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后,我几乎要激动地无法自拔。

    我坦白,如果我不是朝廷之人,必定会激动得热泪盈眶。

    但作为八年的皇宫老人,我深深知道,妈的,这整篇文章都在他妈放屁,没有一个字不是假的,连标点符号都是假的!谁激动,谁就是纯种傻瓜!

    我竖起大拇指:“写得太好了,有对比、有描述、有比喻、有传奇、有命运、有偶然……妈的,竟然还有诗歌……我见过最好的小说,仅次于我的。”

    赵余央:“哈哈,你不吹会死啊!我练了两年……总算没白练。”

    我:“你看得挺多的,竟然知道这《长安挽歌》——天下第一禁歌——而且改编了抄进去。”

    赵余央:“哈哈。从邪教教徒嘴里听过。”

    我:“你不怕钱照定砍你?”

    赵余央:“哈哈,我已经让他看过了,他很满意。”

    我:“这他妈有啥可满意的,都是假的!”

    赵余央:“你以为文章是用来干什么的?文章就是用来骗人啊。”

    我:“我以为……文章都是用来讲理的,我们要写文章来告诉人们正确的思想……呃,好像是这样说的吧?不过……”

    我摸着下巴,继续说:“因为大家都是凡人,没人手握真理,因此,凡是文章,必然不是真理……必然是谬误,是骗人……从这个角度说……文章就是用来骗人的……”

    赵余央:“邪教都以为自己是圣教,坏人都以为自己是好人,贱民都以为自己是贵族,凡人都以为自己是神人,每一个企图写着长篇大论要建立天堂的人,得到的总是地狱。”

    我:“但是,我从不写细节,你写怎么多细节是干什么?全都是假的,编得好过分!我编的时候从来不像你这样煽情!煽情就煽情吧,你这都是假的!煽假情!”

    赵余央:“你不是还经常写!”

    我:“我都是自己写日记好不!自己写给自己看!就算我写了,我都说可能怎样怎样的,从来不说事实是怎样,因为事实没人知道。”

    赵余央:“你这么这急干啥!我只是写个文章而已。我自己写着玩,又没想让别人看。”

    我:“这是诏书!他们以为你写的都是真的!”

    赵余央:“他们是白痴!把别人写的东西当真,管我啥事?你爱看就看,不看滚蛋,反正不是给你看的,我写给白痴们看的。”

    他一拍屁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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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非常不爽地回到西长安的驻地。

    一上来,王玉泉跑上来,说:“头儿!你赶紧去看你娘去!”

    我大惊:“我娘咋啦?”

    他说:“你娘要去杀钱照定!”

    我更不高兴了:“她要怎么去杀他?”

    王玉泉:“要冲出去拿菜刀砍他……”

    我走过去,看到爹正拉着我娘,角落里还有一把菜刀。

    娘对我说:“儿啊,钱照定要篡位,你管不管啊!当初就是他杀了我们全家啊!”

    我:“我全家?是你全家好不。我记事起就和爹相依为命,有啥‘全家’的……如果他杀了你,杀了爹,我肯定要跟他急。不过现在,我才懒得管‘你们’全家的事儿。”

    娘说:“他还杀了九个皇子!”

    我:“当初九个皇子为了争皇位,把天下搞得大乱。如果我是钱照定,我也要把他们全部杀光。”

    娘说:“钱照定杀了鸿华帝,要篡权啊!”

    哎!她的消息挺灵的。刘兴朝这谣言刚刚放出来几个月,连她也知道了!人果然是只能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谣言。钱照定的“朝廷谣言”——简称“朝谣”——传播得到处都是,她一点不信,偏偏刘兴朝的谣言她就信。

    我说:“朱鸿华没死呢,在四川跟他老婆孩子玩得爽呢。”

    我娘还没说话,我扭头走了,留下她哭天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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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康宁凑了过来。

    他对我说:“头儿,现在朝廷很乱。”

    我:“是啊。”

    张康宁:“这些天好多人要过来拉拢我们……”

    我:“‘我们’是谁?”

    张康宁:“是我们这支军队。”

    我:“谁来了?”

