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听到三人如此回复,便是一愣。“如何不可?难道朕拿不得他?”

    张永回道:“皇上,不是拿不得。而是东厂西厂拿不了。”

    “这是怎么说的?”

    “皇上您细想着,前几年,刘瑾之所以设内行厂,其中一条便是监管东西厂、锦衣卫。内行厂的人手,早先便是从这三处选调。这几年,内行厂又在东西厂、锦衣卫职属中大肆收买坐探,可说是耳目无数,若是动用这三处人马,难保不走漏风声,变生不测。”

    正德问道:“那你说,如何行事才算妥当?”

    张永笑道:“此刻,那刘瑾正在冯大人处。”

    谷大用忙附和道:“张公公所言极是。如今内行厂、东西厂、锦衣卫靠不住,京营也在刘瑾手中,团营人马鱼龙混杂,惟有冯大人侍卫亲军靠得住,且又战力绝伦。皇上一道旨意,宣冯大人所部连夜入京,大局即可抵定。”

    正德沉吟片刻,笑道:“你们这是不想脏了手,让人说你们自残同类。调冯国城不是不行,可是夜半如何入城?大军调动,惊天动地,若是刘瑾被惊动,出了岔子如何是好?”

    张永不假思索答道:“这却不难。刘瑾此刻正在冯虞府上,皇上遣人飞马传旨,但凭冯大人府上亲兵便能成事。至于夜半入城,凭圣旨自然出入无碍。若是遣一重臣,率人盯在当场,想那五城兵马司也不敢造次。”

    正德一想,是个办法,当即起身,自行取了笔墨,草草写就几封圣旨。取了随身所携印章盖印。“马永成,你即刻携了旨意往国城府上,拿住刘瑾及其亲随。哦,同时遣人召集手下亲信人马来宫中听用。张永,你辛苦一趟,往豹营调兵。同时,你调团营大军至京师城外听用。谷大用,你领了旨意带亲随至城门处给朕盯牢了。不必告诉他们出了什么事,只要开着城门就好。还有,今夜当值门军全给朕盯牢了,莫走了一人前去报讯。还有,你再派些得力可靠人手,分头将内行厂、锦衣卫、京营盯牢了,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三人见正德一改往日懒惫,精神抖擞。雷厉风行,且号令不乱,个个心头惊惕,忙不迭起身应命,领旨而去。

    且说马永成。出了皇宫便命亲随回去召集心腹人马。自己揣着圣旨领了一干随从护卫直奔镇辽侯府而来。到了府门处一看。刘瑾车驾果然在此。随同跟班、侍卫都在边上候着了。守门兵丁看一大拨人上前拦住。行了个军礼问道:“请问这位公公。深夜到府上何事?”

    马永成朝身后护卫丢了个眼色。让他们过去盯着刘瑾一干随从。自己冲那门军低声说道:“去唤你们亲兵队长出来。圣上有密旨。”

    那兵丁听了一激灵。不敢多问。扭头跑进府里。不多时。新任亲兵团长赖时亨脚步匆匆赶了出来。行礼问道:“不知公公如何称呼。有何吩咐?”

    马永成正色道:“咱家便是东厂厂督马永成。此处不是讲话所在。咱们进去说。”

    此时。刘瑾与冯虞二人已在花厅内呆了有一阵子了。刘瑾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茶碗盖子。慢条斯理地说道:“京师产业。你自可留个信得过地慢慢料理。至于北上水师遇台风溃散之事。咱家却是帮不上了。再调船队赴京。一来一去又是一个月工夫。若是再出点什么差池。冯大人你莫非还打算在京师过年么?之前可是你说什么。咱家依什么。唯有这时限不能拖延。”

    冯虞苦着脸说道:“公公说哪里话来。横竖是要南下。下官也不想这么没鼻子没脸地耗着。只是这老天爷难从人愿。皇上那边也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哪怕是真来不了船。那也得寻个说法交待不是。这个。别人没法子。于公公你来说。却是小事一桩。今日下官也是厚了脸皮求告。要么宽延些时日。要么。就得请公公美言几句了。”

    刘瑾摇了摇头,笑道:“冯虞啊冯虞……”正待往下说,却听得有人叩门。“都护大人,宫里有旨意!”

    听了这话,两人都是一愣。不过,冯虞的眼角却微微漾起一丝笑意。冯虞抬眼看了刘瑾一眼,待他微微点头,上前打开房门。外头站着的,正是马永成。两人对视一眼,会意一笑。

    马永成手捧圣旨进屋,抬眼一看,刘瑾果然在此。“哟!刘兄,你也在此啊。”

    刘瑾不明就里,随口答道:“哦,方才有些要事来寻冯大人商议。既然圣上有旨给冯大人,咱家先回避吧。”

    马永成笑着摆摆手,“不必了。圣上这旨意也与刘兄你颇有关联,干脆一并接旨吧,省得小弟我传两回了。”

    待二人跪好,马永成展开圣旨,尖声念道:“查刘瑾贪赃弄权,勾连宵小,谋乱萧墙,有负圣恩。着即拿下,钦此!”

