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云想容端着茶水喝着,神情清浅淡然,面容温婉如玉。

    周牧刚到门口时,看到的便是她这番模样,心里蓦然一动。

    压下心中的激动,周牧正了正色,这才走了进去。

    “不知容儿此番来,是为了何事?我正忙着筹备婚礼,倒是怠慢了你,这些下人也真是失礼,竟没有好好招待你。”周牧笑着开口。

    周牧既想靠近,又因为被拒绝得多了而感觉害怕。最后只能这般用他自以为的骄傲和能够刺激到云想容的事情,来掩饰自己那点卑微的自尊。

    “我前两日刚从翔王殿下那里得了些好茶,这便叫人拿来与容儿尝尝。来人”周牧顿了顿,正开口唤人来。

    “不必麻烦,先说正事吧。”云想容打断了周牧的话,淡声道。

    周牧目光疑惑的看着云想容,道:“不知容儿有何事要与我说。”

    “周大人,你我如今已经和离,大人可以唤我一声云姑娘,又或者唤我一声封号,祥瑞公主,直接唤名字这般亲近的举动,还是免了吧。”云想容淡淡的开口。

    周牧脸上神色一滞,心里的期待瞬间崩塌,又惊又怒,她竟这般绝情,连名字都不让他唤了么!

    沉滞了许久,周牧再度开口,却只觉得无比艰涩,“祥瑞公主。”

    陌生、隔阂,周牧竟难过得双眼酸涩。

    但同时,心里却又有一股火在燃烧。

    不甘,愤怒,以及难言的恨。

    恨云想容为何这般绝情的离开他,也恨她看不起她。

    瞧她如今这高高在上的模样,怕是正为了嫁入高门而努力攀高枝呢吧!

    所以说周牧从来都不懂云想容。

    若云想容真是贪慕虚荣。追求权势的人,当初又如何会看得上周牧这个穷小子,怪只怪他当初不知道珍惜罢了。

    磨没了云想容的爱恋,还想她待他如初,那简直是做梦!

    “嗯。”云想容淡声应着,平静道:“此番前来,却是之前我病重之时离开得匆忙,我父亲却是忘记了将我园子里的东西带回相府去了,今日便是来将这些东西运回去的。”

    周牧略微一愣,旋即心里发紧,她芙蓉园的东西,此刻正在蒋青的屋子里置放着呢,如何能够还她!

    “不知祥瑞公主如何有这脸开口,芙蓉园虽自成一园,开了个小门,可依旧属于我周府的产业,如今你我二人既然已经和离,那么此间之物便都是我一人的,如何还与你扯得上关系?”周牧冷声讥嘲。

    方才还悲切着的人,此刻却又冷下脸来嘲讽,不得不说这周牧的心思,普通人怕是也难猜到。

    一会儿风雨一会儿晴,多变得很。

    不过云想容早就知道东西没那么容易就要回来,所以并不失望,周牧还指着用那些摆件给他争脸面,给他省银子,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自有她的法子。

    云想容平静道:“此事怕是未曾和周大人说了,我那屋子里的东西,都是陛下赏赐的。如今你我二人已然和离,自是要将东西带走才行。”

    “东西既然在我府里,自然不能拿走,若公主殿下是为了此事而来,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罢了。若是无事,我便要去忙明日大婚的准备事宜了。”周牧冷声说着,竟直接起身朝门外走去。

    云想容虽然有公主的封号,却没有公主的实权,周牧又如何会惧怕?

    “周大人”待周牧走到门口的时候。云想容方才悠悠开口,道:“若是周大人执意如此,那我也只能借着太后娘娘赏赐的金牌进宫,面见太后,请太后她老人家为我做主了。”

    周牧到了门槛的脚步顿时停滞在那里,再也抬不起来了。

    云想容这是威胁,**裸的威胁。

    偏偏,他周牧还就得受着。

    双手握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周牧咬着牙根开口,一字一句的说:“此时正值我大婚之日,下人都各自有事忙碌,怕是没有时间替公主整理这些物件。公主宽限几日,待我大婚过后,定会悉数将东西清点清楚,送到相府给公主,公主意下如何?”

