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儿有时候不得不说,很有做红颜祸水的天赋。

    她那天醉意朦胧的被李承乾送回了武馆,李承乾很是直接地向王老爷子表达了自己想要娶她的意思,当然,虽然他没有直说自己的身份,还是告诉了王老爷子他已经有了正妻,连平妻的地位也未必能给王燕儿,希望王老爷子能够理解。这让老爷子脸色很不好看,要不是看得出李承乾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他都要拔刀把这个觊觎自己心肝宝贝的男人给劈出去了。

    王燕儿醒来后自然也知道了李承乾说的事,很有些黯然神伤。她是知道李承乾已经成了亲的,毕竟,他们的第一次对话便是因为一根簪子,李承乾当时就说是要给自己的妻子打支差不多式样的步摇的。只是,这么多天以来,她一直有意无意忽视了这一点,不过也是,她自知李承乾出身高贵,如今也是过了弱冠之年,怎么可能没有妻子呢?她惆怅的想着:难道自己真的要去给李承乾做侍妾吗?王燕儿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她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男人的小妾啊!

    王老爷子从自己的那个在左武卫当差的徒弟,也就是那个姓吕的那里得知,这位看上去和气温文的李公子,可实实在在是个大人物,就连国公府的人都惹不起他。加上又姓李,向来也是皇亲国戚,自己不过是一介武夫,哪怕是在江湖上有点薄名,但这京城水深,随便得罪个人,没准就能让双刀王家从此灰飞烟灭,何况,如今,看上女儿的还是皇家的人呢?只好叹了几口气,也舍不得责备女儿,只好听之任之了,或许,有了这么个靠山,王家也能成为官家?

    王燕儿在家里闷了几天,还是忍不住不去想那个骗走了自己心的家伙,终于,还是出了门。王老爷子如今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乱跑了,硬是塞给了她一个新买的丫鬟,名叫小环,要求她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

    小环几乎是苦着脸,紧紧的跟着这个好动的小姐,生怕稍微不注意,小姐就不见了!要知道,上次就在家里,她不过是出去端了一碗酸梅汤,然后回来就没看见小姐啊!找遍了整个房子,最后才现小姐原来一个人爬上了树,正靠在树干上打盹呢!

    王燕儿停在一个饰摊前,有些恍惚的看着上面那些做工材质都比较粗糙的饰,心里有些空荡荡的,耳边小贩正在拼命鼓吹着自己摊上的饰,哪怕是一枚镯子都成了前朝宫廷御用的产物,她却没有了和那小贩讨价还价的兴致,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上面正戴着一串翡翠手镯,这是李承乾上次送给她的,戴在手上,自然的散出清凉的气息,乃是一件难得的宝贝。王燕儿一向神经大条,自是不知道这个寒玉手镯的价值,却是将这个当作定情信物一般的,每次摸起,心里便浮上羞怯乃至酸楚苦涩来。为什么他已经有妻子了呢?或者,若是自己的家世更好一点,自己可以成为他的平妻的吧!

    少女放下手中正在把玩的饰,对那个正卖力的推销着自己的货物的小贩轻轻一笑,然后很快走远了。

    那边,李佑自从封了齐王,他自知没有上位的希望,性子自然放荡起来,从来不求上进,整日里与一帮纨绔斗鸡走狗,游戏花丛,他是皇子,母妃阴妃还是四正妃之一,自然也没什么人能管得了他,几个皇子傅劝说几次,却让他硬生生将几个老师给气走了,阴妃就这么个儿子,向来是疼他疼到了骨子里,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他几句,也没什么实质上的处罚,李佑嘴上答应的好,但从此更加气焰嚣张起来。

    李佑这几天在宫里呆着难受,找了个空儿偷偷溜了出来,带着几个跟班,都是些不怎么成器的官家子弟,一起跑去上林苑去打猎。虽说如今还在为了求雨的事情而斋戒,禁杀生,不过,李佑一向是无法无天惯了的,很是威胁了一通主管上林苑的那几个主事,便进了林子。

    像他们这些人,手上的功夫未必怎么样,不过收获却是不少,打到了不少獐子野兔野鸡什么的。这其中自然有噱头,一般来说,皇家有人来田猎,自然会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猎物放到林子里,要不然,以他们那点人手,又到处大呼小叫的,哪能遇上什么猎物呢?

    收获颇丰的一行人自然是志得意满,李佑倒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回宫说他出门打猎去了,万一让哪个御史郎官知道了,被参上一本,惊动了李世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结果,他带着的侍卫直接就在上林苑将那些猎物剥皮拆骨,又从那几个主事那里弄到了调料厨具,就这样把那些猎物给下了肚。临走还狠狠地威胁了那几个主事一通,逼他们不许把他们来打猎的事情说出去。那几个主事也是倒霉,他们的品级又不高,也没什么背景,自然是不敢得罪一个皇子,只好唯唯诺诺的应了,等到送走了那帮瘟神,赶紧将所有的痕迹都处理干净,免得露出了什么马脚,被当成替罪羊处理掉。

    李佑泄了一通,心情也是舒畅,便打马回城。本来还有人提议去烟花场所风流一番,李佑倒是想去,可是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他现在还没有开府出宫,自然得在宫门下钥钱回去,要不然又是一场是非。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了一番,闹得到处鸡飞狗跳,李佑就这么骑马狂奔,一点也没把沿途的百姓放在心上。路边有人在那里指指点点,自有几个书生意气的人在那里愤愤不平:“这是谁家的子弟,如此嚣张跋扈,眼里还有王法吗?”

