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nov 25 11:50:32 cst 2015

    郭德叫人把郭水香抬到一边,照顾妥当后,道:“方才在那洞里,没有风声,也没有水声,想到底了也是个死路。不如拾些柴火,堆在洞口,烧它一烧,熏它一熏。就算烧不死,到老也是停不了泪沙眼。”

    众人也怕,若真叫这怪物在这里做了家,那可怎么生活。于是个个都去捡柴,堆在洞口。正堆着,那洞里鼓起一阵乱风,洞口的柴火全都吹上了天。众人正惊呼间,一个怪物冲出洞口,那洞口本站着一个堆柴的人,只一下就被这怪物咬住。

    这怪物大啊,足有一丈多高,八条大脚,头上八只眼睛分两行,全身漆黑,毛似钢针,真是个蜘蛛精。这怪物凶啊,那柱子一样的长脚,擦着的断筋裂骨,碰着的一命呜呼。

    那被蜘蛛咬着的村民,不消两口,被嚼个稀烂,吞下肚去。众人肝胆俱裂,哭爹喊娘,狂奔逃命。蜘蛛精见这些人乱跑,屁股一抬,一股白线射出,在半空中结成一张大网,呼啦一下网了几个村民。

    这关头,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逃命去的哪有功夫管那被抓之人。蜘蛛精跳出洞来,落在地上变成一个人样,只见他黑面红须赤发飘,黄金铠甲亮锃锃;裹肚衬腰玉石带,攀胸束甲丝云绦。

    蜘蛛精哈哈大笑,声似洪钟,赛过惊雷。见他手里拎着一根大棒,朝那人里一丢,我的个乖乖,那村民肉体凡胎,哪经得起这妖怪一棒子。只一下,可怜这村民,被砸的个跟肉饼似得。

    蜘蛛精嚼吃了一个村民,生擒了四个,还把一个砸的跟肉饼似得。见其余村民跑了,也不追赶,把那砸死的,网住的都脱进洞里。郭水香因昏死不知,躺在一边,被蜘蛛精瞧见了,听他笑道:“居然还有现成的,不想有这好事,倒不嫌肉多,回去腌渍腌渍,也要防着天阴雨多哩。”

    那逃了性命的村民直直回了郭家庄,各回了家门,紧闭了门窗,瑟瑟发抖。家长老小见了,问为何这般形状,于是把妖怪行凶一事说了,唬的是老头昏厥,小儿啼哭。待过了几个时辰,庄内无事发生,也不见妖怪跟来。那些胆大的开了门户,呼喝了四邻,商讨除妖一事。

    郭德对村民道:“这事棘手咧,我们哪斗得过那妖怪哦,一口一个,嚼的声响,吃人跟吃炒豆似得。”

    一个村民道:“这事应告之郭老爷,叫他请些得道的高僧,有真的道士,好来除了那妖。”

    众人都说是,于是推举了几人,来到郭老爷的院外。郭德跟那护院的是个熟识,一番絮叨后,把这熟识吓得面无人色,忙的进去报讯了。那郭老爷听了护卫的,也是坐将不稳,叫郭德进来。

    郭老爷叹道:“真是个流年不利,那怪怎不去别处兴风作浪,偏偏来我郭家庄,叫我一阵头疼。”

    郭德道:“老爷子切莫嗟叹,快些找个和尚道士来,把那妖怪弄走才是。”

    郭老爷恨道:“那妖怪盘踞着,累我地不能耕,田不能栽,着实可恨。需得请些有本事的,好断了他的根。”

    这郭老爷随即就吩咐下去,遣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到左近地方,请些能人来。不消一天,就请了个游方的道士,名唤邬庆和。郭老爷接待了这邬庆和,酒肉伺候满了,把这闹妖一事细细说给他听。

    邬庆和面黄身瘦八字胡,往哪一坐,微闭着眼,还真有几分高人模样。邬庆和道:“莫惊慌,既然贫道吃了你的酒,用了你的肉食,自然要帮你的。你备好东西,待我开坛替你捉了它去。”

    郭老爷问:“要备些什么?”

    邬庆和一一说道:“长桌,香炉,五谷,经幡,鲜果三样,朱砂,黄纸百道。”

    郭老爷一听,都是些做法的物件,倒也寻常,连道:“有的,有的。”

    待东西都备齐,郭老爷请邬庆和前去捉妖,只是这邬庆和却安然坐着,没个动身的样子。郭老爷不明,旁边有人附耳低声道:“老爷,他这是要活络费哩。”