    再如何,且先让他应付过这几日再说。

    若是大婚当日,屋子里的摆设都不尽人意,以蒋青的性子,怕是要闹将起来的。

    “我觉得不如何。人手之事不必大人担心,我带了皇上赏赐的二十个侍卫来,足够我将东西悉数搬走了。来找大人,也是和大人说上一声,毕竟如今这周府是大人的,免得叫人说我不知礼数,离了府直接回来搬东西,却不问过主人。”云想容淡声回应,心里暗衬,此刻周牧怕是气得要吐血了吧。

    要的便是这个效果,逮着这最后的关头来,然后坐等周牧丢人。

    没人比她更加了解周家的家底了,除了她这些年赚的家底,基本上也就勉强够维持日用罢了。

    她自重生后醒来,便不曾管过周家的事情,生意好坏由它,更是将早两年存下来的钱款都给挪出来了,先前在为蒋青修葺院子的时候,更是刻意加大了用度,如今的周府,没了她那些东西给蒋青装饰屋子,还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勉强凑出些来,也不过是些歪瓜裂枣而已。

    周牧对这情况怕是心知肚明,方才会这般不肯放手。

    背对着云想容的周牧此刻恨不得将云想容扒皮抽筋,可是他也清楚的明白,他做不到。

    想想库房里的东西,再想想她院子里一件没带走的物件,周牧有种,她早就谋划好这一切,等着他往里跳的感觉。

    心底蓦然发寒。

    “这都是你算计好的?”周牧开口,声音沙哑却不掩颤抖。

    云想容闻言淡然浅笑。

    是不是她算计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到周牧的日子过得不舒心,她也就放心了。

    没有等到云想容的回答,周牧的心完全沉到了谷底,惨然一笑,道:“好,东西我都给你。公主在此处等着便是。我会让人送过来。”

    “周大人人手不够的话,我的侍卫可以”云想容好心的提议。

    “不必!搬个东西也要不了多久。”周牧冷声打断云想容的话,大步离开。

    让她的侍卫搬,让他们去蒋青的院子搬么?好叫她看他笑话么!

    虽明知她肯定是知晓的,却不想将这些**裸的摆在明面上来。

    他只想保留自己最后的自尊。

    周牧既说要自己叫下人搬东西出来,云想容便也不急,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品着茶。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有下人端着上好的摆件走了进来,搬东西的人不少,却依旧来回了十来趟才算搬完。

    整个大厅几乎都摆满了东西。

    周牧进门的时候,只觉得刺眼。

    他冷着脸走到云想容面前,淡声道:“公主清点一番吧,看看东西是否都在。”

    “嗯。楚儿,你去吧。”云想容应了一声,食指曲起,在桌上随意敲击着,显得很是随意。

    屋子里的摆件她虽从不去管,但是却有叫楚儿仔细清点,登记入册,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楚儿清点了一会儿,站在云想容跟前禀告,“小姐,东西差不多都在这儿了,就是有一样”楚儿说着停住了话头,看了周牧一眼。

    “说。”云想容头也不抬,清雅依旧。

    “是一个翠玉盆栽,除了这个,旁的都在。”楚儿说。

    翠玉盆栽,也不是顶值钱的玩意儿,周牧留它做什么。

    翠玉盆栽自是周牧可以扣下的,为的就是试探。

    周牧看着云想容脸上的不动声色,不死心,难道她真忘了那盆栽的来历么?

    便说道:“那翠玉盆栽,是我当初送你的,我们夫妻一场,我想留作念想。”

    他说这话时声音是感伤的,目光是难过的,云想容抬头看到,心里却没有任何波动。

    听他这么说,她倒是想起这翠玉盆栽来。

    这是周牧和她成婚三年,第一次也是唯一送给她的东西。

    前世,包括重生之前,她最是宝贝的玩意儿。

    她重生后就没再怎么在乎,丢在角落里去了。

    周牧此番举动,是想告诉她,他还念着旧情,收着旧物,怕是做给她看的吧!

    是要她动怜悯之情,和他重修旧好?

    若是曾经的云想容,或许真就上当了。

    可惜

    云想容淡淡一笑,道:“周大人既想要,那便留着吧,左右我带走也是无用。还有这血玉珊瑚,曾是皇上送你我的新婚之礼,如今便转送给大人和郡主吧。祝二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云想容说着,拿起那块血玉珊瑚递给周牧,笑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周牧气得唇瓣发白颤抖。

    当初皇上赐此物给他们当新婚贺礼是看在云轩的面子上,寓意红红火火,幸福吉祥。

    但是如今,他和云想容已经和离。

    可偏偏云想容却又将此物送给他和蒋青,还说什么祝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这是要咒他们重新踏上他和云想容的旧路,早些和离吗?

