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得了传召,心里忐忑,问了內侍,却又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只得作罢。%d7%cf%d3%c4%b8%f3

    待他进了御书房时,当先便跪在地上行礼。

    “免礼,起身吧。”皇上淡淡的说。

    周牧站起身,略垂着头,目光却早已打了个圈儿,将场中众人的容貌印在心底。

    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用力攥紧拳头,一声不吭。

    “周爱卿可知此次朕唤你来所为何事?”皇上见周牧安静的站着,淡淡的开口。

    “臣愚钝,不知。”周牧说。

    “方才云相跪在御书房外,请朕做主赐你二人和离,你身为当事人,是如何想的?”皇上又问。

    周牧猛然抬头看向皇上,眼中全是震惊。

    他也听说了云轩跪在御书房外的事情,却不知竟是为了云想容和他和离之事。

    皇上因为他这举动而略微不满的皱眉。

    周牧赶忙低头,跪在地上,道:“皇上,臣不愿和离。还请皇上不要答应此事。”

    “哦?”皇上淡淡的应了个哦字,道:“可朕听闻,你和祥瑞早已没了感情,没了情分,离心离德,既是这般,你又何苦这般拖着她?”

    “并无此事,臣与夫人感情甚笃,不知皇上从何处听到此等谣言,这纯属污蔑之语。”周牧赶忙道。

    若是以前,皇上真要管他和云想容的事,便是和离也算了。

    但是如今,他却是舍不得的。

    不知何时起,云想容已经悄然走到了他的心里,如今他正想着如何让她对自己回心转意,他又怎会甘心和离。

    “你若真与容儿感情好,又如何会有郡主一事?”一旁的云轩平淡道。

    那神色带着淡淡的不屑,似乎在说,撒谎也不找个好理由。

    周牧没有立刻应话。

    如今他便是说什么都需要斟酌。若是说得不好了,便得罪了皇后和蒋青她们。

    蒋青如今已经定死了要嫁给他了,他若是说错了,这日后怕是要日日争吵,那真是要命之事。

    好一会儿,他才道:“我与郡主之事乃是意外,如今我已经知晓,日后必定好好对她们二人,绝不会厚此薄彼。”

    “好一个不会厚此薄彼。”一旁的云轩淡淡的开口,“若是你心里真有容儿,此番又怎会叫容儿命悬一线?”

    周牧没有搭话,云轩又道:“此事昨夜容儿迷糊中曾醒来一次,和离之事便是她亲口所提,她说继续这般纠缠下去,便是三个人都不自在,她放手,给你们彼此成全。也免得她要担心自己某日睡下,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云轩这话又是一番打击落在周牧心上。

    容儿,我与你之间,竟已真的走到了此番山穷水尽,穷途末路之地了么!

    周牧心痛着有些出神,上首的皇上却已然开了口。

    “周牧听旨。既然和离之事是祥瑞亲自提出,云相又这般哀求,你夫妻二人情分已无,缘分已尽,朕便命你在这大殿之上写下和离书,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皇上这话落下,周牧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猛然抬头看着皇上,哆嗦着唇开口,“皇上”

    周牧还想说什么。

    “此事便这么定了,来人,笔墨伺候。”皇上大手一挥,直接定了这事儿。

    周牧心里绝望,脸色也显得无比惨白,整个人看着摇摇欲坠。

    內侍在他面前摆上桌子,放下纸笔,然后便恭敬的退在一旁候着。

    周牧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纸墨笔砚,却没有动手。

    僵硬的模样仿佛眼前的不是纸笔,而是正准备择人而噬的野兽。

    “周大人还在犹豫什么?”皇上再度开口。嗓音冷沉威严又带着浓浓的不悦。

    皇上本就不想做这让两人和离的事情,偏就眼下之事,最佳处置的法子便是和离,他只能如此下令。

    可周牧这般表现,却又好像有人压着他上断头台那般惨烈,让皇上觉得自己像是个恶人,逼迫人放手自己的心上人似的,众目睽睽之下,自是不悦极了。

    听出皇上的不悦,周牧浑身一颤,终于抬手拿笔,手不停的颤抖着,写下了第一行字。

    “凡吾二人,能成夫妻,皆因前世结缘”

