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袖风大惊失色,几乎是爬到了妻子身旁,关切地问道,“影之,你怎么样?”

    穆影之眼中含泪,颤声道,“肚子,肚子好痛!”

    林袖风脑袋“嗡”的一声,心想陈超见这一脚用了全力,正中腹部,这胎儿是肯定保不住了。kenwen

    “林郎,保住我们的孩子,求求你,保住我们的、我们的孩子。”穆影之说完这句话,就此晕了过去。

    林袖风的伤也很重,但他不能就此倒下,如果这时连他也倒下了,那么他们这一家不出半天便会被这无情的大雪夺去性命。

    林袖风凝了凝神,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车中取了些伤药,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和穆影之的伤口。这才看见车夫阿福的尸体倒在一旁,一剑封喉,断然是没有了救治的希望。

    林袖风叹了口气,“并非袖风无情,实在是无力将你的尸身妥善处置了。若我夫妇二人此次侥幸逃过此劫,回得摘星阁定会好生安置你的家人。”

    雪下得更大了。

    放眼四望,此地偏僻荒凉得很,哪里却有一户人家的样子?

    正焦急万分之际,忽然一阵钟鸣之声送入耳中。林袖风大喜过望,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循声望去,道旁矮山上竟有一座寺庙。

    天无绝人之路。林袖风左臂扶起妻子身体,正欲寻上山去,却听穆影之一声呻吟,竟自醒了。

    林袖风忙扶她站稳,问道,“影之,还能走路吗?”

    穆影之面露苦色道,“我,我羊水破了……”

    林袖风闻言大骇,这小祖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来捣什么乱。随即心中一苦,心想我这孩儿定是被陈超见一脚踢死了,生下来也是不免夭折。眼下也顾不上他了,保住影之性命才最为重要。

    林袖风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敢跟妻子提起孩子的事,伸手搭在她腕脉上一号。!!!!

    林袖风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穆影之脉象散乱,竟已内力全失!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无奈之下只好先安慰妻子,“影之,前面不远处有座寺庙,到了那里就没事了。”

    穆影之点了点头,“快、快点,我马上要生了。”

    林袖风提起一口真气,左臂一运力将穆影之整个人提了起来,径向那大雪中的小庙奔去。穆影之怀胎之身,足有一百六十多斤,要在平时也倒罢了,但此时林袖风却是身负两处重伤,再加上雪大路滑,没行出多远这口气就继不上了。两人只好又相互搀扶着慢慢步行,穆影之也知道丈夫不易,但她一心念着腹中胎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风如利刃,刮在脸上,夹杂着大片的雪花扑打得人睁不开眼。那小庙只是坐落在一座矮山上,但此时二人登这矮山却如攀天险般艰难。原本看起来并不遥远的小庙,却偏偏怎么也走不到。

    两人几乎是机械地挪动着双脚,穆影之目光迷离,随时都有可能再度昏倒的样子,林袖风周身脱力,他此时已经完全是为了妻子在坚持,若是换了他一个人遇到这种险境,只怕早就倒地不支了。由于用力过度,腰上的伤口又裂了。林袖风咬了咬牙,什么也没有说。

    也不知在这风雪中挣扎了多久,两人总算挨到了那小庙门前。林袖风抬头一看,“神隐寺”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林袖风伸手叩门,再一次透支自己提气喊道,“摘星阁林袖风夫妇前来拜寺!”只觉得丹田一寒,脚底发软,差点摔倒。心知又是多了一道暗伤。

    北风呼啸,“呜呜”的风声似乎是在嘲弄两人的狼狈。林袖风不知自己竭尽全力的这一声呼喊寺里是否能够听到,正欲再次张口,寺门“吱”的一声已经打开。

    开门的是个小和尚,怯生生地问了一声,“两位施主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林袖风一生罕有如此落魄,脸上英气早已不在,用着几乎哀求的声音说道,“内子临盆在即,欲借贵寺宝地一用,还望小师傅行个方便。”

    小和尚听了这话顿时傻眼,看看林袖风的剑伤,再看看穆影之的大肚子,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可难为小僧了。佛门重地,怎是你们生孩子的地方?”

