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在我身边的时间也有限,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杨大哥一人,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如果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我活在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求你们救救我,我真的不想嫁到杜洛,不想失去杨大哥……”

    白乔煊听她的意思,杨濯对她也应该有意,只是他不知道,杨濯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因为毕竟有那句俗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恋人。杨濯能不能为卢叶,顶住卢天胜的压力是很重要的问题。所以现在必须先搞清楚这个问题,才可以谈及以后。想到此处,白乔煊对卢希说道:“我们先去一趟督军署。”

    卢希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去督军署,就又听白乔煊说道:“二哥,你和二嫂等我的电话。”

    卿子汀不明白白乔煊的意思,可童昱晴完全明白,她扶起卢叶,轻声安慰道:“你别怕,你姐姐和姐夫都已经在想办法帮你了,我们先等他们的消息,再去父亲面前求情。”

    白乔煊几乎是将车飞到督军署的,卢希害怕得紧闭双眼,迷迷糊糊中就被白乔煊拉上了楼,刚看清督军办公厅的大门,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两个兵士拖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往外走,白乔煊看到被拖着的那人正是杨濯,立即猜到了他为什么被打,连忙对卢希说道:“快去给你二哥打电话,让他们快到督军署来,我们拖不了多久。”

    说完白乔煊跑到那三人面前,对那两个兵士说道:“两位兄弟稍等片刻,不知杨副将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兵士小声说道:“得罪督军了呗,唉……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不假,就连杨将军也有这么一天,督军发起火来,可真是翻脸不认人。”

    另一个看了看四周,小声喝道:“你不要命了呀,还不快走?”

    白乔煊又拦在他们面前,“两位兄弟稍安,还请等我请示过督军,再把人带走吧。”说着白乔煊朗声对屋里说道:“父亲,乔煊求见。”

    那两人知道他是督军的女婿,不敢不听他的话,便将杨濯安顿在墙边,一人一边守在两旁。

    卢天胜不知道他是为何事而来,便让他进来了,白乔煊见礼后问道:“不知杨将军犯了何等大错,竟惹得父亲大动肝火,他不是一向最合您的心意了吗?”

    卢天胜想起杨濯就心烦,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不提也罢,你寻我来所谓何事?”

    白乔煊只能硬着头皮回道:“父亲见谅。乔煊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杨将军的事。叶儿……”

    白乔煊话没说完,卢希就回来了,“叶儿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怎么能把她往虎口里送呢?”

    卢天胜猛一拍桌子,怒道:“放肆!你这是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您想让我尊敬您,那您也要有做父亲的样子啊。杜洛是个什么地方?杜洛的人又都是些什么人?您把叶儿嫁到那种地方去,嫁给那样的人,她日后还有活路吗?”

    卢天胜吼道:“她身为我卢天胜的女儿,就有责任分担家族的重担。这桩婚事又没有落到你的头上,你着的哪门子急呢?”

    卢希一时语塞,白乔煊见卢希争辩不过,连忙接过话头,“父亲,希儿也是担心妹妹的安危,若有言语不周,顶撞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卢天胜刚要说话,卿子汀和童昱晴就赶了过来,卢天胜看到几乎从没来过督军署的儿子,就明白他也是为此事而来,直接说道:“乔煊、昱晴,希儿和挚儿从未接触过政事,不懂事我可以理解,可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他们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吗?”

    方才情急之下,白乔煊没想到人多会有“逼宫”之嫌,只想着以卿子汀在卢天胜心中的地位,让他前来求情,成功的几率会大一些。如今他见卢天胜却因此而震怒,不由暗责自己思虑不周,他思量再三后稍一颔首,姿态谦逊却不卑下,“父亲误会了,乔煊所说杨将军之事不仅是私事,还有公事。”

    “哦?”卢天胜这才有兴趣继续听他说话,“什么公事?”

    白乔煊回道:“乔煊知道,父亲之所以狠下心来,想让叶儿嫁到杜洛,是因为大哥在虎踞关节节败退,杜洛的人直逼东境防线。您痛恨杨将军,不是因为他与叶儿之间有情谊,而是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人的情谊有碍于蒲炘州的稳定。所以只要解了东镜之危,您是不是就不会将叶儿送到杜洛了?”