    颤抖的笔划过纸页,字句透着凄凉,周牧心疼得几乎窒息。

    猛然一咬舌尖,尖锐的痛楚和血腥让他稍微清醒些,这才继续往下写。

    但是每一字每一句落下,便让他感觉心中的痛楚不断的放大。

    当初云想容执意嫁他时他的不喜和厌恶,后来云想容默默为他付出时他的无视,再之后,云想容风华绽放后,他的心动和留恋,都在此刻心中脑海一一铺成。

    他的手越来越抖,强忍着弃笔的冲动。

    “今吾二人自愿和离,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写下最后一个字,周牧在立约人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泪却也忍不住从眼角滴落。

    內侍拿了和离书给云轩,让他代云想容签了字,落了手印。

    由着皇上亲自命人将和离书送去相关衙门登记入册,盖印落章。

    待所有事情都处置完了之后,这才将文书给了云轩。

    云轩收好和离书,对上首的皇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此番之事臣替小女谢过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云相不必如此,也是他二人没有了夫妻的缘分,此事便到此处,今日御书房之内发生的事情,任何人都给朕烂在肚子里,不许再提。”皇上冷声说着,最后道:“朕乏了,都退下吧。”

    今日这事皇上办得不痛快,但却又偏偏是最好的解决方式,皇上心里也是郁闷的。

    听了吩咐,众人纷纷谢恩告退。

    云轩总算完成了云想容的托付,心里畅快,走路时连脚上的痛楚似也察觉不到,与平时一般无二。

    而反观周牧,却好似死了至亲一般,死气沉沉,无比沉闷。

    走路时,都是拖着步子走的。

    云轩看了眼周牧,心里并没有多少同情。

    他本就看不上周牧,若不是云想容极力要嫁,他也不会随了她的心意。

    如今和离,倒是让云轩心里舒服了不少。

    从亡妻过世后便不怎么理会自己的女儿,如今对自己的态度有所缓和。这才是叫他心生欢喜的事情。

    是夜,丞相府。

    晚膳过后,云轩来到云想容的房间,屏退了左右。

    “总算没叫容儿失望。”云轩淡笑着,从袖间取出和离书,递给云想容。

    云想容虽然早有预料可成,但真的到了如今这个时刻,却依旧有些激动。

    她的呼吸有些乱。

    待情绪平缓之后,她这才伸手接过云轩手中的和离书。

    缓缓打开,云想容一字一句的看得极为认真,看到那句“自愿和离”之后,更是开心得无以复加。

    从前世到今生,她用了两世的时间来爱上,靠近,最终离开这个叫周牧的男人,如今终于和他再无半点干系,心中没有丝毫难过和不舍,只觉得解脱!

    终于,日后旁人提起她只会说她的名讳,再不会说她是周夫人了。

    再不会了。

    云想容猛然抬头看着云轩,嗓音有些哽咽,一字一句道:“多谢父亲。”

    多谢父亲,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始终包容着她的倔强任性。

    不管她多任性,都始终随了她的性子。

    “傻丫头,我是你爹,说什么谢,便是这天塌下来,自有为父替你顶着。”云轩笑着揉了揉云想容的头发。

    云想容心里感动,微微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这一生,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好好的护着,守着云家,绝不会叫前世的悲剧重演。

    白日里跪过后的膝盖还有些疼,云轩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胀痛的膝盖。

    “如今和离书已到手,容儿便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为父便先回去了。”云轩说着站起身来。

    “父亲,你的脚怎么了?”云想容猛然伸手抓住云轩,急急的问。

    云轩轻怔,“脚好好的,没怎么。”

    他神情温和平静,眼神温润,可云想容和他对视却分毫不让。

    云想容眼中的不信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方才的举动她都看到了。

    云轩索性重新坐在床边,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是人老了,不中用些,今日不过在御书房外跪了一会儿,脚有些酸。待为父回去敷了热水,明日便也没事了。”

    “让女儿瞧瞧伤得如何了?”云想容赶忙从床上下来,蹲在云轩面前问道。

    云轩还想制止,云想容却更快的动了手。

    看着云轩膝盖上的淤青肿胀,云想容眼眶顿时发红。

    深吸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抬头看向云轩时,已然带上了些许责备。

    “也不知父亲是如何想的,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什么呢!”云想容说着站起身道:“我去取点膏药和热水,帮父亲处理一番。”