    张康宁:“多了去了。有朝廷的人,还有大士族的人,也不知道是他们自己来的,还是钱照定派他们来的。”

    我:“他们说什么?”

    张康宁:“说什么‘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的话。”

    我说:“那你说什么?”

    张康宁:“我说,我跟着你就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我:“但是,你是怎么想的?”

    张康宁:“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表忠心?”

    张康宁:“不是,因为我一直很忠心,我相信你。我现在是想问问,新朝初立,你有什么打算?”

    我盯着他说:“我真没什么打算。如果有的话,我打算出去找个地儿安享晚年,不跟朝廷这帮混蛋一起玩了。因为我知道,在朝廷玩游戏的人,终究会被人玩。”

    张康宁:“我们永远跟随你!”

    我摸着他的肩膀,说:“一个月后,我会带你们去蒙古,把江湖和邪教的事来做个了断。等完事儿后,我们就去辽东或什么地方,再不回长安了。”

    他认真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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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康宁走了,过了一会儿,王玉泉又来了。

    他:“头儿,大明要重建了!”

    我:“我也听说了。”

    王玉泉:“你准备做什么官?”

    我:“我准备做什么官有什么用?我准备做皇帝,做得成吗?”

    王玉泉笑笑,说:“这些天好多人来。”

    我盯着他:“他们来干什么?”

    王玉泉:“让我们跟着他们,不要跟着你。但是你放心,我们又不傻。跟着他们,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知道就好。”

    王玉泉:“但是兄弟们都想知道,你在新大明做什么官?”

    我继续盯着他:“官阶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实力。我以为你在禁军待了十几年,应该知道这事吧。”

    王玉泉继续笑着:“这自然是知道的。”

    我:“朝廷就是一个万毒场,所有的毒虫在里面吃啊吃,最后只能剩下一个。而且,这最后一个也必定会被别的毒虫吃掉。”

    王玉泉皱着眉看着我。

    我:“关键在于:不要掺乎他们。你一加入这个游戏,就再也出不来。坦白说吧,爷根本不想做官,等我解决完江湖这事,我就带你们去辽东,然后我们在辽东看着他们在长安是怎么一个一个死的。”

    王玉泉恍然大悟。

    我:“让一万多兄弟们都准备好,随时准备战斗,尤其是那十枚超级毒气弹。新朝初立,就算我们不惹他们,也不能让他们惹我们。”

    王玉泉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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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长安的爆炸越来越多。

    人们说:“钱照定不来长安,长安很安定;他一来长安,到处都是爆炸;由此推断,他如果称帝,长安必定有十三级地震。”

    此人当场被剐。他剐的时候大喊:“饶命!是刘兴朝给钱让我干的!”

    但围观的人不会记住后面这句话,他们记得的是“钱照定不来长安,长安很安定;他一来长安,到处都是爆炸;由此推断,他如果称帝,长安必定有十三级地震。”他们还认为,因为此人被剐,那此人的话就必定是真的;因为如果他说的是假的,朝廷为什么还要剐他?

    长安的人心越来越乱。

    镇压越来越严厉。

    人们表面上越来越忠于朝廷——但人们却不知道是哪个朝廷,是共治朝廷还是大明朝廷,是钱照定还是朱照定,是大明、西明、还是东明……

    暗地里,人们越来越慌乱。

    作为一个两眼一黑的屁民,他们不知道内廷、元老会、禁军、四川、圣地……

    他们身在长安,尽管朝廷口口声声说伪汉只有南京金陵一地,但他们怎么知道这是真的假的?朝廷说话像放屁一样,而他们又没亲眼见过伪汉是不是真的只有南京金陵一地。

    好多人言之凿凿地说:“说不定刘兴朝已经把天下统一了呢,说不定钱照定就占着长安一座城呢!说不定我们外面就是刘兴朝的百万禁军呢!”

    是啊,因为《禁止迁徙法》的存在,人们只能呆着自己村子里,人们知道个屁啊!

    说不定朝廷只有他们这一个村子,而刘兴朝的大汉已经把天下都占了呢!

    玩人的人,终究会被玩。

    聪明的人最愚蠢。

    自作聪明的人必然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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