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盛惟乔期盼的双眸,盛睡鹤最终……偷偷弹出一缕指风,打下了她鬓发上那支喜鹊登梅枝翡翠包金嵌宝步摇!

    然后在步摇“砰”的一声摔到地上跌成两半后,故作惊讶:“乖囡囡,你的簪子!”

    盛惟乔低头一看也急了,慌忙弯腰去拾,带着哭腔道:“这……这是爹爹专门给我画的样式做的,就这么一支!”

    “我来我来!”盛睡鹤长松口气,趁机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上前帮忙,装模作样的安慰道,“不过一支簪子,回头让匠人再打一支也就是了,可别心急火燎的扎了手!”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盛惟乔也没了心情逼他夸自己梳的发式好看,盛睡鹤总算放下了提了半晌的心!

    但,接下来他开始考虑:“老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他一直在盛惟乔面前自诩是个“温柔大度的好哥哥”,但这两年他对这女孩儿当真算不上轻拿轻放,半夜把她拎到坟场去的事情都做出来了,直截了当的说她自己梳的发式简直丑的令人无法直视……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这本来就是事实好不好!?

    结果呢?

    他不但挣扎半晌都没能实话实说,甚至为了回避这个问题,想方设法的转移了这女孩儿的注意力……

    方才还觉得自己特别机智,现在冷静下来的盛睡鹤只觉得颜面无光:这些年来他直面了多少九死一生的凶险,居然会怕这种小场面?!

    “这绝对不是老子在男女之情上是个雏儿,所以被这女孩儿似有意似无意的一撩,顿时就乱了方寸!”盛睡鹤默默的吐血三升后,在心中自语,“这主要是因为这女孩儿太过娇弱任性的缘故,正如她所言,眼下这谷里没有下人在,她要是哭闹起来,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太重,少不得还要老子去做低伏小的哄她!如此还不如从最初就不要惹她来的松快!”

    确认自己冷酷依旧,还是那个凶名远扬的乌衣营首领、大权在握的玳瑁岛高层、才华横溢的新科解元后,盛睡鹤定了定心,斜睨一眼还在缅怀摔成三截的簪子的盛惟乔,觉得于情于理都该问个清楚,这女孩儿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他沉吟了会,干咳一声,柔声道,“乖囡囡?”

    “什么事啊?”盛惟乔无精打采的拨弄着桌子上的碎簪,头也不抬的问。

    这支簪子不但是盛兰辞专门给她做的,也是她最喜欢的钗环之一,现在说坏就坏了,最坑的是,她还被困在这山谷里,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去——这些首饰都是坏一件少一件,如果全坏了,她估计就只能让盛睡鹤给她编麻花辫,彻头彻尾的做个小村姑了!

    真是想想都觉得心酸!

    所以此刻一点劲都打不起来。

    “你……”盛睡鹤本来打算委婉点的,但又担心她其实一直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果问委婉了,届时反复兜圈子,平白耗时间,是以话到嘴边,索性直截了当的问,“你昨晚睡的好吗?”

    这话说出来之后,他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牢了盛惟乔,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以图推测出她的真实想法!

    就见盛惟乔闻言微怔,脸色旋即就红了,飞快的睨了他一眼之后,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樱唇半张……

    盛睡鹤暗道不妙:这乖囡囡该不会当真对自己存了爱慕之情?

    这可麻烦了——他多年的计划刚刚起步,眼下可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

    何况关于自己的婚事,他跟公孙夙、盛兰辞私下里都有过商议,三人一致认为,他的婚事不该在南风郡,而应该在长安!

    就好像前年坟场畔,公孙夙调侃的那样——刻苦攻读,争取连捷三元,金榜题名之后,挟新科状元及姿容隽美、年少有为的种种优势,在长安的高门中,勾.搭个深得父兄宠爱、娘家势力庞大、陪嫁十里红妆的贵女为妻。

    至于这贵女的容貌品行,盛睡鹤不是很在乎,只要不是丑的带出去让人觉得他为了向上爬简直不择手段,又或者悍妒成性刁钻野蛮到让他没成亲就想做鳏夫,他都可以接受。

    毕竟在他的计划中,一个位高权重的岳父,比未来妻子本身的贤良淑德才貌双全重要太多了!

    但他没想到盛惟乔会对他产生异样的情愫——这位可是盛兰辞的心尖尖,而他目前还不能跟盛兰辞翻脸,如果盛兰辞知道了此事,万一为了成全女儿,迫他娶了这女孩儿,这……

    盛睡鹤神情凝重,尚未思索出对策,却听盛惟乔期期艾艾道:“那、那不能怪我!我早就说把被子全让给你了,你自己不肯要的!后来你不盖被子的时候,我都睡着了,哪里知道?我要是醒着肯定会劝你啊!你自己不爱惜自己身体,可不是我不管你死活!”

    盛睡鹤:“……”

    他冷静了一下,淡声反问,“你怎么知道你睡着之后,我没有继续盖被子?”

    “因为我昨晚被你推到里面去睡的。”盛惟乔理所当然道,“但我今早醒来的时候在外边——如果你一直睡在榻上,我怎么可能睡在你的位置?”

    盛睡鹤:“……呵呵!”

    你岂止是睡在老子的位置?!