    云轩见状心里安慰,也不拦着。

    看着云想容忙着端水找药的模样,眼前一阵恍惚,似乎很多年前,也有人曾这般在灯下为他忙碌。

    “柔儿”云想容转过身的那瞬间,云轩恍惚的低低道。

    “父亲说什么?”云想容在云轩的跟前蹲下,轻声开口。

    眼前的幻境被现实击碎,云轩显得有些沉默,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弧度,轻声道:“没事。”

    云想容没有过多关注他怅然若失的神色,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云轩肿胀的膝盖上。

    “父亲你忍着点疼,这药酒效果好,先擦了再涂药膏,好得很快的。”云想容说着,先用热水敷了云轩的膝盖,然后才给他抹上药酒。

    云轩忍着疼,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烛火摇曳下,云轩看着云想容认真的侧脸,心里一酸。

    若是柔儿看见他们的女儿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肯定也是欢喜的吧。

    她这双眼像极了柔儿的,只可惜,这张脸却

    云轩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容儿。你可还怨当初我害死你母亲的事情”

    云想容抹药的手微微一顿,没有立时回话。

    说起来,心里总归是难受的。

    若不是父亲背弃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母亲又如何会抑郁成疾,最终病重身亡。

    只是,怨又有什么用呢?

    仔细回想母亲过世的这些年,父亲对姜寒玉其实是没有感情的吧,只是命运弄人,太多的巧合,导致了后来的结果。

    “不怨了。”云想容说,“仔细想想,父亲也没有错,母亲会死是因为她心思重,看不破,才会抑郁成疾,与父亲又有什么干系呢?一生一世一双人谈何容易?父亲又身居高位,便是身边纳了旁的女人,也是正常的。如今这个世道本也是这样的。”

    云想容说到最后,却又含着叹息。

    便是她如今,却也依旧不敢想这事。

    一如她和霍琛。

    她这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若是霍琛哪日要和旁的女人在一处,她便弃了他,自在逍遥便是。

    左右没了他自己也能过得很好,锦衣玉食,没事便找找乐子,听听小曲,岂不快哉。

    云轩嘴角的弧度显得很是苦涩。

    他这一生,从一无所有到位高权重,却只爱过柔儿一人。

    当初皇后借机要将姜寒玉赏赐给他,他本以为迎回来放在府里,左右不过多一人的饭食罢了。

    却不想人心不足。

    后来被姜寒玉算计,叫姜寒玉爬上了他的床榻。

    也因此造成了柔儿对他的误会。

    他那夜酩酊大醉,哪有力气对姜寒玉做些什么?只是后来那个孩子的意外到来,却逼得他不得不认!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他始终不解当年那晚的事情。

    只可惜,这种事情连查都无处查起。

    加上柔儿的死,他心死神伤,若不是膝下还有他和柔儿一同孕育的一双儿女,他早便随着她,撒手人寰了。

    屋里气氛沉闷。两人却都没有发现,窗角处有人悄然离开。

    待离开云想容屋子老远之后,姜寒玉这才扶着一旁的柱子低低的喘息几声。

    她面上全是怒意和怨气,浓得叫人惊骇。

    那个贱人,便是死了,也依旧牢牢占据着云轩的心。

    想她姜寒玉这十几年来日日夜夜守着这相府,守着云轩,但是却换不来他半点的和颜悦色,换不来他的一抹淡笑,她如何甘心?

    方才本想着云轩今日在御书房跪了许久,来寻他,好帮他处理一番脚上的肿胀。

    却不想竟会听到这番话。

    姜寒玉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独自坐在榻上,越想越气。

    想当初,她对云轩一见倾心,本来也没敢奢望,谁知道皇后竟然将她赐给了云轩。

    她满心欢喜的嫁过来,却不想,等待她的是云轩和柔芙的双宿双栖。

    她便只能日复一日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院中花开花落,独自凋零。

    后来她按捺不住出了手,却不想他的意志竟那般强,没有丝毫要碰她的意思。

    她只能下了重药,将他彻底迷晕。

    但是晕倒是晕了,这人都彻底晕了,还能做些什么?