    “当然。如果没有东镜之危,我何必断送女儿的一生?可现在的问题就是,你们的大哥打不赢杜洛王。敬武都打不赢,杨濯说他能打赢,这不是笑话吗?”

    白乔煊接道:“这为什么就是笑话呢?凡是领兵的将领都该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可如今杜洛王自恃强悍,对我们穷追猛打,杨濯更是身处绝境中的绝境。平日里他也许不够杀伐决断,可现在他若是不能战胜杜洛王,不仅自身难保,还会失去他心爱的女人,他就是拼死也一定会想办法打赢这场战争。他都已经为叶儿如此顶撞您了,您不必怀疑他对叶儿的真情吧?”

    卢天胜沉声道:“我的确不怀疑他对叶儿的感情。可到底能不能跳过高墙,不是只靠威胁就可以的,也要看这条狗究竟有没有跳过高墙的潜质。没有潜质,它同样跳不过高墙。”

    白乔煊接道:“所以我们也不能把宝全部押在杨将军身上,还要想办法帮帮他。杜洛王能够耀武扬威地与我们提和解的条件,不过是因为他捏住了我们的七寸,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也捏住他的七寸呢?”

    卢天胜思索着说道:“你是说,派兵攻打杜洛?”

    白乔煊点点头,“不错,杜洛王之所以有权有势、有钱有兵,是因为他手握杜洛这块宝地,或者说他握有能够生产罂粟的宝地。他们既然那么想要我们的领地,我们为什么不能去抢他们的地盘呢?而且他已经为了拿下虎踞关,调走了一部分兵力。”

    卢天胜笑道:“声东击西,围魏救赵。派几个得力兵士伪装成瘾君子,混进杜洛,烧了他的命根子,我就不怕他杜洛王,不回撤兵力。”

    白乔煊继续说道:“如此一来,东镜之危可解,叶儿也不必嫁到杜洛,您仍是慈父仁君,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卢天胜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两分,“你们先回去吧,乔煊,你去将杨濯带过来见我。”

    童昱晴的目光在白乔煊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就与卿子汀和卢希一同回府,卢希在车上一直闷闷不乐,终于忍不住问童昱晴:“二嫂,为什么乔煊要那样与父亲说呀?难道不谈公事,就救不出叶儿吗?难道一家人的亲情、女儿的终身幸福在父亲眼中,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童昱晴看着这个天真善良的姑娘,只能拍着她的背,说道:“事情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想了。重要的不是乔煊怎样说,而是我们已经找到了救叶儿的办法。”

    卢希埋下头,生在权贵之家,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天家无情之类的话,只是听说与亲身经历,永远都是天差地别……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童昱晴正在财政司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却被一通电话绊住了脚。

    “昱晴啊,是我,你小舅父。”

    “哦,小舅父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昱晴。我有一个姓钱的朋友,从州外运了些名画回来,可不知怎么回事,被白家湾的人误以为是偷运*,把画给扣下了。我就想让你帮忙找找白家湾的人,好好查查这件事是不是个误会。如果是误会,就让他们把货放了吧。”

    童昱晴听说是在白家湾出的事,就明白何立信是想让她去找白乔煊。虽说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毕竟是自己的亲舅父,她不好拒绝,只能应下,“好的,小舅父。您把那人的名字告诉我,我找人帮忙查查。”

    记下名字,挂掉电话后,童昱晴望了望司长办公室的大门,白乔煊已经被钟澍波叫去两刻钟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等他,大门就开了。

    白乔煊看童昱晴的样子像是在等他,遂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童昱晴见他像是着急出去,便说道:“也不急。你若有事,就先去忙吧。”

    白乔煊又道:“金库那边今日调换主管,司长命我过去监督盘点。不如你与我一起去吧,多一双眼睛看着,也免得出错。”

    童昱晴颔首,边走边与白乔煊说着何立信托付给她的事情,白乔煊笑道:“这好办,白家湾如今是我舅父在管,我们盘点完,我给他老人家打一通电话就是。”

    那边何立信刚放下电话,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问:“刚才是什么人来访?”