    你还想方设法往老子身上爬呢!

    他皮笑肉不笑的提醒,“乖囡囡,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是被你挤的睡不下去,才不得不起身的?”

    考虑到女孩儿家的脸面,他觉得自己这话已经说的很露骨了。

    但盛惟乔想都没想就坚决摇头,不屑道:“这怎么可能?咱们到底这么大了,男女有别,我入睡前可是反复提醒自己离你远点的,要不是你后来走了,我醒来的时候肯定是在里边,不可能在你的位置上的!”

    盛睡鹤:“!!!!!”

    ——入睡前反复提醒自己离老子远点,都把老子吓的天不亮就跑出去,那么如果盛惟乔入睡前没存着这个想法,她……她她她……她会做什么?!

    没注意到盛睡鹤的脸色越来越古怪,盛惟乔特别有理有据的给他分析:“再说了,哥哥你那么高那么重,就我这么点力气,怎么可能把你挤下榻去?反过来你把我推到地上去还差不多呢!”

    说完她一脸“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个傻甜白了这么简单的圈套你以为我还看不出来吗”的望着他,笑弯了一双杏子眼,“哥哥你还想诈我!肯定是昨晚下榻之后看我睡的暖暖和和舒舒服服嫉妒了吧?哈哈,叫你硬撑!”

    盛睡鹤:“………………”

    好想一掌拍死她!!!

    他阴恻恻的一笑,“你昨晚睡的暖暖和和舒舒服服?”

    “当然啦!”盛惟乔不假思索道,“比前晚睡的好多了——我今早起来的时候还以为天气好转,要出太阳了呢!不然晚上怎么会那么暖和?”

    不等盛睡鹤说什么,她又自顾自的高兴道,“之前祖父还说我娇气,不如他少年时候能吃苦!可这次流落这谷里,才第二晚我就觉得可以忍受了,可见我才不娇气呢!我比祖父少年时候厉害多了!当初祖父初到北疆,可是整整一个多月都吃不好睡不好,仗着年轻熬过去的。哪像我,适应的这么快!”

    盛睡鹤:“……………………”

    你是有多喜欢抱着老子睡?

    以至于你那个弓马娴熟还揣着满腔报国热情的祖父,花了一个多月才能接受的艰苦条件,你抱着老子睡了大半晚就心平气和了?

    见他一言不发,只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盛惟乔有点莫名其妙:“哥哥?你看我做什么?”

    “我在想,乖囡囡你也有十五了。”盛睡鹤盯着她看了片刻,才忽然弯唇一笑,似漫不经心道,“虽然家里非常舍不得,但给你找婆家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却不知道乖囡囡喜欢什么样的夫婿呢?”

    “当然是听话的!”盛惟乔想都没想就道,“还要好看、懂事、体贴、洁身自好、孝敬长辈、通情达理……”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条件,盛睡鹤面色平淡,心里则飞快的跟自己对照:“听话?老子绝对不是听话的人啊,这么说是误会了?但是等等!这女孩儿听话的标准是什么?老子虽然没少戏弄她,但因为看她年纪小,又是盛兰辞的心肝,不是特别为难的事情,她纠缠一会老子一般也就依她了——她会不会把这种懒得跟她计较的妥协也当成听话?!”

    “好看?老子这长相若还算不上好看,天下还有长的好的人吗?!”

    “懂事、体贴、洁身自好——女孩儿的意思是沉稳、细心、不为女色所惑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全部都在说老子啊!”

    “孝敬长辈这个,老子对盛家那几位至少礼节上无可挑剔,对大哥他也是尽心尽力……”

    他越对照越心惊胆战,“至于通情达理,老子在她面前……大部分情况下……应该属于……通情达理?”

    就算不属于吧,但前面的情况都对上了,也许后面的这个条件,是这女孩儿暗示自己往后再纵容她点的意思呢?

    盛睡鹤再次陷入天人交战:“不娶这女孩儿的话,估计要跟盛家翻脸,如此原本的计划必然夭折,这几年的心血也将付之东流;娶这女孩儿的话,盛家在南风郡虽然是三大势家之一,在长安却没什么势力,届时顶多支援些财货,为此失去未来的权臣岳父是否值得……”

    忽听盛惟乔又说了个条件:“念书不可以太好,武功更不许太高!”

    “为什么?!”盛睡鹤一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说难道这女孩儿不希望自己去长安?!

    这个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样他要是敢生二心,哥哥你稍微抬抬手就能整死他!!!”盛惟乔理所当然道,“不然哥哥你帮我出气的时候,万一反过来被他刁难甚至揍一顿,咱们兄妹俩多没面子?岂不是想想都要气死?”

    盛睡鹤:“……”

    所以,祖宗,你……你到底是看中了老子在不断暗示呢;还是你天生就是老子的对头克星,随随便便误打误撞的便让老子误会成这样?!!

    定定看了会盛惟乔,盛睡鹤面无表情的起身,“快到饭点了,我出去找点吃的!”

    ——其实按照计划,他们今天晚上就可以从谷中脱困。

    但!

    盛睡鹤现在改变主意了——不管这坏囡囡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坑他,他今晚,一定要以牙还牙一把啊!

    倒要看看这只坏囡囡,届时怎么个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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