    无奈之下,她只能叫人脱了云轩的衣服,做出一副醉酒后做出与她同房的模样。

    本以为云轩醒来之后看都如此木已成舟便会将就着与她在一块,却没想到那日之后,云轩再也没有拿正眼瞧过她一眼。

    想到方才自己偷听到了,这些年他一直惦记着那个死人,倒是自己这个活生生活在他身边的,他不屑一顾。

    心里蓦然被怨恨控制。

    第二天,云轩不在府里。

    “云轩,既然你不仁,便不要怪我不义。”姜寒玉想了一夜,越想越不是滋味,冷声说着,去一旁取了纸笔,写下一张小条,然后找到了自己一直喂养的信鸽,将纸条系好,鸽子便飞走了。

    姜寒玉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镇南王府,霍琛书房。

    霍琛坐在书桌后面,手上拿着两块玉,细细摩擦着,神情淡漠而疏远。

    仔细看去便能看出,霍琛手上的玉,正是蒋青从蒋国公那里拿了,送给周牧的。

    这两块玉,他很小的时候见过,一块在他母亲身上,后来给了他,另一块却是在他父亲的身上,随着父亲的战死沙场而消失无踪。

    他苦寻了多年无果,却不曾想会在云想容那里发现。

    尤其此物是从蒋国公府流出来的,便更加证明了他初时的猜想,父亲当年的死,并非战死那么简单。

    如今他循着蛛丝马迹追踪了多日,却无所获。着实有些头痛。

    霍琛收好玉佩站起身,离开了书房。

    在镇南王府一阵穿梭,他来到了鸿雁阁外。

    此处显得很是幽静。

    霍琛走了进去。

    “小王爷,你来看夫人啦。”院子里洒扫的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看到霍琛赶忙行礼。

    “金姨不必多礼。我母亲这些日子可还好?”霍琛问。

    “还好。依旧是老样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金姨说。

    她自霍琛的母亲进门后便一直跟在霍琛的母亲身边照料的老人,二十多年前那场大战之后,霍琛的父亲战死,霍琛的母亲得到消息之后也当时便昏了过去,而后数年,一直郁郁寡欢,到了后来,便是一直疯疯癫癫,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我进去看看。金姨忙吧。”霍琛说着,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拉着帘子,四处昏暗,霍琛不悦的皱了皱眉,上前拉开了窗帘,外头的阳光照射进来,将整个房间里的阴冷都照散了,带来一股暖意。

    “是谁?是羽哥么?”里间传来一道惊喜的嗓音,然后便见一个妇人从里头快步迎了出来。

    那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夫人,看容颜年轻时是极美的,只是此刻看着却是脸色苍白,不修边幅。

    目光直直的看着霍琛,眼中流露出些许陌生和疑惑来。

    霍琛知道,她此刻这番模样,不是金姨有意苛待不肯好好照顾,多半是她疯起来,又不让人靠近了。

    “母亲,儿子来看你了。”霍琛说了一声,然后上前牵住她的手,道:“母亲,儿子给您束发。”

    若兰倒是没有多大的抗拒,只是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年轻人,他叫自己母亲?

    “我,我什么时候竟然有了一个你这般大的孩子了?”若兰奇怪的问。

    “母亲,我已经二十五了。”霍琛平静的说着。

    修长的大手熟练的给若兰挽着头发。

    他每回过来,若兰有时肯让他亲近,有时却极为排斥,而她每当愿意让霍琛靠近的时候,霍琛总会给她束发,倒是练出一手好手艺来。

    “哦。”若兰迷糊的点头。

    见她神情还好,霍琛试探着问:“母亲可还记得当年和父亲相识的场景?”

