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式起,凉辞手中的赤练剑突然幻作无数光影,漫天红光,将林大哥团团笼罩了起来,士兵里有见多识广的,一声惊呼:“漫天幻影!”。

    再看林大哥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不复适才的淡定闲适。

    二人都是人中龙凤,武学翘楚,不过两招比试就已经令我们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弹指间,就已经是第三式,一声清越的龙吟声响起,凉辞手中的赤练剑脱手而出,却依旧是数道光影,假假真真,辨不清究竟哪一道是真,哪一道是影。

    林大哥赞叹一声:“厉害!”满月银龙自袖中旋转而出,直击向一片剑影,与赤练剑磕碰在一起,然后各自弹回。这时候,凉辞已经先发制人,劲猛的掌风向着林大哥前胸袭击过来。林大哥避无可避,为了自保,只能伸出手来,接下这一掌。

    我以为高手过招,应该是风云色变,天崩地裂一样的气势,谁料想,二人掌风相对,竟然绵软无力,一丝气势也无,只各自后退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凉辞唇角微勾:“你食言还手了。”

    林大哥一声苦笑:“你根本就没有受重伤,你在使诈。”

    凉辞邪肆一笑:“我从未说过自己受了重伤。”

    林大哥无奈地问道:“你带青婳回去,你确定能够保护得了她吗?”

    凉辞立即反唇相讥:“你此次回墨罕,虽然有你父王给你撑腰,但是四周强敌环伺,几位兄长虎视眈眈,你觉得,自己又真的能够保护青婳无恙吗?更何况,你现在也已经身负重伤,可能,在你回墨罕的路上,就已经自身难保了。”

    “为了抢走青婳,你竟然拼了性命,咳咳,只为让我主动知难而退。”林大哥捂住心口,眉头微拧,明显是受了重伤。

    我不懂功夫,只以为两人并未使出全力,点到为之。直到两人脚下的地面逐渐裂开一道道缝隙,我才惊觉不妙。抬眼看去,凉辞虽然强作云淡风轻,面上却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额头青筋直冒。想来定然受伤不轻。

    众侍卫亦是瞠目结舌,呆愣许久方才有人惊骇道:“竟然可以将掌风收放自如,化为无形?!”

    “凉辞!”我一声惊呼,抢先向着他的方向扑过去。

    “太子殿下!”四周呆愣的士兵也终于反应过来,一声惊呼,便欲持刀向前,被林大哥抬手阻止了。

    凉辞亦向着我走过来,却是不支,单膝跪在地上,我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扑倒在他的怀里,搂紧他的腰,泪水再也遏制不住,汹涌而出。

    这是我思恋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怀抱,在承受了相思的煎熬和苦难的磨砺以后,这个怀抱比起以前更加的温暖和宽阔,坚实有力。我恨不能将自己就这样揉进他的怀里,住进他的心里,融为一体。这样,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不死不休。

    凉辞一只胳膊圈住我的腰,另一只胳膊揽住我的肩,抚摸着我的背,力道大得几乎令我窒息。在我抬起头热切地仰视他的时候,他禁锢住我的后脑,低下头,干涸的薄唇焦渴地寻找着我,点点灼热的吻密密麻麻地印在我光洁的额上,鼻梁上,眼帘上。

    我疯狂而又大胆地迎上去,不顾周围士兵们的侧目,不顾世俗的羁绊,不顾礼教的束缚,我只想用自己最渴望的方式向凉辞诉说这些时日里对他的无休无止的思念。

    饥渴辗转,悱恻缠绵。我一遍又一遍滋润着他干裂的嘴唇,也一次又一次焦灼地向他索求,贪婪而又急切。 那一吻,我们都忘记了今夕何夕,满心满眼里都只剩下彼此。

    时间就在那一刻凝固,画面刹那定格。

    直到,林大哥的声音从远处顺风传过来,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周围一片寂静,广袤的天地间只余下我们二人。

    “青婳,给我半年的时间,半年后,定乾坤,固江山,我来接你。”

    声音清朗,铿锵有力,直透云霄。

    凉辞粗哑着声音内力传声:“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青婳也不会。”

    然后,他低下头,手臂用力:“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早日选个良辰吉日,将你生吞活剥了为好。”

    我通红着脸,娇羞地捶在他的心口:“登徒浪子。”

    凉辞呵呵轻笑,一歪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面前的草地上,殷红一片,他的身子也支撑不住,缓缓地倒下去。

    我一时间惊慌失措,紧紧地抱住他,几乎将指甲都嵌进他的肉里:“凉辞,凉辞,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凉辞闭着眼睛,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我没事,就是累了点。”

    我惊慌地四处张望:“木麟呢?木麟在哪里?”