    何立信见是兄长,便将方才来人所托之事和他托付给童昱晴的事与兄长说了一遍,何立仁本来很平静地在听,可是听到弟弟竟让童昱晴去找白家湾的人时,他不禁暴跳如雷,“你长没长脑子啊?!这么点小事,你找谁去办不好?非要让昱晴去办?你是不是非要把她害死才甘心呐?”

    何立信一脸无辜,“我怎么就害死她了?”

    何立仁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还跟我装?”

    何立信小声嘟囔着:“我装什么了?”

    “你分明是想让她去找白乔煊!我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儿,让你处理这么一点小事,你就能给我捅出一个天大的篓子来,你呀……”

    何立仁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径直走到电话边,拿起话筒,打给财政司秘书处,却不知电话那头已经空无一人。

    半晌后他砰的一声放下话筒,铁青着脸,指着弟弟说道:“你最好祈祷昱晴平安无事,否则我揭了你的皮!还不到小祠堂跪着去?!”

    何立信心里十分不情愿,却也不得不遵从兄长的命令……

    这边路上童昱晴说道:“这几日东镜捷报频传,恭喜你。”

    白乔煊明知故问:“那也都是杨濯的功劳,你恭喜我做什么?”

    童昱晴嘴角上扬,“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担心什么?就算我知道你有意拉拢杨濯,也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你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同情心泛滥,才帮你的妻妹逃离苦海。”

    白乔煊苦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错,如果卢叶的情郎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我是不会插手管这种闲事的。我又不是开善堂的。”

    童昱晴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拉拢杨濯固然可以让你省下不少力,但也随时都有在卢天胜面前暴露的风险。你玩火可以,别引火*。”

    白乔煊笑得更加灿烂,“冷了我一整年,这会儿关心起我来了?”

    童昱晴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到达西郊的金库之后,他们齐心协力看着账目,数着金条,事半功倍地完成了盘点任务。可是速度再快,他们出来的时候也已经是夜幕沉沉,白乔煊看着天色,突然想起童昱晴托付给自己的事,“我们现在回去,到府上也会很晚了,不如就在这儿打电话给我舅父吧。”

    童昱晴说道:“也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没过多久,白乔煊就出来了,“我把事情都跟我舅父说了,他说会着人细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说完童昱晴和白乔煊先后上了车,返回金都。

    童昱晴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透过后视镜看到一辆车似乎一直在跟着他们,她刚想出言提醒白乔煊,就听白乔煊说道:“昱晴,坐稳了,我们后面有尾巴,我要甩掉它。”

    童昱晴抓住手柄回道:“我也看到了。”

    白乔煊踩紧油门,童昱晴看到后面的车非但不弃,反而咬得更紧,高声道:“他们不是为了跟踪,车上有几把手枪?”

    白乔煊也大声回道:“我身上有两把,座下有两把,你座下应该也有两把!”

    童昱晴连忙把两人座下的四把枪都拿了出来,“我身上还有一把枪,我们两人一共有七把枪,他们是货车,至少有十五个人,所以我们每个人至少要解决掉八个人,才有可能逃生。前面是大道,一马平川,硬拼起来,我们毫无地势可借。我们弃车,往右面的树林里跑,这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白乔煊点头说道:“后座上有一包白糖,你把它拿过来,然后把袋子打开。”

    童昱晴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知道他不会是在这个时候想吃糖,就照做了。

    白乔煊又说道:“我右手边衣兜里,有一个打火机,你把它点着。”

    童昱晴按他说的把打火机点开了,“然后呢?”

    “把这两样东西握在手里。稍后我数三个数,数到三的时候,我会随你一起跳下车,然后你就把白糖和打火机用力扔到他们车上,记住了吗?”

    童昱晴用力点点头,白乔煊开始数数,“1、2、3!”

    火焰、空气与糖粒碰到一起,瞬间就炸出一个火红的花朵,并且扬起更多灰尘,炸出一个又一个火球。白乔煊和童昱晴顾不上自己受伤的耳朵,连忙爬起来向树林里逃去。

    可惜那帮人并不都是草包,连番爆炸后,仍有八个人追了上来。两人边逃边打,解决掉了五个人,正要集中火力对付剩下三个人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因为后面就是万丈悬崖。

    白乔煊把童昱晴护在身前和身后都不行,只能牢牢握住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侧,眼看着他们一步步逼近,却不敢举枪。

    他大喊道:“你们要的是我的命,放她走行不行?”