    周牧没有伸手去接,云想容也不在意,随手将东西放在一旁的几上。

    吩咐侍卫将东西搬到外头的车上,这才淡淡道:“好了,如今东西也都全了,我就不打扰周大人忙明日大婚之事了,告辞。”

    云想容说着,带着楚儿等人聘婷离开。

    周牧没有动,等侍卫全都走了,只剩他一人的时候,他这才发出呵的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怒意上涌,周牧几步上前。拿起那块血玉珊瑚就想往地上掷,手抬到一半,却僵在空中。

    这羞辱虽是云想容给他的,但是他还真得受着。

    如今周府已经没有多少银子和摆件了,这血玉珊瑚虽然寓意不好,但是却价值连城。

    周牧最终没有打碎这血玉珊瑚,带着珊瑚匆匆去了蒋青即将入住的院子,和翠玉盆栽一起摆在显眼的位置。

    除了他和云想容,想来也没有旁人知道这两件物件的含义了。

    这样摆着,也能给他充充门面。

    本已经准备好的新房装饰却被云想容来这一趟全数带走,一时间周牧只能咬紧牙根去库房找了些还算好看的摆件,又从自己的屋子里抽取了不少的东西填到新房中,这般东拼西凑,总算是摆满了该摆的位置,至于能不能看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日晃眼而过,到了周牧和蒋青新婚这一日。

    这一日,周府早早的便热闹了起来,红绸遍布,张灯结彩。小厮丫鬟不断穿梭,宾客踏至,很是热闹。

    这日,云想容也稍作打扮了一番。

    一袭广袖衣裙,选的鹅黄色,这种颜色将她的脸衬得越发白皙如玉,脸上施着淡妆,黛眉轻扫,显得虽姿容一般,但那双星眸却无比的耀眼明亮。

    “小姐真美。”楚儿看得呆了去,喃喃道。

    “走吧?”云想容扶了楚儿的手朝外走。

    楚儿有些不解:“小姐今日是要去见什么大人物吗?竟打扮得这般美丽。”

    “既然周牧发了帖子,便去周府凑凑热闹,沾沾喜气。”云想容拿出喜帖晃了晃,脸上依旧带着淡笑。

    顺带看看周牧是如何丢人的。

    云想容带着楚儿和赵曦到了周府外头,刚下了车,便有马车停到她的车旁,紧跟着,霍琛也从车上下来。

    “来了,进去吧。”霍琛淡淡的开口。

    云想容略微点头。两人一起进了去。

    周牧看到两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僵。

    他们这般郎才女貌的模样,只是刺眼得紧。

    “见过镇南王,见过祥瑞公主,二位里面请。”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周牧很快调节了脸上的情绪,上前迎接。

    “周大人,恭喜了,祝你和郡主早生贵子,白头偕老。”霍琛不耐烦开口,云想容脸上带着淡笑,道。

    “多谢。”周牧刚说着,一旁却钻出个小人来。

    “姐姐。”七皇子从旁边钻了出来,牵着云想容的手笑着唤。

    “你怎么也来了。”云想容轻笑着开口。

    “我来凑热闹的,听说成亲闹洞房很有趣,我就来了。”小七眨巴着眼睛,一脸无害的说。

    云想容看着他眼中的狡黠,眯了眯眼睛,他这是,来捣乱的吧!

    一旁的霍琛不着痕迹的牵过七皇子牵着云想容的手,淡笑道:“咱们先入席,别在这里碍着周大人了。”

    “琛哥哥,你做什么拉着我,我要和姐姐一起。”七皇子不满的嘟哝。

    霍琛没有说话,到了席位上时,却坐在中间,将云想容和七皇子给分开了。

    七皇子本不乐意和霍琛坐在一起,然后霍琛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七皇子愤愤又无奈,只能安静的坐在霍琛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云想容,那委屈的小模样讨喜极了。