    “记得,自然是记得的。”若兰顿时笑了,开始细细叙说曾经的事情。

    虽然话语有些乱而散,但看得出她将那些过往铭刻在骨子里。

    不然也不能神智错乱之后,唯独对和霍琛父亲的事情记得极为清楚。

    倾听了好一会儿,霍琛才轻声道:“母亲当年和父亲可有什么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若兰眨眼,显得有些困惑。

    想了好一会儿,却依旧迷迷糊糊的说着定情信物几个字。

    霍琛有些失望,正想让她别想了,她却猛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定情信物,有的哦。那是一对玉佩,我一个,羽哥一个。对,就是这个。”若兰猛然笑了,开心得像是个孩子似的。

    霍琛心里一跳,正想再问,却见若兰猛然瞪大眼睛。

    “对啊。玉佩,我的玉佩去哪里了?”她有些困惑,不住的嘀咕着玉佩两个字,在屋里来来回回的翻找着。

    霍琛面无表情的看着,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难过。

    他七岁那年,他的生母却用一副狠辣的模样对着他,要杀他,还说便是以后再不生养,也不想要他这个儿子。

    稚子年幼,不明所以。

    后来是父亲得了小心匆匆赶回来,救下了他。

    父亲告诉他,是因为父亲做错了事情,母亲怨父亲,才会迁怒他。

    当时他问父亲做错了什么,父亲那时的表情很奇怪,后来才说,等他成年了,便告诉他。

    可是不等他成年,父亲却战死了。

    而如今,看着母亲即便忘了一切,却总能记着关于父亲的事情,他却对她委实恨不起来。

    罢了,他怎么会想从母亲这里得到线索呢。

    “母亲,儿子走了,改日有空再来看您!”霍琛对着依旧不断翻找,理都没有理他的若兰说了一句。

    霍琛转身的时候,步子显得有些沉。

    一个曾经想要杀他的生母,如今疯疯癫癫,他爱不起,恨不得,一个曾经对他呵护备至的生父,却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他深觉父亲的死有蹊跷,却因当年线索甚少,无处查起。

    霍琛显得有些迷茫。

    就在他方才走出数步之时,若兰却猛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声,“哈哈,找到了。”

    声音里满含惊喜。

    霍琛不可置信。猛然回头。

    玉佩明明在他手上,怎么可能被母亲找到。

    却见母亲匆匆跑到他的身边,将一块东西塞到他的怀里,小心的四处张望,然后才凑到他的耳边。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说得极轻,好像生怕被人知晓似的。

    “这个便是我和羽哥的定情信物,你可要收好,交给你父亲,这可是用来调兵遣将的兵符,千万别弄丢了。”

    然而这话在霍琛的脑海中,却像是炸开了锅似的,一阵哔啵乱响。

    玉佩,竟然是兵符?

    他猛然伸手抓着母亲的肩膀,艰涩的质问:“母亲,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许是他手中的力道太大,许是他的表情太过难看狰狞,若兰被吓到了。

    她怔怔的看着霍琛,看着他猩红的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猛然“啊”的一下尖叫出声。

    她激动的甩开霍琛的手,尖叫着跑开:“坏人,走开,滚,我就是死也不会说的,走开”

    她疯狂的尖叫着,踉跄跌倒在桌边,拿起凳子就往霍琛身上砸。

    霍琛站着,一动不动的任由凳子砸在他的身上。

    若兰真是看到什么就拿什么,拿到什么就砸什么。

    外头的金姨听到动静赶忙跑进来,眼看着一个茶杯朝着霍琛砸来,他也不避开,赶忙一把将他给扯开。

    “我的小王爷,你怎么也不知道躲开,明知道夫人犯起病来没有理智可言的。”金姨看着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有凳子和其他的东西,心痛的说。

    “无碍,就当,替死去的父亲给她些补偿。”霍琛不在意的说。

    父亲死了近二十年,母亲清醒为他,疯癫为他。所有的一切,均是为了他,也可谓是伉俪情深了。

    只是他不明白,当年母亲为何就下得去手这般对他,对他这个,父母亲唯一的亲生儿子痛下杀手。

    “小王爷先走吧,看夫人这样子,怕是要持续许久才会消停,待她冷静下来,老奴自会来收拾。”金姨已经推了霍琛出了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那便有劳金姨了。”霍琛朝着金姨做了一揖,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走出院子。

    霍琛抬手揉了揉被凳子砸得生疼的手臂,低头间猛然想起了方才母亲往他怀中塞的东西,顺手拿了出来。

    那是颗浅蓝色的琉璃珠,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每每打了胜仗便会送母亲一样东西,这珠子也是父亲送的,这些年一直保存得完好,却被母亲当成了玉佩给了他。

    母亲虽然疯癫。却似乎潜意识里还有记忆,那玉佩便是蓝田暖玉,不时会透出蓝色暗芒,而这珠子,又是蓝色的。

    那么母亲方才说的兵符也是真的?

