成怒的总督大人给撤职了,现在南山防线,所有的大炮都是露天的。

    阿列克赛耶夫这个俄国远东总督,庄虎臣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

    日本人小马拉了大车,尽管一直没有出现什么错误,但是国力已经衰竭,恐怕是撑不了一个月了,庄虎臣感觉是要帮帮小日本了,不能这么快就结束战斗了,自己苦苦期盼的参战机会,现在还没到呢!

    说什么也要让小日本再撑半年,半年后,就是自己苦苦期盼,百般努力的机会,半年后的那个机遇,是自己用了三年的时间布的一个局,也许这个局将彻底改变战争的结果。庄虎臣搓了搓手,手真痒啊,手握十万大军,又准备了足够的粮草和弹药,却不能参战,真不是个滋味。但是没办法,再痒也得忍半年,自己的家底比小日本还薄,日本人拖不起,打不了持久战,自己就更不行了,必须是一击致命。而且还得是一尸两命,日本、俄国一起报销,这样才算是成功。否则稍有差池,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好难啊!

    自己给日本和俄国佬准备了一剂最香艳的毒药,顾小五在安南的海防和金兰湾安排了上万名的妓女,本来这个是准备赔钱的,就当是糖衣炮弹了,纯属消耗品,没想到这些茶壶、老鸨的智商还真不是盖的,弄出八国婊子联军的招数,搞的安南那里的中国人、西洋人、日本人还有那些富裕的安南人都去大把大把的扔银子,居然还赚了不少钱,看来意淫这个玩意,全世界的人都是一路货色。

    “报告。”

    “进!”

    一个亲兵雄赳赳的走了进来,行礼完毕道:“大人,赵裕德老东家来了。”

    庄虎臣一楞。他地伤还没完全好利索,怎么跑到巡抚衙门来了?忙站起来道:“我去接接。”

    “不用接了。我自己有腿。”赵裕德气哼哼的就进来了。然后对亲兵道:“你出去,我和少爷有话说。”

    亲兵看赵裕德怒气冲冲地样子,也不敢抬头,耷拉着脑袋就出去了。

    “少爷,你把上海的地都给抵押出去了?”

    “是啊,怎么赵叔也知道了?怪我,怪我。这么大的事情没和你商量,你老人家是东家,我这是越俎代庖了。”庄虎臣有些的歉意的道。

    “少爷,租界的地是少爷你的产业,别说抵押出去借洋人地钱,就是都卖了,我也不说什么。可是我怎么听说你把借来的钱又借给小日本了?这放印子钱也不能放给日本人啊!李中堂都说过,日本人是最不可信的,少爷把钱借给日本人,他们不还怎么办?这还是小事情,如果外人知道了,少爷啊,这个汉奸的名声。你怎么洗的干净啊!老爷是打洋人战死的,少爷当年带兵去娘子关的时候,我老赵可没拦着少爷。虽然兵凶战危,可是为国效命,那是做臣子地本分,你把银子借给小日本,让他们在中国的地面上打仗,这算是唱的哪一出啊!”

    赵裕德捶胸顿足,说话的语气痛心疾。

    “赵叔,我是想让小日本和俄国老毛子再打的热闹点。”

    “少爷啊,那可是在咱中国的地面上打的啊。可还有好些个老百姓都没撤回来啊。”赵裕德地语气无比的沉痛。脸都有些扭曲了。

    庄虎臣神情黯然的道:“这个我也知道,我只能把人口比较密集地地方人给撤回来。很多地方,咱们的人都没有能去,我听说日本和俄国人把咱们老百姓的庄稼给砍了,当饲料喂马,拆了老百姓的房子把木料用来烧火,还抓了好些个人给他们当民夫,日本人、俄国人都到处的抓奸细,不少中国人被他们当细作给杀了,这些我都知道。”

    庄虎臣的语气越来越低沉,眼窝都有些湿润了。

    “少爷,既然你都知道,你还借钱给日本人?那不是让他们多祸害咱们几天吗?”赵裕德不解道。

    “我就是让他们多打几天,赵叔,你信我,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一定让他们血还血,命还命!”庄虎臣咬牙切齿的道。

    “少爷,我信你,怎么,少爷打算出兵了?好啊!咱们养了十多万的兵,不为国出力还等什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少爷,我地伤都好了,我陪着少爷去前线,少爷打胜了,我给你牵马缒镫,说句不吉利地话,要是少爷和老爷一样,为国捐躯了,我老赵就象伺候少爷一样,把小少爷伺候大,让小少爷和少爷、老爷一样,当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赵裕德一本正经地道,丝毫没有忌讳话语里不吉利的字眼。