    话音未落,门外冲进来几名东厂番子,绳索齐上,没等刘瑾回过神来,转眼便将他捆翻在地,一名番子随手取了块手巾便将刘瑾的嘴给堵上了。此时,门外也传来一阵扭打声,随即,亲兵团长赖时亨迈步进屋,向着冯虞敬礼禀告:“报告,方才马督公向末将出示圣旨,指令末将率兵将那刘瑾部下一网打尽。现下门外几个刘瑾亲随已然拿获。府门外还有百十号随从,是否一并捉拿,赖时亨特来请命。”

    “就按马公公部署去办。记着,手脚利索点,别闹出太大动静,更别让一个跑了。还有,门口那些眼线暗桩平日里让你们盯牢的,不管是什么出处,待会子一并先给我拿了。要是跑了一个,拿你试问。”

    赖时亨双腿一并,“是!不管哪边跑了一个,末将提头来见!”

    看着赖时亨跑步出屋,马永成不禁点头赞叹,“果然是训练有素。冯大人,麾下有能人啊。”

    冯虞笑道,“东厂威名赫赫,宵小闻风丧胆,马公公又何尝不是驭下有方。来来来,且请稍坐,想来少时便有回报。”

    果然,两人刚坐定,只听得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喧嚣,还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屋外又归于沉寂。冯虞侧耳听了一阵,笑道:“成了。”

    转眼间,赖时亨又匆匆进屋回报:“报告,方才职部已将刘瑾随从及府外各处眼线一扫而空。除格杀刘瑾侍卫三人外,余者束手就擒,我军无伤亡。俘虏如何处置,请大人训示。”

    冯虞笑道:“捆牢了先丢场院里吧。空旷地方不好跑。看谁不老实当即斩了,不必请命,不必回报。”

    “是!”

    待赖时亨离去,冯虞转头冲马永成说道:“恭喜公公为国锄一巨奸。”

    “过奖了。其中少不得也有侯爷你的功劳。”

    “不敢贪功啊。对了,今晚皇上应该是不止这一路差遣吧?”

    马永成点了点头,将之前正德地部署一一复述了一遍,感叹道:“今夜皇上杀伐决断,分明有太祖成祖遗风,大不同于往日啊。若不是如今天下承平,说不得又是个开创之君了。”

    冯虞笑道:“承平之时便不能开创有为么?咱们这位皇上,不可小视啊。”说着瞥了一眼放翻在墙角的刘瑾,“此公便是吃了这个亏啊。”

    马永成自然是连声附和,大赞了一番正德如何英明神武,转过头却不无忧心地说道:“京师里刘瑾爪牙甚重,京卫、京营、厂卫、五城兵马司都有党徒。万一给他们听了风声,连夜难,却是极不好应付。现下只看亲军、团营能否尽早入城,控制大局了。”

    冯虞却是信心满满。“公公不必着慌。此节虞早有布置。昨晚,我已奏明皇上,为防安化王余孽滋事,调亲军一师两万人马移驻京师北门外十里。此外,团营老营也在城外不远处,一呼即至。之前我还与留守豹房兵马打过招呼,务必枕戈待旦。豹房那边刘瑾党羽也没个跑。倒是皇上之前布置有一处疏漏,咱们得给补上。”

    “怎么说?”

    “皇上之前提过擒拿张彩,之后部署时却忘了落此人。据我所知,这张彩不但是刘瑾心腹,还是智囊、总管。若是让此人得脱,四下煽风点火,京师必有大乱。马公公,你不妨遣几个得力部属,即刻去张彩府上拿人,不论死活,只是不能叫他逃脱。只要此人落网,刘瑾阵营群龙无,自然难以难了。”

    马永成听了,一拍大腿,嚷道:“正该如此,怎的将此人忘了。我这就吩咐手下拿人。这厮若是从我东厂手上跑了,咱马字倒着写!”

    目送马永成出屋布置人手,冯虞嘬了一口茶,扭头看看正在墙角挣扎,“呜呜”说不出话来的刘瑾,笑道:“刘公公,不必白费劲了。这些年,你可是跋扈惯了,可曾想过,你那些权势是哪个给的?是皇上,人家怕的不是你刘瑾,而是你假借天威,口含天宪!可只要皇上一句话,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不服气?好戏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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