    云想容在一旁忍俊不禁,嘴角笑意清浅,好看极了。

    很快便到了吉时,周牧牵着蒋青拜了皇后的懿旨。

    拜过天地之后,将蒋青送到了新房中,周牧便又出来外头待客。

    虽然席面之上的吃食算不上顶好,但也勉强过得去,配不上蒋青的身份,但就周牧这边来说,也能将就。

    所以众多宾客心里虽然笑话着,脸上却没流露出多少情绪来。

    这就是周牧聪明的地方,将钱用在刀刃上。

    这外头的席面才是面子,至于屋里的摆件,只要他一会儿装醉,闹不成洞房,顶多事后蒋青与他置气,决计到不了外人的口中。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却依旧漏算了。

    到了晚上,周牧假借醉酒想要避开众人闹洞房。

    却不想几个损友起哄,又有七皇子说从不曾闹过洞房,众人便一起簇拥着他去了新房。

    云想容和霍琛也被七皇子拉着去了。

    周牧心里发虚,却又拒绝不得,只希望一会儿他们闹起来,不会多加注意屋里的摆设才是。

    新房里,蒋青难得安静的坐在喜床上日。

    今日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

    她终于嫁给周牧了。

    这种感觉美好得让她想要尖叫。

    而且她的肚子里还有他们的孩子,待回头告诉了周郎。他肯定也会很开心。

    蒋青正想着,却听到有吵闹的声音往这边来了。

    “周大人,可别装醉啊,装醉没用的,洞房还是要闹的,哈哈。”远远的,蒋青便听到有人这么说。

    蒋青脸上蓦然红了,听到周牧醉酒,却又担心的要伸手去揭盖头。

    “郡主不可以,这盖头要等新郎来揭的,您自己揭了不吉利的。”一旁的小楠见状赶忙按住蒋青的手。

    蒋青心道麻烦,却不敢再有动作。

    众人簇拥着周牧进了新房,一个个放声大笑:“快快快,新郎官,快揭盖头去。”

    在众人的起哄下,周牧只得上前拿了喜秤揭了盖头。

    盖头揭开,蒋青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今日的蒋青无疑是美丽的,精致的妆容和身上的大红喜服将她衬得人比花娇。

    许是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蒋青脸上全是不好意思的羞赫。

    “新娘子真漂亮,亲一个,亲一个。”

    众人又开始起哄。

    蒋青双手搅在一起,紧张又不好意思。

    周牧想早些打发了他们,便低头朝着蒋青凑去。

    众人目光紧紧的盯着周牧,一时间倒没有吭声。

    一旁的小七倒是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四处乱瞧。

    “原来新房便是这个样子,看着红彤彤的,甚是喜庆,只是怎么看着比外头寒掺了许多?”婚房本就安静,小七这一嘀咕,顿时将所有人的视线都给吸引了去。

    就连原本闭着眼羞涩的等待周牧亲吻的蒋青也睁开了眼睛。

    周牧直起身子,转身看向七皇子,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

    他怎么也没想到,七皇子会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他和云想容走得近,莫非是云想容教的?

    一时间,周牧心里又恨又气,看着云想容的目光像是要活剐了她似的。

    无辜被记恨的云想容表示有些无奈,不过反正她和周牧已经没有了情分,她对周牧如何看她也无所谓。

    反倒是对周牧吃瘪丢人,极有兴趣。

    站在云想容身旁的霍琛注意到周牧的怨毒,伸手一扯将云想容拉到另一边,冷眼看向周牧。

    周牧顿时感觉一股极浓的威压,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下意识的别开了眼。

    目光对战完胜,霍琛却没有任何表示,转头再度看向小七。

    说完那句话,小七像是还觉得不满意,走到门边人高的大瓷瓶前,指着,说:“这个青花瓷瓶看着是不错,但是细看之下其实做工粗糙,这瓶神底部的花纹都没有晕开,劣质品。”

    “还有这个,这个玉远看剔透,像是汉白玉,但是其实不过是民间一些小作坊里造假造的,还有那个屏风。也是普通手绣,上不得台面。”小七这走一处指一处,说得头头是道的,着实让人惊讶之余却满心赞同。

    因为小七并没有说错。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压根没有放在周围的摆件上,经他这么一说,便都反应过来了。

    本来是来闹洞房好喜庆一番的,可是这会儿,个个都面色尴尬了。

    “七殿下,今日是周某的大婚之日,你此番这些举动,怕是不好。”周牧气得脸色发白,咬牙道。

    床上的蒋青此刻脸上也是没有了半点的笑意,她不管不顾,费尽心思的嫁给周牧,他便是这么对她的?

