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哥闻言温润一笑:“这话若是狂石跟你说的,就做不得数了。这一路行来,我见他都一言不发,可见不是多舌之人。再说,你忘记了狂石是什么身份,他可是审案高手,狂石若是想知道什么事情,估计两三句话就从他的嘴里套问出来了,应该不是故意的。”

    “那这次跟狂石联合起来骗我,总不会是狂石逼得吧?”

    林大哥望着我无奈地摇摇头:“人家好歹是来保护你的,你就不要这样小心眼了,赶紧把解药给了他吧,否则你让他虚脱了,若是有了什么危险,谁来保护你。”

    我原本也就是为了捉弄他一下,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如今林大哥求情,自然顺坡下了,从药箱里拿出一粒解药,递给林大哥,不服气地嘟哝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谁料到,林大哥竟然是个乌鸦嘴,一语成谶。

    第二天启程就上了山路,马车颠簸得厉害,我在车厢里,坐也不是,卧也不是,浑身酸疼。过来找我聊天解闷的青青也是呲牙咧嘴,被颠得七荤八素,再也没有心情玩笑,又爬回了自己的马车。

    还好,山路一会儿就趋于平坦,车也逐渐平稳下来。路旁绿树掩映,鸟语花香,浮躁的心慢慢沉淀。我坐在车厢里开始暗自发愁以后的山路,担心被颠散了骨架。

    林大哥与木麟骑马,倒是轻松惬意,林大哥还可以扭头同车夫护卫一路谈笑风生,着实令我艳羡不已。

    木麟骑在马上,身子好像还有些虚脱,浑身虚汗淋漓。我觉得自己药下得是重了些,有些不忍,灵机一动,就招手停车,蛮横地抢过木麟座下的青膘马,缠着林大哥教我骑马,让他好生躺到我的车上去。

    木麟最初说什么也不依,攥紧马缰不松手。我恐吓他若是敢不听我的话,等我见了他的主子,就给他告上一状,最后还是林大哥做担保,他才妥协。

    林大哥自然也不放心我在山路之上学骑马,劝了我半晌,最终拗不过我,才无可奈何地将马缰交给我,耐心地教我如何登鞍上马,如何操控手里的缰绳,如何稳住身形。

    马儿温顺,我最初时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有些胆怯,乖乖地与林大哥的枣红马并络而行,小心谨慎,不时身形一晃,被惊出一身冷汗。后来,逐渐熟练,就不再提心吊胆,方才可以四处张望周围景致,享受习习凉风,与林大哥畅快地谈天说地。

    树影斑驳,花香拂面,一路信马由缰,颇为意气风发。林大哥也逐渐放下心来,不再小心翼翼地盯着我。

    我瞅准机会,夹紧马腹,一抖马缰,青膘马就踢踢踏踏地快起来。林大哥在身后扬声叮嘱道:“你刚刚学会骑马,还不够纯熟,必须要循序渐进,不可心急。”

    我转过头来看他,俏皮地扮了个鬼脸:“这样慢慢行下去,未免太憋屈,怎能过瘾?”

    林大哥惊呼声还未出口,我已经当先将手里的马鞭高高扬起来,朝着座下的青膘马狠狠一鞭子。马儿猛然吃痛,野性被激了起来,咴咴一声嘶鸣,扬蹄狂奔,马背之上顿时就颠簸起来。我紧紧地握住马缰,双腿夹紧马腹,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跟着我一起飞起来。

    身后的林大哥惊呼一声:“小心!一定要稳住自己的身子,莫惊慌!”当先快马加鞭,向我追赶过来。

    呼呼的风声从耳旁倏忽而过,我犹如置身云端,最初时有片刻的眩晕。后来全身血液开始涌动,我突然就感觉到第一次被凉辞轻功带着我腾跃时的紧张刺激。只是双腿一直在使力,有些僵硬和麻木,却丝毫放松不得,好几次差点跌落下来。

    我精神全部集中在维持身体平衡之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好像身后一直有林大哥的叮嘱之声,却全都淹没在呼呼的风声里。

    直到自己四面八方处,有暗器凌厉地破空而至,我才慌乱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勒缰下马,如何躲避,唯一能做的只有迅速俯下身子,紧紧搂住枣红马的脖子,眼睁睁地向着密集的暗器迎上去。

    根本避无可避。

    惊慌失措间,眼前有一道银白色亮光自身后旋转着一闪而过,将我身侧,以及直射我面门的几道暗器打落在地,正是林大哥那日用来对付玥儿所用的袖中暗器~冷月银龙。

    我曾好奇,向林大哥讨来把玩,乃是一只盘旋样环形银龙,通体亮白,边带锋利锯齿。也不知何种金属打制,并无丝毫森寒之气,触手温润,与林大哥气质相得益彰。

    与此同时,林大哥已经弃鞍蹬马旋风而至,轻飘地落在我马背之上,猿臂一伸,揽着我的腰,齐齐滚落马下,就势在地上接连翻滚了几圈,撞到一块石头之上,方才稳住身形。

    落下马来时,林大哥一个旋身,将我护在怀里,一侧臂膀当先落地,因此我并未摔痛,只是在翻滚时,被地上的石子硌到了后背之处。

    林大哥紧蹙着眉头,一声闷哼,然后着急地问我:“你没事吧?可受了伤?”