    旁边一人飞快的捂住他的嘴:“这位兄台,你不要命了么?最前面那位就是当今圣上的第五子,阴妃娘娘的独子,齐王殿下!那王法,可不就是他家的么?而且,他身后那些也都是那几位国公爷家的子侄,谁管得了他们!”

    那人立刻缩了缩头,但还是有些不服气,声音却小了许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齐王就了不起么,可以漠视人命?”

    旁边那人倒是好心:“兄台对贞观律怕是不大了解吧!就算撞到了谁,那也只能算误伤,加上齐王可是正经的皇子,最多赔两个钱就是了,难道还能将齐王抓进大牢不成?若是你不依不饶,让齐王在你身上扣个谋逆的罪名,可不就是白死了吗?”

    要说这世上的事情,就是由无数的巧合引起的。

    此时王燕儿正好准备回去,却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转头一看,却是一伙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就在这长安街上纵马疾驰,她向来以女侠自居,加上心思又单纯的紧,一下子就愤怒起来。此时,大街上正有一孩童咬着一根冰糖葫芦,呆呆的站在路中央,看来是吓傻掉了,眼见着李佑的那匹大宛名马就要撞上那个孩童,王燕儿也顾不上许多,当下冲过去,一把抱起了那个孩童,向路边跃去,终于险之又险的从马蹄下逃了出来。

    “小宝,没事吧!吓死娘了!”一个穿着一身蓝底碎花布衫的妇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把搂住了刚刚回过神来,正在放声大哭的男孩儿。

    “哇,娘!小宝好怕!”得了家人的安慰,小家伙哭得更欢了。

    那妇人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儿子,一边对王燕儿感激涕淋:“这次多谢这位姑娘了!多亏你救了我家小宝,要不然,孙家就要绝了后了!来,宝儿,快谢谢这位姐姐!”

    那边李佑见到差点撞到人,也是心虚了那么一下,停了下来,又现没出什么事,冷哼了一声,就要离去。哪知道王燕儿一下子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马鞭,粉面含煞,娇叱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差点将人家小孩子撞到,也不说一声吗?”

    李佑一拽马鞭,却很是吃惊的现竟然没有拽动,他觉得很没面子,正要喊侍卫过来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一顿,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王燕儿所处之地正好背着光,一时间,李佑也没看清楚这个出来打抱不平的女子模样,但现在仔细一看,却是个娇俏可人的少女。李佑原本就可以说是色中恶鬼,在他母妃宫里不知道跟几个宫女生了关系,他为人又是喜新厌旧,玩上两次就厌倦了,而阴妃也不想让儿子在李世民眼里有什么坏印象,自是将一些宫女暗中处理了,免得招惹李世民生气,直接把这个儿子踢到封地去,那可就麻烦了!如今,李佑在外面遇上一个美人,如何还忍得住,色心就这么上来了!当下嬉笑道:“美人儿,本王不是没撞上人吗?美人这么着急,莫不是看上本王了?”他身后那帮纨绔也是哄堂大笑,他们几个向来臭味相投,有时一起饮宴,更是将自己的姬妾交换着享用,更添乐趣。王燕儿自然是不会与李佑进宫的,自然是放在外面的宅子里,他们虽然拔不到头筹,也是能享用一番的,于是,一个个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王燕儿,交头接耳地评头论足,直把王燕儿当作盘中之物了。

    王燕儿气得满脸通红:“你,你胡说!”她手上用力一抖,要不是李佑觉着不对劲,松了手,差点就被从马上拖了下来。李佑大感失了颜面,叫道:“来人啊!这小丫头竟敢袭击皇子,啊,不,是行刺,给本王拿下,本王要亲自审问!”

    李佑身边的侍卫也是无奈,跟了这么个主子,什么坏事都得他们出手,名声早就坏得不能再坏了!这次分明是李佑自己的过错,他就能扯上行刺上去,还不是为了拿下这个少女吗?什么亲自审问,审问到床上去,才是真的。不过,上命难违,那几个侍卫当即下了马,拔出了腰刀,为的那个侍卫很是无奈的看着王燕儿,低声说道:“姑娘,得罪了!我等也是身不由己啊!”

