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很大。wenxue天地苍茫,银装素裹。

    一列马车在大雪中孤零零地行进着。车轮轧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姑爷,天色不早了,这大雪还是没个要停的样子,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过夜?”车夫回头向车里的人问道。

    “连夜赶路,夫人身体要紧。”车里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车里是一对年轻夫妇。男的一袭蓝衣,面带忧色,双眉紧锁,眉宇间透出一股逼人英气,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少妇妇姿色甚美,半躺在车厢里,显得很是舒服。因为男人的一大半位置都让给了她。

    那少妇笑道:“歇一晚也不打紧的,你看我这身子不疼又不痒的,就算要见公孙神医也不急在这一时。”

    男人却急了,“就是因为你总是不疼不痒的我才这么着急,你看你这肚子,都十五个月了还是不见动静,不是害了怪病是怎的了?”

    那少妇名叫穆影之,乃是当今名门摘星阁之主穆天语的独女。男的是她新婚夫婿林袖风。穆影之眼下身怀六甲,起初时候全府上下无不欢喜,怎料到了十月分娩之日这小冤家却一点要下生的意思都没有。找了好几个大夫给瞧了又瞧,都说一切正常,只是这娃娃淘气得紧,要懒月。夫妇俩这才松了口气。最后这胎中之子竟然一懒懒了小半年。试想谁家生孩子见过这等怪相的?林袖风终于沉不住气了,携夫人连夜赶路去寻公孙神医解惑。

    穆影之见了丈夫脸上的焦急神色不愁反喜,摸着自己凸起的大肚子柔声道,“我们娘儿俩的身子我们自己最清楚,哪里有什么病不病的,我呸呸呸!宝贝懒月是因为跟娘亲,舍不得离开娘呢。宝贝乖,别听你那傻爹爹胡言乱语,想在娘肚里懒多久咱就懒多久,谁也管不着。”

    林袖风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索性扭头望向窗外不再理她。

    穆影之天性无忧,见丈夫赌气心里更是高兴,抓住林袖风的手按向自己的肚皮,撒娇道,“宝贝他爹,你看,宝贝踢我呢!”

    林袖风脸有不悦,拉长了脸道,“什么宝贝他爹,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哪来的爹。”

    穆影之嘟嘴道,“那反正孩子迟早要生下来的,这声爹是早晚都要叫的。照这么说孩子一天不下生你就一天不肯当这个爹了?”

    林袖风一脸的严肃,“那是自然,万事有序,怎可胡乱颠倒?”

    穆影之掩口吃吃笑道,“那你之前为何尚未迎娶,便跟人家……啊?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林袖风顿时满脸通红,说起话来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这,这等事,亏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来。”

    穆影之道,“有人好意思做,我便好意思说!”

    林袖风本就不善言谈,心知辩不过妻子,只得默不作声。

    穆影之低头对着肚子笑道,“宝贝,爹爹输了,咱娘儿俩又赢一局,你高不高兴呀?是吗?娘也跟你一样高兴呢,哈哈哈。”

    林袖风见妻子对着肚子自言自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色道,“别闹了,这趟远行恐怕没有那么顺利,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

    穆影之道,“不就瞧个大夫吗,有什么顺不顺的。摘星阁有的是银子,随便砸他一坨,不怕那个公孙庸医不乖乖听话。”

    林袖风道,“你自小身居闺中,娇生惯养,这江湖上的怪人异闻自然是所知甚少。”

    穆影之笑道,“想我夫婿走南闯北,见闻广博,快来给我这无知的小女子长长见识。”她说这话时阴阳怪气,分明是有意嘲弄。

    林袖风也不理会,自顾自的说道,“这公孙神医全名公孙奈何,医术之精当世无匹,但你可知他有一个怪癖?”

    林袖风说到这里稍作停顿,显然是在等着妻子追问。但穆影之何等聪明,明明看透了丈夫的心思却故意不搭他的话,只是眨了眨一双明眸,坏坏地冲着他笑。

    林袖风平日里被妻子戏耍得都习以为常了,虽自感无趣却也无可奈何,顿了顿,道,“这怪癖便是他每天只医一个病人。”

    穆影之觉得这怪癖当真稀奇得很,道,“一天只做一桩买卖,这么说他的诊费一定很贵了?”

    林袖风摇了摇头道,“公孙神医出身名门,家财何止万贯,多少金银财宝也不会看在眼里。他给人瞧病非但诊金不贵,而且分文不取。”

    穆影之越听越是好奇,“既然不图钱财那他又为什么又要打开门来给人治病呢?”