    庄虎臣感激的点了点头道:“赵叔,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况且朝廷不是有旨意嘛,让我们这些督抚都约束好军队,洋人打仗,我们要局外中立。”

    “放他娘的狗臭屁!在咱们中国人的地面上打仗,咱们中立?他们要是在外洋拼个死活,我老赵才懒得管这个闲事!人家都打进自己家里了,主人看着不管,由着人家胡闹?这是哪家的规矩?少爷,这朝里有奸臣啊!太后老佛爷和皇上被奸臣蒙蔽了,你是巡抚,封疆大吏,又是两代受国恩的,自古道文死谏,武死战,你是巡抚又是提督,身兼文武,你要上折子啊!老佛爷不准,咱就再上,一本不准,就两本、三本,一个人上折子不准,咱们就让那些清官和咱们一起上折子,就算是朝廷里的奸臣陷害忠良,少爷也要像岳王爷那样,做个千古流芳的忠臣!”

    庄虎臣看着说的慷慨激昂的赵裕德,苦笑着道:“赵叔,我还没那么迂腐,你怎么就不盼着我好呢?就希望我上菜市口啊?”

    赵裕德也觉得有些失言,可又立刻正色道:“少爷,我虽然是个粗人,书读的少,可是做人的道理还晓得一些,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忠孝节义,忠字排第一,忠君爱国才是做臣子的本分,我说句不知道深浅的话吧,老爷和夫人去的早,我虽然是个下人,可少爷一直没拿我当个下人看待,一直拿我当个长辈,我受老爷和夫人的托付,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少爷走错了路啊!奸臣乱了朝纲,做臣子的自然要直言进谏,哪怕被杀头,死了也是白骨留香,这个时候可不能贪恋富贵,坏了臣子的气节啊。”

    赵裕德说的正气凛然,庄虎臣默然无语,真的不知道如何向赵裕德解释,他才会明白,朝廷的旨意哪里是什么奸臣乱政,分明就是慈禧的主意,上折子要求和洋人开战的还真的不少,但是这些人难道真的是希望和洋人开战,保卫国家的吗?

    朝廷就是戏台,每个人都在演戏,唱的内容是什么,不是他们关心的,戏票的收入才是他们最在意的,现在唱着开战唱的最响的是两广总督岑春煊,他还拉着自己和他一起唱,可是他难道真的打算和日本、俄国开战吗?张之洞、袁世凯则是主和的,可是他们真的是怕战火烧了中国百姓吗?

    自打庚子年,那些和老佛爷唱反调,反对和西洋十一国开战的满、汉大臣都被杀光以后,朝廷里就再也没有人敢说话了,可以说是万马齐喑,现在敢说话的都是地方的督抚,这些人手握重兵,自己办洋务、收税,根本就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庚子国变的时候,张之洞就敢把刘坤一、袁世凯召集到汉口,商量废了大清法统,成立共和国的问题,尽管因为慈禧、光绪这些人没死在乱军中,李鸿章也下不了决心造反,这个事情没搞成,但是也说明了朝廷对这些人没有办法,总不能把这些带兵的督抚都逼反了吧?那些遵了旨意带兵进京的或是在地方杀了洋人的,最后不是战死、自杀就是当做祸被杀头、流放,而那些策划东南互保,拿着电谕却口口声声说是伪诏的,却一个个加官晋爵。

    现在朝廷中枢和地方督抚,已经是小鸡撒尿,各走各的道。

    庄虎臣不由得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大清朝廷基本上比死人就多口气,看起来是个大船,可是没准一阵风就给吹散了架子,俄国则是百弊丛生,明明是个重病缠身的人,却觉得自己挺结实,还满世界的找事儿,就怕别人不揍它,日本要说除了有些过于亢奋之外,毛病不大,可问题是三尺布要做个大褂,它不够个材料,国土狭窄,物资匮乏,天生的缺陷,冷不丁偷袭别人一下子可能能占点便宜,等到别人缓过口气来,一脚就捻死了。

    而自己的甘肃则更是实力有限,只是占了自己有先知先觉的便宜,所以提前几年做了战争的准备,但是后劲明显不足,好容易把上海租界的土地抵押出去,从美国犹太财团借了两千万美金的巨款,又不得不以“雷纳洋行”的名义放了一半借给小日本,否则还没等到自己参战,战争就以节节胜利的日军投降而告终。

    可是即是借了钱给日本,也不能保证日军能撑到半年后,日本如果想获胜,或说是能再撑半年,只有看天意了,希望东乡平八郎真的能像别人说的那样,有点好运气。

    “赵叔,再忍忍吧,兵法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其中天时排在第一位,半年后,咱们的机会就到了!”庄虎臣严肃的保证道。

    赵裕德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庄虎臣,只是觉得他的话有些玄,难道自己家的这位少爷学会算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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