    一时间霍琛感觉心里一团迷雾,有些谜团揭开了,有些谜团却又更加凌乱了。

    霍琛握紧珠子快步离开。

    周府,酒窖。

    自从昨日被迫写下和离书,回到府中之后,周牧便直接进了酒窖,没有出来。

    连着今天都告了假,没去上朝。

    周牧歪倒在一堆的酒坛子里,斜斜的躺着,显得很是颓废。

    迷迷糊糊的呻吟了一声,周牧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茫然。

    许久之后,他才像是回过神来,想到昨天那纸和离书。

    如今他和云想容,是真的没有半点干系了。

    日后男女婚嫁。各不相干,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好一个各不相干,好一个各生欢喜

    周牧惨淡一笑,猛往嘴里灌酒,却只觉得苦得要命。

    “少爷,少爷,您别再喝了,再喝下去会出事的。”小四见周牧这样,壮着胆子上前抢了周牧的酒坛子。

    “你给我,给我,谁准你拦着我的,滚开”周牧扑过去抢,浑身被酒给醉着,身上没有半点力气,扑了个空。

    小四跪在周牧身前,道:“少爷,您别这样,您这般作践自己,小四难受。”

    小四从小和周牧一起长大。周牧待旁人如何且不说,待他却是极好的,如同兄弟一般。

    “小四,你莫不是看本少爷对你太好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了,狗奴才,滚开本少爷要喝酒,你竟敢拦着”周牧气急败坏的吼,但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着卷。

    “少爷,您不能再喝了,小四知道您难过,但是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啊,您何苦这般绝望。”小四说。

    周牧闻言顿时惨然一笑,“转圜的余地?都已经和离了,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他说着,眼角竟是掉了一滴泪。

    小四咬牙,道:“此番和离都是云相和皇上的意思,少夫人却不曾露面。许是少夫人并没有那个意思呢?少爷好好保重身体,等少夫人身体好了。您再亲自追求,少夫人以前那么爱您,想来只要您对她上心,少夫人总会同意的。”

    “她会同意吗?”周牧闻言猛然抓着小四,显得激动又迷茫。

    “对,没错,她原来那么爱我,不管什么都以我为先,她如今这般也是被我和郡主的事情伤了心,若是我能重新追求她,她肯定会答应的,一定!”周牧像是给自己鼓励,又像是自欺欺人,开心的说着。

    “对,一定会的。”小四坚定的说着。

    紧跟着,小四便扶着周牧出了酒窖,让他洗了个热水澡。

    之后周牧到头就睡。

    这一觉便睡到了夕阳西下。

    周牧是被吵醒的,而吵醒他的不是旁人,正是蒋青。

    “周郎,我听闻你今日告假。说是身子不适,你还好么?请了大夫来看过没有?”蒋青坐在周牧的床边,担心的问。

    周牧宿醉过后还很头痛,此刻脑袋正一抽一抽的,只觉得要炸开了似的。

    他眼前还有些模糊,便直接伸出手,摊在蒋青面前。

    “怎么了?”蒋青有些不明所以的问。

    周牧眼前渐渐清明,看着蒋青满脸的茫然,心里更加失望。

    以往他每每宿醉,醒来之后,都有云想容备好的醒酒汤,喝了便不那么头痛了。

    如今便是没有醒酒汤,他伸出手来,蒋青却连茶都不会倒一杯。

    两相对比,心里越发的失望了。

    “你怎么来了。”周牧没了喝茶的心思,淡淡开口问道。

    他嗓音显得有些沙哑,蒋青顿时以为他当真病得不轻。

    “你怎么这样问,我自是来看你的,怎么,你不想见到我吗?”蒋青看着周牧。显得有些委屈。

    她在姑姑宫里被关了数日,好不容易熬着他们和离了,被放出来,一出来便先来看他,关心他,他却一副不领情的模样

    “没有,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周牧不耐烦的应付。

    “周牧,你为何这般口气与我说话,数日不见,你不想念我便罢了,如今这是在嫌弃我吗?”蒋青怒道。

    周牧心里很是无力,看着蒋青,只觉得精疲力尽。

    他当初到底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找了这么个女人给自己添堵。

    见周牧依旧没有开口,顿时像是想起什么,甩了他的手,站起身指着他尖叫道:“昨日你刚与云想容那个贱人和离,今日便告假不朝,我来看你你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你说。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与那贱人和离,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不爱我了?”