    凉辞有气无力地道:“不用叫了,只有我一个人,我是骗林墨笙的。”

    “傻瓜,傻瓜!”我忍不住泪落如雨:“你怎么这么傻?”

    凉辞抬起手,帮我擦拭脸颊上的泪,一声轻咳,又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来:“我不是怕你等不及嘛,万一做出什么傻事怎么办?”

    我方才惊觉,自己是大夫啊!怎么一慌乱起来,竟然忘了呢?我将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之上,却颤抖得厉害,心跳得也更激烈,根本就沉不下心思。

    “我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他轻声地安慰我:“按照木麟的脚程,应该不出多半日就能赶到,若是我还不能醒过来,别怕。”

    说完便昏迷过去,浓密的睫毛掩了眼睛里的疲惫,呼吸均匀清浅,就像熟睡一般。

    我努力静下心思,帮他仔细看诊,方才知道他心肺间均已受到重创,应该是适才与林大哥对阵所致,暂时挪动不得。所幸银针尚带在身上,虽然没有什么良药,但是勉强可以帮他止住吐血,暂时控制他的伤情。

    我坐在地上,让凉辞的头枕在我的腿上,我就那样静静地在花丛里,握着他的手,看着朝阳自东方的云层里喷薄而出,给这片大地洒下一片金色。草茎上,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璀璨流转。

    他有内伤,不易饮水,我收集了一滴一滴的露珠,滋润他干裂的唇瓣,用自己的指尖,描摹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长满了青色胡茬的下巴,一遍又一遍。

    凉辞的那匹白马,就安详地在我们四周吃草,不时扭过头来看我,或者打一个响亮的响鼻。它的马鞍之上,满是斑斑血迹。我知道,那是凉辞星夜兼程地赶回来,双腿被粗糙的马鞍磨砺渗出的血。他的锦袍上,里衣上更加斑驳,与血肉粘连,不忍目睹。

    木麟来的比凉辞估计得还要早一些,日上中天时,奔腾的马蹄声自地平线的另一端汹涌而至,扬起漫天的尘土。然后在距离我们十几丈外驻足停下,除了马嘶声,几千将士鸦雀无声。

    木麟费力地翻身下马,一步一瘸地挪到我的跟前,却迟迟鼓不起勇气开口询问,身子摇摇欲坠。

    我抬头一笑:“凉辞太累睡着了,你们有马车吗?”

    木麟方才如释重负,身后士兵欢声雷动,然后又戛然而止,齐齐地住了声。

    这般热闹,凉辞也不过眉头微蹙。

    回到麒王府,凉辞便开始以养伤为由,闭门谢客,谢绝所有前来拜访的官员。我知道,他这是在严三的案情水落石出以前,变相地保护我。

    第一天,皇上和太后来过,照例是赏赐了一堆的补药之后就回了宫,太后对于严三被杀一事绝口不提,只是简单地询问了凉辞的伤情,叮嘱他好好养伤。凉辞亦是冷冷清清,神色间恹恹的,话也少说。

    我作为旁观者,亲眼目睹了当初皇上大病之时,太后心急如焚的模样,如今见她对于凉辞不冷不热的关怀,心也凉了半截。同是自己的骨肉,竟然态度截然不同。作为同样从小远离父母家人,不被家人疼宠的我,自然明白凉辞的落寞心思,怕他暗里伤怀,不敢当面牢骚。背地里偷偷旁敲侧击地问过夏初,夏初也是无奈一笑,看来早就见怪不怪。

    关于严三的案子,听说因为狂石重伤,已经全部交由大理寺审讯。侦查的重点也由狂石成功地转移到了菩提教的头上。大理寺开始排查当日贺喜宾客,我的嫌疑在狂石的努力下终于洗脱。

    严三父亲为此很是不服,在京中上蹿下跳地四处散播谣言,说是我苏家害死了他的儿子,依仗麒王府的权势,逍遥法外。有不少不明就理的百姓受了他的蛊惑,在市井间多非议。

    三天过后,严三父亲又到大理寺击鼓鸣冤,爆出一个更劲爆的线索!说是他在整理严三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严三锁在匣子里的一本手札,上面记录了严三与侯爷,青绾合谋害死当初安乐侯府世子一事。

    严父这是下定决心,要同我们苏家拼个鱼死网破了。

    此事立即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也引起了皇太后前所未有的兴趣和关注,命令大理寺以雷霆之速拘拿了安乐侯和青绾等一干人等,着令兰丞相,大理寺卿与清平侯三堂会审,共同审理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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