    那边李佑没听清楚他的话,见他还在磨蹭,很是不满的叫道:“柳越,你还等什么,赶紧给本王把那刺客抓住!嘿嘿,可别伤了她的那张小脸!”李佑已经开始**起来,想着如何炮制这个性子泼辣的美人了。

    那柳越苦笑一声:“得罪!”他手中的刀也不出鞘,就这么攻向了王燕儿。王燕儿为了在李承乾面前保持着淑女的形象,出门压根没把她的柳叶刀带上,手里头没有兵刃,自然是左支右绌,只能躲闪,好在她轻身功夫还算不错,虽然落在下风,还能支持。

    “啪”的一声脆响,王燕儿一下子呆住了。刚刚柳越一刀挥来,她手忙脚乱之下,举起右手抵挡,结果,那一刀正好劈在了那串寒玉手镯上,玉石虽说坚硬,可是它脆啊!这下就直接断裂开来,掉到了地上!如今长安的街道可都是用水泥铺的,这下,一下子变成了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王燕儿不顾自己的手腕生疼,尖叫起来:“你这个混蛋,姑奶奶跟你拼了!”这可是李承乾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啊,在她心里那就是定情信物,就这样碎了!她忽然想到前些日子听到的姻缘一说,心中不禁有些绝望,难道这玉镯的破碎,就意味着自己与那个冤家有缘无分吗?自己现在得罪了一个王爷,想来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了!自己哪怕是死,也不到叫这个混帐王爷趁了心意啊!当下几乎是疯狂的冲上去,想要拼命了!她的功夫就是花拳绣腿,对付起普通人自然没什么,可是,能做皇宫大内侍卫的,哪个会是庸手呢?当下就差点被柳越砍中了,柳越心知刚刚击碎的必定是这个姑娘的心爱之物,不禁有些愧疚,出手更是收了几分,只想制住王燕儿了事。

    眼见着王燕儿就要被拿下,一个声音忽然想起:“柳侍卫,且慢动手!”

    柳越本来就不想如此,闻言自然是停了手,回头看去,却是贺兰楚石。

    贺兰楚石随李承乾出去过几次,也知道这个姑娘是李承乾看中的,说不得,将来就是东宫侧妃,他正好从此经过,见到此景,赶紧出言阻拦。他眼尖,一眼看到了地上那碎成一地的翡翠碎片,上面隐约还有御制的暗记,当下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他一下子挡在了王燕儿前面,弯腰捡起了那块带着暗记的碎片,登时就感到了一股清凉之意,心里惊叫起来:“这是南边进贡的寒玉翡翠镯!”心中更是肯定,这镯子当初是分到东宫的,太子妃本来体质偏凉,也就没有戴,如今却落到了王燕儿手上,足以说明王燕儿有多受李承乾宠爱了。低声对王燕儿说道:“姑娘莫怕,我是李公子的人!你先躲在我后面,保准他们不敢伤你就是!”王燕儿听得他说道李公子,终于心中怒火平息下来,又是紧张又是欢喜,只是站在贺兰楚石身后,恨恨的看着打碎了那镯子的柳越。

    “是贺兰啊!”李佑慢悠悠的骑马过来,“难道你认识这个女刺客?”

    贺兰楚石一愣,刺客?想想李佑平时的德性,贺兰楚石也很快明白过来,他满脸含笑,说道:“贺兰见过齐王殿下!那个,齐王殿下说这位姑娘是刺客,不知有何凭证呢?”

    “还要什么凭证?”李佑骄矜地仰起头,“本王的话就是证据!”

    贺兰楚石心里暗骂,白痴!都是陛下的种,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禀齐王殿下,小臣有一事相告!”

    “什么事啊?”李佑懒洋洋的问道,“本王还要拿刺客呢!”

    贺兰楚石笑得有些古怪,他扬起了手里的碎片:“殿下没注意到吗?这个镯子可是宫中御赐之物!”

    李佑吃了一惊,莫不是这个丫头还是哪家的县主郡主不成?柳越脸都白了,打碎了御赐之物,这罪名够他消受的了!

    李佑本来就怕李世民,他只是领了个亲王的名头,真正的实权是没有的,无论这个女子是哪家的,只凭她能够将镯子光明正大的戴出来,就足以说明她在家里的地位了,万一得罪了那几个手里掌着实权的国公县公什么的,以后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心里头更是有些怵,干笑一声:“啊哈,只是一个小玩笑而已!你们说,是吧?本王急着回宫,过些天请贺兰喝酒!”

    那几个纨绔也同声应和起来:“没错没错!齐王殿下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贺兰大哥,我们也要回去了!告辞了!”

    “那齐王殿下慢走!”贺兰楚石躬身一礼,见得李佑几乎是落荒而逃,“王姑娘,你还好吧!”

    王燕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倔强的蹲下身来,仔细将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放到荷包中,贺兰楚石心中暗叹,知道王燕儿不会肯让自己插手,也就耐心等待着王燕儿将那些碎片集齐。

    好半天,王燕儿才将那些碎片都拣了起来,有些已经摔成了碎末,无法捡起,王燕儿难过的眼泪差点都要掉下来。贺兰楚石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就这样看着王燕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夕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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