    这屋里的摆件,还真就没有那件能入得了眼的。

    七皇子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也没有说错。

    但是蒋青同时也是恨七皇子的,若不是他非要在这个时候说,她也不会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蒋青看着七皇子,恨不得杀了他。

    七皇子冷着小脸,瞪回去,嘴里道:“放肆,竟敢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本皇子,你这摆件摆出来难道还看不得说不得了?这般瞪着本皇子,莫非想吃了本皇子?小心本皇子去皇祖母面前参你一本。”

    蒋青有皇后宠着,别人怕她让着她,七皇子可不怕,他还有太后宠着呢。

    按辈分,皇后还小太后一辈,要唤太后一声母后呢。

    所以七皇子简直是有恃无恐。

    蒋青咬着牙,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脸上这才挂上勉强的笑容,可却怎么都勉强不了自己开口。

    她本就是个能伸不能屈的性子,能按耐住脾气没有发作,已经算是极为的难得了。

    一旁的周牧只好道:“七殿下,这今日是周某的新婚之喜,还望给周牧留几分薄面。”

    七皇子冷哼一声,目光落在正门正对着的几上。顿时来了兴致,走上前道:“咦,这血玉珊瑚和这翠玉盆栽倒是不错,还算上档次。”

    周牧看着七皇子夸起这两个物件来,心里顿时心惊肉跳的,见他没说是云想容留下的,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紧跟着他的心就又揪了起来。

    “可是这个血玉珊瑚不是宫里的吗?早些日子还听皇祖母说起,这血玉珊瑚被父亲送人作为成婚的礼物了,莫非说的就是你们?”小七状似疑惑的嘟哝。

    周牧的脸色更差,额头上滚出汗水来,生怕七皇子说出云想容的名字。

    倒是蒋青不明所以,见七皇子终于夸奖了,脸色缓和不少。

    只是她看向那血玉珊瑚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眼熟。

    “也不对啊,皇祖母不是说已经好多年了么?”七皇子自顾自的嘀咕。

    说是嘀咕,却大家都能听见。

    周牧白着脸没敢回话,七皇子似乎玩够了,走到云想容的身旁。道:“姐姐,这闹洞房一点都不好玩,这新房里的东西都那么差劲,还不如琛哥哥府里的客房里面摆件好呢,咱们走吧。”

    众人:“”

    一个是启国唯一的外姓王爷,虽然如今没有战事没有实权,但是封号和爵位乃至俸禄都是实打实的。

    一个是刚刚升到正四品的小官,能比嘛,能比嘛!

    众人无语。

    而周牧则是紧紧的双手握拳。

    又是霍琛!

    云想容也是好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方才威风凛凛教训蒋青的七皇子却像是乖巧的孩子一样,由着她摆弄。

    云想容牵着七皇子的手,却没有着急走,而是看向周牧,缓声道:“周大人,这翠玉盆栽和血玉珊瑚虽好,但血玉珊瑚毕竟是圣上曾经赐给你我二人新婚的大礼,而翠玉盆栽又是大人曾经送给我的物件,就这般放在郡主和大人的新房里,怕是不吉利。毕竟你我二人已经和离,郡主看着怕也闹心。”

    云想容说完。满意的看着周牧脸上再没有半点颜色,脸上汗珠滚滚而落,紧咬着牙恨恨的看着她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不过这两样东西我既送给了大人,大人想如何处置也是大人的事,倒是我多言了。”云想容笑了笑,也不去管周牧和蒋青扭曲的神色,淡笑道:“那便祝二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了,告辞。”

    云想容说着,牵着七皇子转身朝外走,霍琛漠然转身跟上。

    而其他本来想闹洞房的众人,看到如今这般尴尬的场景,再一看周牧还有蒋青两人极其难看的脸色,也慌忙告辞了。

    众人匆匆离开,还没出院子,就听到里头传来蒋青的尖叫怒骂:“周牧,你什么意思?你竟敢这么对我。”