    白乔煊的话对那三个人完全没有影响,却惹得童昱晴尖叫起来,“不行!你不能丢下我!”

    话音未落,白乔煊脚下一滑,童昱晴用力挡在他身后,却又被他推了回来。白乔煊整个身子都落了下去,唯有一条手臂,被童昱晴死死拉住。

    白乔煊看到似乎是头领的那个人往下望了望,大叫道:“昱晴!快放手!他就在你身后!”

    童昱晴白皙的玉臂被地上的沙尘磨出两道长长的血痕,却仍是不肯放手。

    就在白乔煊与童昱晴大力拉扯的时候,那三个人却突然离开了崖畔,不再围攻,白乔煊不知他们是何意图,一门心思只想甩开童昱晴的手臂。

    童昱晴抓着他已经很是费力,却还要忍受着他的挣扎,她不由怒吼道:“白乔煊!你要死也别死在我的面前!你信不信?!你要是敢让自己掉下去,我就敢跟你一起跳下去!还不快想办法上来?!”

    白乔煊被童昱晴镇住,怔怔地放下那只挣扎的手,转而摸索着可以借力的石头,良久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脚下踩着它将那只空着的手送到了悬崖边。童昱晴见状也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他那只手,她足尖使力,慢慢从俯卧的姿势改为下蹲,边动边大声说道:“我数三个数,数到三,我蹲稳的时候,你用力往后蹬,我把你拉上来。”

    白乔煊用力回道:“好!”

    “1、2、3!”

    白乔煊猛然倒在童昱晴身上,他兴奋地抱住她大叫:“昱晴!我们做到了!”

    白乔煊半晌没有听到佳人的回音,这才感觉到手中一片濡湿,他借着微薄的月光看清楚那是什么,心中骤然又慌又乱,他紧紧地拥住她,轻声叫道:“昱晴……昱晴……你醒一醒,醒一醒!”

    童昱晴长长的睫毛像是蝶翼一样闪烁不定,她的声音虚弱又无力,“疼……”

    白乔煊清醒过来,他背起童昱晴,不停地与她说话,“昱晴,你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去寻大夫,你别睡,别睡……”

    童昱晴拼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可她的全力如今都比不上一个婴儿的力气,“乔煊……我太累了……”

    “累也不能睡!昱晴,方才我答应过你,不死在你的面前,现在你也要答应我坚持下去。你要是敢睡过去,我也会跟你一起。你听到没有?”

    童昱晴觉得灵台中仅存的一点清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离自己越来越远,便趁着自己还能感受到他的时候,喃喃细语:“乔煊……我不是故意要与你为敌……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我最不忍心……伤害的人……就是你……原谅我……好不好……”

    白乔煊的眼泪不停地滴落,他哽咽着叫道:“不好!不好!你要我原谅你,也要生龙活虎地喝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气无力地哀求,你知不知道?”

    无人作答,只余蝉“知——了,知——了”的声音,惹得白乔煊心烦意乱。他怕童昱晴挺不到回家,只能就近找了一户人家,向独自守在家中的大嫂借了剪刀、镊子、热水、草药和毛巾,准备自己动手取出她背上的子弹。

    那位大嫂看白乔煊手忙脚乱的样子不像是大夫,拦住他问道:“你……你行吗?”

    白乔煊只能说:“不行也来不及找大夫,只能赌一赌了。”

    大嫂见童昱晴奄奄一息,背过身去由着白乔煊动手。白乔煊强自稳住颤抖的双手,慢慢划开了童昱晴的伤口,童昱晴痛得冷汗直流,白乔煊又开始止不住地发抖。他从来都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害怕鲜血,只能通过深呼吸来驱散眩晕感。他用左手按住右手,用镊子将子弹从她体内取了出来,又将草药按到了她的伤口上。

    一套动作做下来,他大汗淋漓,瘫倒在地上大口攫取着空气,缓了许久,才重新站起来处理童昱晴身上的其它伤口,好在她身上再没有比那道枪伤更严重的伤口,他都可以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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