    我摇摇头,挣扎着撑起身子,手正扶在他胸膛之上,听到他轻轻地“嘶”了一声,眉头蹙得更紧。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一声尖利的呼啸,四面八方的树丛里就涌出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手提铮亮的弯刀,向着我们的方向恶狠狠地扑过来。正是那日在浮华庵后山所见贼人一般装束。

    “林大哥,”我惊呼一声:“有埋伏!是蛊毒人!”

    林大哥蹙眉费力地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周附近的地形,快速叮咛我道:“青婳,对方人手众多,恐怕我一人无暇他顾,你将绝杀匕首拿在手里防身,一会儿若是情况危急,我设法拖延住他们,你骑上我的马赶紧沿来路回去,自然有护卫接应。”

    我将匕首拿出来塞进他的手里:“我见到刚才你将冷月银龙用来帮我抵挡暗器被打落在地上了,这匕首还是你拿着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不用担心我,我这里有银针,尚可以自保。”

    林大哥审时度势,当下也不再客气,拉起我的手,严阵以待。

    那些黑衣蒙面人亦不多言,手持弯刀,直袭而上,招招狠辣无比。

    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林大哥手里只是一柄短小的匕首,虽然锋利,削铁如泥,但是作为防身之用还勉强可以,用来对敌的话,委实吃亏。

    更何况,我们面对的是一群痛觉几乎丧失的蛊毒人!

    我淬药的银针对于他们只能起到短暂的麻痹作用,药物竟然没有太大效果,应该是药效被体内的蛊虫尽数吸收了。

    我们必须眼观六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他们的攻击,还要闪开那些蛊毒人飞溅而出的血液,唯恐溅落到自己身上。一再投鼠忌器,难免就落了下风。

    林大哥的动作越来越吃力,有豆大的汗珠自他的额头处滚落下来,握着我手的指尖竟然变得滚烫。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样:“林大哥,你怎样了?”

    有一个身形高大威猛的黑衣男子,似乎是这些黑衣人的头领,冷冷一笑道:“中了我们的毒,竟然还敢运气反抗,果真是活腻歪了。”

    我猛然一惊,转头去看,才看到林大哥后背左肩处一片殷红的鲜血,已经洇透了半个肩膀。林大哥紧咬着牙关,犹自在拼命抵挡着黑衣人的攻击。

    “林大哥,你受伤了!”我惊恐地喊道。

    他一声苦笑:“青婳,我恐怕护不住你了,你看准时机,我先护你离开。”

    “绝不!”我倔强地摇摇头,他原本就是受我拖累,我怎么可以贪生怕死,当先离开呢:“要走一起走。”

    林大哥闻言就有些着急:“我们离车队并不远,你先离开,我自然可以支撑到他们赶过来。”

    林大哥的话令我心里一动,猛然想起当初凉辞曾经送给我的东西,说是危急之时,可以用来呼唤救兵。这里虽然远离了扬州城,但是木麟还在后面,他必然是识得这种信号的。

    庆幸我还一直带在身上,只是没有火折子,如何引燃。

    “林大哥,你身上可有火折子?”我从身上掏出那管子:“我这里有联络信号,那个冒牌货必然是识得的。”

    林大哥接在手里,正巧有一黑衣人趁我不备,一刀向我身上砍过来,林大哥这次却并不躲闪,抬着匕首直接迎上去,沿着那弯刀弧度摩擦,顿时闪出一溜火星,将他手里的信号筒引线点燃,然后手一甩,那信号筒直冲而上,在天上“砰”地一声,绽开一朵蓝色的焰火。

    对方那弯刀突然就改变了方向,趁着林大哥分心之时,向着他颈部砍杀过来。

    林大哥再躲闪已经是来不及,只能迎身而上,以更快的速度,将匕首送进对方的心脏之处。刀锋在离林大哥脖颈一寸处堪堪停下,林大哥抢过那黑衣人手里弯刀,将绝杀丢给我防身。

    那黑衣首领依然一派气定神闲之态,丝毫并不惊慌,狞笑着指挥手下将我们包围在中心里,慢慢缩小包围圈。

    林大哥将弯刀握在手里,勉强支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苦笑道:“青婳,怕是车队也遭遇了他们的袭击,否则就算你没有发出求救信号,以剑尊手下的能力,也早就应该先一步赶到这里来了。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我顿时后悔地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知道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烛龙令牌就在狂石身上,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他们派遣了蛊毒人伏击于我,那么作为冒牌狂石的木麟岂不更加危险?

    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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