    一行人极有默契的停下脚步,默默做起了听墙根的事情。

    屋里,蒋青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周牧的脸上。气得脸色都扭曲了。

    周牧不防她会对自己动手,呆愣的情况下被打了个正着。

    蒋青方才还觉得那血玉珊瑚眼熟,听云想容一说,又和翠玉盆栽扯在一起,顿时就想起来了,这两样不是当初晴娘拿到自家当铺当了的,后来周牧还火急火燎来讨回去的东西么。

    “你是不是疯了,连我都敢打,我可是你的夫君。”周牧捂着脸,总算是反应过来,大喝道。

    外头一众听墙根的众人顿时两眼发直,老天,青阳郡主不愧为悍妇之名,竟连夫君都赶打,而且还是在新婚之夜,真是可怕。

    众人不由得默默缩了缩肩膀,继续听。

    “夫君,有你这样的夫君吗?啊?这屋子布置得这般简陋便也罢了,你还拿着皇上赐给你和你前妻的新婚礼物。和你送你前妻的东西作为屋子里的摆件,是什么意思?提醒我你和她有多好,还是说也希望我们早些离了算了。”蒋青不惧他,声音依旧高亢。

    “你这妇人简直无礼至极,还真不如容儿半点温柔写意,我当初如何就看上你了?”周牧放下手,露出脸上的红掌印,愤愤道。

    蒋青一听顿时炸毛了,“你竟敢这样说我?你后悔了是不是?周牧你后悔了是不是?”

    周牧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了。

    皱着眉还没有说话,就见蒋青猛的跳起身来,从他身边冲过去。

    周牧被触不及防的撞得歪了歪身子,待站直转过身时,就看到蒋青已经跑到了血玉珊瑚面前。

    周牧顿时亡魂皆冒,“青儿,不要”“砸”字还没落下,蒋青却已经猛然将手中的血玉珊瑚给砸了出去。

    血玉珊瑚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周牧看着。只觉得心在流血,这可是圣上所赐啊,贵重无比,这可是钱啊,就这么没了!

    蒋青看着周牧不舍的模样,心里更怒,喝骂道:“周牧,我告诉你,你已经和那个贱人和离了,与我成了亲,你便是后悔也没用了,我这一生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便是不满便是不愿,也注定和我纠缠一世,你就认命吧!”

    她虽然骂着,可是眼眶却也泛了红。

    蒋青委屈啊,她能不委屈吗?她有皇后宠爱,又是国公府孙子辈的唯一的女孩儿,被宠着长大的。多少少年俊杰托人上门提亲她都没应,就看上了他。

    他一没钱二没势,她好不容易央了家里和姑姑嫁给了他,为了他背上万千恶名骂名,可是他却这般对自己,蒋青如何能接受?

    心里怒急,她拿起那个翠玉盆栽便丢,紧跟着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

    蒋青吓了一跳,赶忙看去,却是她方才随手丢出的方向竟然是梳妆台那里,镜子被她砸了!

    蒋青的脸色顿时雪白一片。

    破镜难圆,那可是指婚姻破裂,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周牧气急了,指着蒋青,“你,你,你”

    蒋青心里发虚,面上却不流露,瞪着他。倔强道:“怎样?”

    外头众人听得正兴奋,蒋青眼角余光看到了他们,顿时冲到门口,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本郡主把你们的眼珠都挖出来。”

    众人赶忙做鸟兽散。

    但是之前的事情依旧被人看到了。

    这新婚之夜周牧和蒋青闹翻,周牧还被蒋青打了的事情却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一时间,周牧新婚之夜发生的事情,再度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话题,无比热烈。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这里暂不多说。

    却说云想容牵着小七和霍琛出了周府,便有一个侍卫匆匆过来,对着三人行礼。

    行礼过后,侍卫才道:“七殿下,如今天色已晚,太后她老人家准了您出来玩耍,但是也说了您必须早些去离王殿下府上歇息,不能再耽搁了。”

    七皇子面上不喜,冷声道:“知道了。一旁候着吧。”

    他说着,转向云想容,委屈道:“姐姐,小七又要走了。小七不想。”

    他眨巴着眼睛,那模样,要多萌有多萌。

    云想容两世为人,膝下却无一儿一女,对小七很是喜欢,见状弯了弯眉眼,低低道:“小七乖,听太后的话,回头她老人家还会让你出来玩的,你到时去相府找姐姐便是。你若是不听话,太后日后不让你出来了,禁了你的足,那才糟糕了。”

    云想容嗓音柔和无比,看着小七的目光温柔,一旁的霍琛见状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小七,还真是个碍事的!