    周牧冷眼看着她,心里道:是、是、是,都是。便是如此,你又想如何?

    但是,为了今后,这话终究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我说对了是不是?你便是不爱我了是不是?都说男人都是贱骨头,得到了的便不在意了,你、你你是不是得了我的身子了,便不在意我了。”蒋青再怎么泼辣,也是个女人,说到最后,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声音也低了不少。

    周牧看着她,心里很是不耐,索性直接抓着蒋青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拉。

    蒋青不防,直接被带到了床上。

    周牧翻身压在蒋青身上。直接吻住蒋青的唇。

    蒋青眼中闪过一丝的错愕,紧跟着又羞涩的闭上眼睛,任由周牧为所欲为。

    **过后,蒋青窝在周牧的怀里,心满意足的浅笑着。

    在她想来,周牧既然愿意同她这般亲近,定是因为心里有她。

    她又怎会知道,便是对青楼里的那些女子,周牧也是同对她这般,一般无二。

    “周郎,如今也已与云想容和离,什么时候娶我过门?”蒋青低低的问。

    虽然一场酣战淋漓,身子是舒坦了,可是心却越发的空了。

    如果此时怀中的人是云想容

    周牧想着,有些走神。

    “周郎,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蒋青不满的嘟哝。

    “你我婚事要由钦天监选日子,岂是我能做主的。”周牧平淡的回应。

    “可是人家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嫁你了。”蒋青在他怀里,有些羞涩的说。

    “我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娶你了。只是婚期由不得我们,便且等着吧。左右咱们如今这般,也与夫妻一般无二。”周牧说着,猛然翻身又覆上了她的身子。

    又一番巫山**开启。

    周牧和蒋青这般缠绵之时,相府之内,也传出了好消息。

    说是孙生医馆的孙大夫已然找到了药引子,制成了药,给云想容服下,如今她的病情已经稳定,身子正一日日的好起来。

    这事儿皇上也知道了,越发心慰。

    毕竟当初迫着周牧和离,若是如此云想容还没能保住,那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时间转眼便过了半个月,云想容的“病”也彻底好了,开始出现在人前。

    没有了周牧的束缚,她一个人倒也觉得越发的自在逍遥。

    如今孙生医馆的生意蒸蒸日上,有孙逸在,她压根不需要去管,坐等拿钱便是。

    而其他的生意,也在扶风的操作下越做越大,顺风顺水。

    唯独当初因为蒋青被封掉的云衣阁一直没有再开起来。

    云想容“病”好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这云衣阁给开起来。

    云衣阁开张之日,门外舞龙舞狮,鞭炮炸响,显得热闹极了。

    云想容难得褪去一袭白衣,穿上了看着喜庆的梅红广袖留仙裙,腰带一系,整个人显得高挑而美丽。

    这一日,霍琛和离王还有七殿下都来了。

    “姐姐,你说你这铺子怎么没有小孩子的衣服啊,还没有男式的,净卖女装,我便是想照顾你的生意都不成。”七皇子嘟着嘴,一脸的不开心。

    云想容嘴角笑意浅浅,“小七的衣裳宫里自有人早早准备着,何须担心这些。”

    七皇子撇了撇嘴,像是有些郁闷。

    云想容听父亲说了,当日七皇子和太后也在场,她心里明白,肯定是他找了太后来帮忙,和离之事才能那么快定下来。心里感激。

    见大家都在一处,便道:“今日正好云衣阁开张,本姑娘心情好,便请你们去香满客吃一顿,畅饮一番,当做庆祝,如何?”

    “欧耶,姐姐说真的?我要去,我要去。”小七顿时双眼发亮。

    “那感情好。荷包空了可别怪我们点了贵的。”离王一收手里的扇子,笑着开口。

    香满客出了名的贵,离王这话倒是真假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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