    郭老爷恍然大悟,暗责自己慢怠了,连忙吩咐低下取了一盒银钱来。那下人捧着银子,递给邬庆和过目,邬庆和半张了一只眼看了看,微微点头。

    邬庆和收了差费,一切皆都妥当,在郭德带领下,来到那闹妖的山坡。邬庆和示意几个村民,摆好了条桌,布插了经幡,奉上了三清排位,贡了鲜果,烧了香,画了符。

    邬庆和叫村民在几丈外站着,免得一会降妖时误伤了。那些村民哪敢不从,还多退了几丈。郭老爷由几个壮丁拥着,在更远处坐了,他活了这些年也想见一见妖怪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邬庆和掐了下时辰,终于作法,见其燃符踏步,挥剑诵咒,那架势唬的众人瞪大了牛眼。邬庆和人瘦皮黄,痨病的样子,嗓门倒不小,一唱起经来,十几丈外都听得分明。邬庆和离那洞口有四五丈远,撒符喷水,喝到:“孽畜,还不现行。”

    邬庆和甫一喝完,那洞里果然吹出一阵怪风,那妖精随风而出,立在洞口。

    “出来了,出来了!”村民大惊,纷纷嚷到,又朝后退了几步。

    邬庆和见出来个人,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妖怪道:“你这瞎眼蒙心的小道,认不得你爷爷哩,你你爷爷住这山里,是这方圆八十里的大王。”

    邬庆和听郭老爷说,这妖怪是个蜘蛛精,善变人身,倒不疑有他,于是骂道:“你这缺德的东西,多教的爬虫,怎在这里做吃人的勾当。”

    妖怪大怒:“爷爷我肚里饥饿,寻他个把人吃吃又怎的。”

    邬庆和道:“把你个欺心的,我听那庄里人说,前日里你拖了人家的汉子,又嚼吃一个,绑了五人,怎说只吃了一个。”

    妖怪笑道:“小道你不知,爷爷我不好动,待到饿时,才出去寻个把人吃吃。不想前日来了许多,我就当场吃他一个,打死一个,还有五个人都关进洞里。只是那五人聒噪,我就把他们放血剥皮,腌渍腌渍,是备着多雨天阴,怕他坏哩。”

    邬庆和听这妖怪说话,可真唬杀了他,吃人跟吃豆似得。这妖怪还是个持家的,把几人剥杀腌渍,以防馊坏。邬庆和心中惧啊,本以为只是个烂木成精,可以纵火烧了;或是个猴头生事,把它驱赶驱赶就行。

    邬庆和被郭家庄人请来之时,心中也揣测过,这乡土人家没见识,莫不是被什么长大的东西惊着了,也说是妖怪。邬庆和暗道是个发财时机,于是同那小厮来到郭家庄,做足了样子,要得了银钱。这番跟众人上山去做作一番,随便唱几句,走几步,摆撩摆撩姿势就行了。不想听了这人言语,还是个狠辣的主。邬庆和也学过几手,平时也替人驱驱邪,治治病,否则也不会斗胆上门。这番海口夸下,钱也收了,那是万万吐出不去的。

    见邬庆和把桃木剑一指,对妖怪骂道:“畜生,莫逞嘴凶,今天你道爷就把你头剁了,听说你肢脚多,也一并切了。”

    邬庆和说完,退回法坛后面,准备书符。那妖怪不曾受过这样的气,被一个小道指鼻呵斥,言语辱他。只见这妖怪钢牙挫动,拎着黑铁棍,蹦将飞来,照着邬庆和的头就打。可怜那邬庆和啊,正低头舔墨画符,忽听得头顶生风,抬头望去,就见一根粗大漆黑的棒子照头砸来。

    这一下,头棒交接处,红梅点点开。邬庆和哪是这妖怪对手,都没一个回合,就被妖怪打死。这妖怪气力极大,铁棍把邬庆和连同法坛都砸个稀烂,那邬庆和简直没了人样。

    众村民不想邬庆和这般不济事,都没和妖怪交上手,就死成个肉饼。当下一哄而散,郭老爷吓得跌在地上,筛糠似得乱抖,被几个壮丁架着跑了。那妖怪打死了邬庆和,解气不少,见众人逃去,哈哈大笑,也不追赶。

    郭老爷回了庄里,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蛤蟆,瘫在那里。过了好些时候,郭老爷才回过精气神,泪如雨下。但听这郭老爷哭道:“那妖怪真是个凶哩,如今霸占了山,称了大王,我等若还住这里,岂不是要被吃个精光?快些收拾收拾东西,趁那妖怪还有些存粮,逃命去罢。”

    下面有人道:“我们世代住在这里,如今能往哪去?不过死了个无用的夸口道士,就搬走,不是个话。”

    郭老爷问道:“那你有什么主意?”

    那人摇头道:“也无他法,只得继续遣人去找些真有本事的人来。”

    郭老爷暗道:我这几百亩田产都在这地,若搬去他出也是不好,不如这里快活。郭老爷无奈,于是继续派人出去寻找,过了两日果又寻了一人来,是个和尚,名唤广智。

    郭老爷请了广智,这和尚不忌酒肉,一顿好吃好喝。酒足饭饱后,郭老爷把此时闹凶的事细细说了,连带死了个无用的道士也一并说把他听。郭老爷心想,我恐你也是个不济事的,先把厉害地方说了,你若还是死了,便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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