    于是。某人便开始谋划着如何让二人少见,最好不见面了。

    一旁的小七完全不知道有人开始算计自己了,闻言只好道:“也只能这样了。那姐姐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啊,我回头出宫就来找你玩。”

    小七强调这说了,目光转到一旁的侍卫身上时,脸色却变了,小脸绷紧,一派人小鬼大的威严,说:“走,去四哥府上。”

    看着小七走远了,云想容这才笑道:“小七人小鬼大的,摆起谱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她眼中笑意浅淡,神色潋滟,看着竟叫霍琛移不开眼睛。

    “走吧,我送你回去。”霍琛牵起云想容的手,说。

    “你别这样,大庭广众的,叫人看见难免闲话。”云想容皱眉道。

    她虽承认自己心里有他。但是却还不想这般快就在人前打上霍琛女人的称号,适当的避嫌还是必要的。

    霍琛紧了紧牵着她的手,不让她挣开。

    “旁人看不见。”霍琛神色淡漠。

    两人并肩走了两步,天色黑暗,两人又都是广袖衣袍,并肩走在一起,袖袍遮挡了两人的手,不细看确实看不出两人在牵手。

    云想容想着挣扎的话动静太大,索性便随他了。

    两人的马车都在边上候着,看到两人,车夫各自驾着马车上前。

    “松手,我该回去了。”云想容低低道。

    “说了送你,哪那么多话。”霍琛说着,人已经跳上了马车,抓着云想容的手微微用力,云想容便被带了上去。

    云想容一个踉跄,被他带在怀里。

    两人钻进马车里面,朝着相府而去。

    而霍琛的车夫则是驾着马车跟在云想容的马车之后。

    云想容对他这般放肆的举动,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你不是说了不会强迫我的么。你这般不守信,以后不信你了。”云想容开口,略带嗔怪。

    霍琛懒懒的看了她一眼,道:“我方才并没有强迫于你,还是,你想我对我做些什么?”

    他说着话,身子却朝着她压近,目光放肆的落在她的唇上,透出幽暗而深沉的光芒。

    云想容一滞,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霍琛索性将她半搂在怀中,随手把玩着她的手指。

    云想容颇为无奈,但是与他相处,她总是落在下风的那个,她索性不自找麻烦,由着他去了。

    到了相府,霍琛下了车,看着云想容进了门,这才上了马车回了镇南王府。

    时辰尚早。霍琛也没有要歇息的意思,去了书房。

    坐在椅子上,霍琛拿出了那块从云想容处得来的玉佩,在灯下细细摩擦着。

    他随后又取出自己手里的那块,合在一起,除了两块玉能完美贴合,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样一块玉佩,哪怕贵重,真有可能是兵符吗?

    统的是什么军队,有多少人,又属于何人,这些他都不清楚。

    这些日子他翻遍整个启国的历史,却始终一无所获。

    就在霍琛困惑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声响,霍琛下意识的收起一块玉。

    他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手上有两块玉的事情,哪怕能够出入书房的人,都是他的亲近心腹之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爷。请用茶。”一个约莫五十多的老人走了进来。

    “放下吧,忠叔,这些事情吩咐下人做就是。”霍琛心里有事,只是抬头扫了他一眼,便又低着头摩擦手上的玉佩。

    忠叔放下手中的茶,笑道:“老奴忙碌惯了,真不让老奴做,老奴不安生。”他说着目光落在了霍琛手上的玉上,眼中闪过怀念。

    “王爷和老王爷真是越来越像了,以前老王爷也是如王爷这般,坐在书房里拿手细细摩擦这玉,如今老王爷都走了许多年了。”忠叔脸上没了笑容,感慨道。

    “父亲以前也坐在书房里看这玉?”霍琛猛然抬头看向忠叔,眼中神色闪烁。

    “是啊。”忠叔回道。

    “忠叔你先下去歇着吧,不用伺候我了。”霍琛掩去眼中的神光,淡淡道。

    “是,老奴告退。”忠叔说着退了出去。

    待书房的门重新关上,霍琛抬起头来,眼中全是灼灼的光芒。

    他怎么这么傻,拿了玉之后就自己一个人研究,琢磨,却忘了最重要的一条线索,父亲的书房!

    当年父亲战死之后,父亲住的院子便被皇上下旨封了,书房自然也在其列,他或许能从父亲的书房里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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