    林袖风道,“高人自有高人的所好,公孙神医给人瞧病也是有条件的,要么这人性命垂危,要么是身染罕见的怪病,普通的跌打外伤或是轻微的伤风感冒他是从来不治的。兴许是为了挑战自己的医术极限吧。”

    穆影之稍一琢磨,咯咯笑道,“想我这怀胎十五月而不得分娩的怪病,定会让那公孙怪医技痒难耐,争着抢着给咱医呢。”

    林袖风叹口气道,“就算公孙奈何有心出手,只怕旁人也不会轻易让咱们进了他的宅门。”

    穆影之奇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公孙鬼医的家里有个凶恶歹毒的门卫不成?”

    林袖风道,“门卫倒是没有,公孙神医一心沉迷医道,至今已四十多岁仍未婚娶,别说什么门卫,全府上下除了他便只有两个煎药的童子。”

    穆影之道,“就凭这两个童子又如何能与咱们为难?”

    林袖风道,“你且听我慢慢道来,江湖凶险,大家都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动不动便惹重伤之祸。公孙神医名扬天下,有求之人慕名而来,每天上门拜访之人何其之多?”

    穆影之点头道,“但这公孙狗医却每天只医一人,大家若是肯排队等候还好,但是有些伤势病症实在是刻不容缓,于是……”

    林袖风点头道,“于是上门求医之人经常为了争抢这每日唯一的一个名额而大打出手,公孙奈何的门前动辄伏尸遍地,实乃凶险万分之地。因此江湖中人若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冒险到他府上求医的。”

    穆影之这回是真长见识了,正色道,“想那些求医被杀之人必又另有亲属,日后自然要为之报仇,每日在他门前都要结下不知多少仇怨。这公孙狗医每天只救一人,却不知要害多少人丧命,实在是积德之轻不足以抵作孽之重。枉他学医一场,心地却如此毒辣,他这分明是要借机挑起江湖仇杀,实在是居心叵测。照我看咱们武林同道该当群起而诛之,怎能放任他如此胡作非为。”

    马车行出五里不到,这公孙奈何已经在穆影之口中从公孙神医变成公孙庸医,从公孙庸医变成公孙怪医,又从公孙怪医变成公孙鬼医,最后从公孙鬼医又变成了公孙狗医。终于她实在想不出比狗更恶毒的字眼儿,于是决定以后就唤他作公孙狗医了。

    林袖风道,“说来也怪,这公孙奈何成名之初也不是这个样子,向来乐善好施,在江湖上名声好得很,也就是这几年才有了每日只救一人的怪癖,更与家族断了关系,另立门户。他先前救下的人当中不乏武林大派之人,都愿意给他撑腰。再说此人虽然性情古怪,但医术之精实在是当世无双,谁要是取了他项上人头那无异于与天下英雄为难。”

    穆影之嗔道,“哼,小人得志!”

    林袖风见妻子再也没了先前嬉笑之状,道,“所以我说此行须得小心谨慎,大意不得。”

    穆影之道,“糟了,你要早说咱们就多带些门徒来做护卫了,万一真在他公孙狗医门前动起手来,咱们夫妇以寡敌众,我又有孕在身,岂不是吃了大亏?”

    林袖风道,“这点我又怎会想不到,但那公孙奈何却还有个规矩:除了病患之外只许一人同行。说是人多杂乱,易起纷争。不过这么一来的话确实也有好处,如果大家都带了一大帮人前去看病,动起手来那可真的是后果不堪设想。这公孙奈何还是存有一丝善意的。”

    穆影之不屑道,“哼,假仁假义。他若真的还有半分善心就该把上门求医的人逐一治好,干什么让那些人互相残杀?糟了,这么说咱们这次也是要任他摆布,非得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让他施治?”

    林袖风道,“到时候再说吧,这些年来多少英雄在他公孙奈何门前殒命,现如今大家轻易不会上他的门了,兴许我们今天就是他唯一的客人也说不定。”

    穆影之叹口气道,“但愿如此。”

    林袖风见她心中不安,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到半分委屈。就算真的遇上他人同时求医,大不了咱们以武力震退,不伤他们性命便是了。咱们摘星阁的剑术独步武林,若是寻常角色三两下也就给打发了。”

    穆影之笑道,“没羞,我摘星阁的功夫自然了得,但你随父亲练剑也就不过一年多点的时间,摘星决的真正奥义又能摸索到几分?真正倚仗的不过是你那狗屁点苍剑法罢了。”

    林袖风听了这话脸色立时变色,沉声道,“影之你这是怎么说话,点苍神剑若练到了极致,未必便会输给你家的摘星决。”

    穆影之失口说到了丈夫痛处,直想扇嘴,忙陪不是道,“林郎莫要生气,影之随口说说,不能作数的。影之给你陪不是了。”

    穆影之见他脸色稍缓,继续做调皮状小声喊道,“点苍神剑,天下第一!点苍神剑,天下第一!”

    林袖风实在是拿他这疯疯癫癫的妻子没有办法,只得举手投降,没好气儿地道,“差不多得了,小心恶心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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