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正阳大街上,三人悄悄潜行,走到正阳门,李凌停下脚步,借着微醺的月光,还能看到墙上贴的一张告示,正是自己的通缉令。

    李凌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这谁把老子的画像整那么丑?”两人闻言一乐,正要调戏几句,忽然看见几名巡警松松垮垮的扛枪而来,三人连忙躲到一个偏僻的阴影处,心下也不由纳罕,这大半夜里都有巡逻,济南城的治安怎么就好起来了。

    穿过几条胡同,便来到沈家大院外,一眼望去红砖绿瓦,楼栋衔接,端的壮丽,特别是大门口两座石狮子,更显威武。

    沈天福虽然只是一个地痞流氓混混儿,但他父亲沈忠奎却是济南城实力显赫的人物,经营着几爿米店、当铺药店等产业。,现在兵荒马乱的时机,提高粮食价格,大发国难财,可以説富甲一方。有钱了就特别爱惜自己生命,也因为奸商的缘故得罪不少人,他将沈公馆修建的如同碉堡般,光是院墙就有七八米高

    李凌做了个手势,让孙玉柱守在院墙外按匐,他与贺家棠悄悄翻墙而入。由于两人都是功夫在身,又怕惊动看家护院之人,更是加倍xiǎo心,倒也没有弄出太大动静

    这是三进出的大院,两人虽然没有没有来过沈家,但最起码的常识还是懂的,沈天福作为沈家唯一公子,肯定是住在最里面的夏房。此时那栋房子灯火熠熠,隐隐灼灼还能听到説话的声音。

    “少爷明日可以带上两百大洋到县长那里,再请求县长施压,务必要捉住那李凌。”一道阴鸷冰冷的声音突兀的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我倒是想啊,可是李凌滑如泥鳅,到现在都不见踪影,贾管家你足智多谋,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只要一捉住李凌这个绊脚石,我就可以收服他那些手下,到时候我在济南城的发展就上了一个等次。”沈天福有些淡漠的声音説道。

    贾管家微一沉吟,道:“李凌已经是丧家之犬,就算保住性命也难在济南城耀武扬威,你为今之计就是尽量笼络他那些人发展自己力量。但他活着毕竟是一大隐患,你可以秘密将这两年来的无头冤案都扣在他头上,找个靠的住的人前去检举揭发,顺便将他身边的贺家棠与孙玉柱一起拖下水,到时你也可以方便行事。”

    沈天福眼睛一亮,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只要方法得当,省政府压力会大增,特别是上个月日本商会的柳下純被秘密杀害,至今还没找到凶手,现在正好利用一下。”

    贾管家接着道:“是啊,我们不要直接出面,只需要推泼助澜,就可以将事情复杂化。另外再派些忠诚的手下布上眼线,一旦有风吹草动马上来报。昨日那李凌回到李家庄几个xiǎo时,才知动静,如此速度太慢了。”

    “贾管家放心,这事我亲自安排,就算李凌不死,也要让他在济南城没有立足之地,现在都快天亮了吧,我再香上两口提提精神儿。”沈天福略显懒散的説道,言罢躺在长长的床榻上,拿起大烟筒狠狠的猛抽起来。

    “砰”的一声,厢房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如此静谧的五更夜里,显的是那么突兀。

    沈天福和贾管家震惊莫名,扭头看去更是骇然变色,只见李凌满面怒容的萧然而立,目光如欲喷火。

    沈天福一轱辘从床榻做起,慢慢的回过神来,语气颤抖的説道:“李凌?你待如何?”

    李凌压制住怒火,冷声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没想到如此处心积虑的要谋我性命,本来我还想教训一下而已,迫不得已,今天看来无法善终了。”手提长刀,拉开架势。

    贾管家一脸阴沉,见气氛紧张,连忙抱拳道:“今天既然被你撞破,我们也无话可説。虽然如此,你还能在这戒备森严的沈家大院要我二人性命不成?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既然此事得罪于你,我们自当收手。”

    沈天福看李凌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刀,早已经吓破了胆,此时稳了稳心神,连忙一脸献媚的道:“此事是xiǎo弟的错,还望大哥海涵,桌上有些大洋,请大哥笑纳。”

    李凌眼角一撇,也不由动容,在床榻旁边的八仙桌上,堆积着不下一千块的大洋,旁边还有一些价值不菲的成包烟土。要知道,当时银元购买力相当可观,一块大洋能买到十六斤大米。在这民国乱世,饿尸荒野的比比皆是,一千块大洋是什么概念?能买到一万六千斤大米或者五千斤猪肉。如此众多的钱物竟然随便堆积在这里,饶是李凌大家族出身,也是咋舌不已。

    沈天福察言观色,连忙拿起一个布包,将大洋全部装进包里,递到李凌面前。

    李凌虽然在济南城无法无天,还没想过杀人越货的勾当,也从没有杀过人,不然那个调戏妇女的日本人也不会只打成重伤了。今天来到沈家,只是为了想教训一下沈天福犯上作乱而已。方才虽然心中气愤,但理智尚在,就权当这些钱弥补心灵创伤好了。

    就在李凌伸手接住的那一刻,贾管家突然拿起身边的八角凳砸向李凌,而他自己却撞向窗棂,逃奔而出。

    李凌连忙挥刀阻挡住来势凶猛的凳子,正要出门追去,却听外面一声惨叫传来,一直隐在门外的贺家棠一步跨出,手起刀落将贾管家斩于刀下,然后提起犹自喷血已经气绝身亡的尸身踏步进屋。