    穆影之意识已经恍惚,道,“小师傅,我们也知道所求、所求之事,颇有不便,但这也实在、实在是无奈之举。出家人普度众生,求、求求你发发善心,救救我这苦命的孩儿吧。”

    小和尚还在犹豫,林袖风正欲用强,却听寺里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什么佛门重地,不过是瓦房一间,给两个和尚遮风避雨的落脚之所罢了。还不快请两位施主进寺避寒?”

    林袖风夫妇闻言大喜,在小和尚的引领下进了神隐寺。三人刚刚进门,刚才那说话的老僧已经迎了出来,只见他身材矮胖,大腹便便,慈眉善目,一对耳垂奇大无比,竟是颇具几分弥勒之相。

    老僧见二人有伤在身,忙迎上来相扶。穆影之满头大汗,脚下虚浮不定,道,“老师傅,我、我要生了,麻烦你快、快给我找个房间。”

    任这老和尚再高的修为眼下也不免有些慌乱了,千百年来怕是再也没有哪个和尚庙遇到过这种事情。

    两个和尚各扶一人,在老和尚的引领下进了一间卧房。刚把门关上老和尚就后悔了——怎么竟把他们带进了自己的房间?嘴上却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再把这两人给赶出去,回头对小和尚吩咐道,“别傻站着,还不快去烫壶热水。”

    小和尚从未见过这等阵势,早就给吓得丢了魂儿,只知道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师父身后,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溜小跑儿出了房间烧水去了。

    林袖风把妻子扶上床,眼见她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看着她那憔悴苍白的脸色颊林袖风不禁方寸大乱,不知道再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老和尚心里一痛,闭上了眼:我的床啊!罪过,罪过……

    老和尚深深叹了口气,心想罢了罢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且由他们去吧。双手合十道一声,“施主好自为之,和尚告退。”

    老和尚刚要出门却被林袖风一把拉住,只见他脸色惨白,周身颤抖不止,道,“这位大师,内子如今命在顷刻,晚辈亦是身负重伤,还望大师务必要救得内子性命,晚辈……”一口气继不上来,林袖风连连咳嗽。老和尚这才看见他后腰上的剑伤,竟仍在淌血,衣服下摆和裤子已经全给染成了暗红色,眼前这个男人流了这么多血,纵是铁打的也早该昏死在地了。

    老和尚明白他这是唯恐自己体力不支,万一就此倒下了无人照料床上的妻子。正在迟疑林袖风又道,“大师请务必施以援手,产妇接生之事,晚辈实在是不通分毫。”

    老和尚听了这话只气得胡子都要立起来了,心想,“你的意思是和尚我就懂得如何接生了?”

    林袖风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忽又听见妻子昏迷中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当下把心一横,双膝跪地,沉声道,“晚辈夫妇今日身遭此劫,得蒙大师慷慨相助,心下万分感激。如大师不弃,晚辈愿与大师结为异姓兄弟,而晚辈内子自然也便是大师的弟妹。今日之事万望大师成全。你我既已结为兄弟,想那凡俗礼念自也不必受其拘束。”

    说到这里他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了。

    老和尚见他重伤在身,这几句话却说得中气十足掷地有声,知他必是在强提内息,随时都可能因后气不继而不省人事。于是也不忍打断他,只是脸上却是红一阵白一阵,心想眼前这年轻人一面自称晚辈,一面又要跟自己结为兄弟,不是疯了又是什么?再说哪里有听过谁家和尚跟人拜把子的?至于说什么不受拘束,自然是要求我替他妻子接生,此事固是万万不可……

    刚想道这里,林袖风不等老和尚答应已经开始自顾自地念起誓词,“苍天在上,我林袖风今日愿与这位大师结为兄弟,自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违此誓、此誓……”

    林袖风猛觉胸口气息一滞,直如给人用手揪住了心肺,先前一而再地勉强自己,此时终于到了极限,就此倒地,再也不省人事。

    小屋内顿时一片寂静,床上躺着一个昏迷女子即将分娩,地上倒着一个昏迷男子重伤不治,门口站着一个惊呆了的老和尚,一张嘴张得几乎可以塞下一口茶杯。

    良久,老和尚发出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林袖风,不错的名字。”

    随即脸色一沉,郑重跪倒在林袖风身侧,双手合十道,“苍天在上,老僧空寂今日愿与林袖风林施主结为兄弟,自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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