    “啊……”,沈天福见到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贾管家,片刻间血肉模糊,丧身毙命,一时惊的目瞪口呆,心惊胆战之后惨呼出声。

    贺家棠虎目含威,盛气之下,又是一刀剁下,沈天福身首异处,头颅兀自滴溜溜的旋转。

    静,房间内静悄悄的诡异,任谁也没想过,短短的一瞬间居然如此变化。

    李凌面如死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盯着贺家棠,仿佛不认识了一般,张了张口想説diǎn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説些什么。

    贺家棠面无表情,沉声道:“你也听到他们阴谋要置于你死地,只能先下手为强。他们二人死有余辜,不必大惊xiǎo怪,不然躺下的就是你我二人。”

    李凌也知道他説的很有道理,以前也听説某个土匪杀人如麻,或者战场上尸骨累累,但都是道听途説,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杀人,心神俱震下像有千斤坠下,压的他传不过气来,又像有惊涛骇浪般冲刷着他的血肉。

    贺家棠暗叹一声,这个兄弟什么都好,只是有时候太过优柔寡断,心中不够狠辣,确实是一大弊端,还需要时间磨练啊。也不理他,看到地上包裹的大洋,喜笑颜开,提在手里掂了掂,揣进口袋里。

    李凌和贺家棠进来也有些时候,刚才那贾管家与沈天福临死的时候都惨呼出声,怕是已经惊动了人,片刻间就有几人説话吆喝的声音传来,在这沈家大院里,看家护院的人不少,而且都是荷枪实弹,此地不易久留。

    贺家棠看到床头居然有几包烟土,两眼不由冒光,一把抓起,连同那已经打好的烟泡一并装入袋中,才拽起李凌向门外跑去。

    此时东方泛白,天已微亮,两人刚奔出门来就止住脚步,心中大骇。各个墙头影影倬倬不少的人影晃动,大概是听到动静的沈家护卫们。

    两人心下焦虑,正寻思着如何脱身,忽见西面大火冲天,沈家大院忽然嘈杂起来,不少人都往西面奔去救火,两人趁此机会快速向外奔去。

    “那边有人,快拦住。”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已有三五个人向这边包抄过来。

    李凌二人也不含糊,拿起刀就对着几人冲了上去,好在对方没有携带枪支,几人就不敢围上来了,趁此机会,一个跳跃,两人已经翻过墙头。

    “快停下,不然开枪了。”墙头立着的一人大声疾呼。

    “砰”朝天鸣了一枪,想威慑一下,不明情况也不敢真的对二人射杀。

    两人一口气奔跑数里,才停下歇息一下。李凌上气不接下气的喘声道:“今天已经暴漏了身份,我倒无所谓,只不过再加一罪,此事可是要连累家棠哥了。”

    贺家棠也在大口喘气,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最多不过回到河北原籍老家。我们到集合地等三弟归来,合计一下是不是到河北发展。今天倒不虚此行,弄那么多的大洋更有几包烟土,足够我们挥霍潇洒一段时间了。”

    李凌一阵无语,别人摊上人命官司,无不胆战心惊,而这个贺家棠倒是轻松。

    两人直到中午,才在约好的千佛山的一间山洞里等到孙玉柱。虽然孙玉柱外表粗狂,但心细如发,他一直都匍匐在沈家大院外,发现看家护卫的异常,放火制造混乱,才给二人制造逃命的机会。

    孙玉柱也发现带来的大洋和烟土,不禁心花怒放。烟土里面四包波斯红土,这种红土一般是日本人从伊朗贩运过来,还有一包公班土,产于印度,质量绝对上乘。

    待得晚上,孙玉柱悄悄将烟土到烟馆换成现大洋时,三人都惊呆了,居然价值三千多银元,加上从沈家大院得到了一千多,合计将近五千大洋。

    当时一个码头的抗包搬运的工人一月工钱才三个大洋,按此物价核算,五千块绝对是天文数字。三人喜不自胜,都是穷困潦倒之辈,何时见过如此多的钱物,今日居然发笔横财,不免规划着钱财的用处。

    孙玉柱思索了良久才一本正经的道:“不如我们开家娼妓院,既赚钱自个儿潇洒又省钱。”

    贺家棠冷哼一声,道:“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两人正要对他肃然起敬,却又听他道:“赚钱还是靠鸦片,我建议贩些烟土到河北来卖。”

    李凌摇了摇头,一阵无语。

    沈家公子与管家被杀,此事引起轩然大波,李凌又被摆在了风尖浪口之上。每日里都是孙玉柱悄悄出去购置些日用品或者打探消息,今日出门不到一刻钟便折回,带回来一个惊天消息:省长亲自下令,派出大量军队,挖地三尺也要捉拿李凌归案,如今正挨家挨户的搜索就连他们所在的千佛山都是重兵把守,已经插翅难飞。

    贺家棠愁眉苦脸,抚摸着大把银元,叹道:“这些钱是有命拿,没命花,看来此次我们是在劫难逃。”

    李凌也是一筹莫展,此种情形已是无可遁形,被抓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一片呆滞的的目视前方,山脚下就是他所读书的地方齐鲁大学,那里是他学习生活两年的地方,也是他情窦初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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