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杨晨就瞥了黄丰一眼问道:“你觉着两个寻常女子能如此轻易就把一个大男人杀死么?还有,以他们之间的关系,真要取陈志高性命可有的是办法,就是下毒杀他,都比这般当街刺杀要简单得多,也更不易被人察觉。”

    “额,这个……”黄丰有些尴尬地一笑:“看来是小的想太多了。”

    “你确实想多了,我要去陈志高家里不过是为了问她们一些事情而已。”杨晨说着,迈步就往胡同深处走去。

    正如黄丰所说,陈志高的陈尸地点确实离家极近,只几步路,就已来到了他家门前。这陈家在整条胡同里确实算得上是殷实人家了,不但门户要比别家开阔许多,而且看着上头的门漆也还新着。只是如今门上悬着白纱,显得有些沉重。

    在敲响门环后不久,一名仆妇就来开了门,随后有些狐疑地看着门外两个男人:“敢问两位是……”

    “我们是县衙查案的,这位是衙门四老爷,今日前来想问你家两位夫人一些事情。”黄丰率先开口,道明了自家来意。那仆妇一听,赶忙将他们请进门来,然后又叫过边上一个丫鬟,让她去里头通禀一声。

    当杨晨二人随着仆妇进入同样张挂着白纱与挽联的客厅前时,两个身着孝服的女子已一前一后地迎了上来。走在前面的,是个与陈志高年岁相当,四十来岁,看着模样普通的妇人,而其身后那个年轻些的,却有着几分姿色了。两人神色间都带着悲戚,显然刚哭过,眼都是红的,后者更透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杨晨二人先向她们施了一礼,又进到堂里,在灵前拈起三炷香,郑重其事地向死者行礼上香后,才转过身来,跟朝自己回礼的二女道了声:“节哀顺变。”而后才入了正题:“我们乃是为了陈志高被人所杀一案而来。”

    两女一听,再度落下了泪来,大妇陈氏带着几分哽咽地道:“两位大人,我家老爷死得冤哪,还望你们能还小妇人一个公道呀……”说着,便和其他几个一起跪了下来,当即就磕起头来。

    杨晨见状,忙上前虚扶了一把:“陈夫人不必如此,既然是在我偏关县内出的案子,我等身在官衙自当为你们做主,找到那害人的凶手。”好一通劝,直到她们稍稍冷静了些后,他才又道:“不过这也需要你们的配合才成,本官还须问你们一些细节上的事情。”

    两女对视了一眼,这才由陈氏回道:“大人请问,只要是小妇人知道的,我定不会隐瞒。”

    杨晨满意地一点头,这才问道:“陈志高是做土石生意的,你可知道他平日里到底和哪些人过从甚密?可有与人结下什么冤仇么?”

    “回大人,我等只是家中妇人,先夫他从来就不和我们说外头的事情。至于解怨什么的,也未听他提过与什么人有仇啊。”

    “一点都没有么?”杨晨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头来。

    这时,那一直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的小妾突然偷偷拉了陈氏一下:“夫人……”

    “小音可是想到了什么?”陈氏会意,转过头来看着她道。

    这个叫小音的女子看着胆子很小,即便此时也不敢抬头,只是轻轻地回道:“就在事发前两日,老爷他因为喝醉了酒,曾在奴家面前说了几句什么……我记得,他说这次的事情不好办,一个叫张什么的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却是张什么?”杨晨闻言,顿时就来了精神,追着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小音看着更紧张了,都快把头埋到胸里头去了,不过还是轻声作答:“老爷当时喝醉了酒,口齿不是太清楚,奴家也没仔细去听,所以……”

    “那他最近在和谁做买卖,事发当日为何外出,你们总是知道的吧?”杨晨无奈地又问了一句。

    两女又对视了一眼,随即再次摇头:“我们只知道他最近确实接下了一桩不小的买卖,但到底是什么,他不说,我们也是不会问的。”

    “你们……”黄丰当即就不满地拉下了脸上,想要斥责几句,却被杨晨一拍肩膀给制止了:“罢了,也怪不得她们。”他看得出来,这家里陈志高乃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两女几乎没有什么地位,自然不可能知道丈夫平日到底在忙些什么了。

    随后,他又道:“这样吧,在这家里可有他经常待着的书房或是帐房什么的,带我们过去看看。”

    两女这才应了一声,由陈氏头前引路,把他们领到了后院一处充作书房的厢房跟前:“平日里,先夫就是在这儿处理他那些生意上的事情。”

    “里面的东西最近可有动过?”杨晨在进门之前又问了一句。

    “没有,我们最近都忙着处理后事,都没让下人打扫这里。”

    得到答复后,杨晨才满意地推开房门,就在黄丰下意识要进去之前,却又被他一把拉住了:“且慢。”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已在房内四处扫动了一番,却发现一切都安置得井井有条,没有被人翻动过的样子,而且无论案上还是书架之上,还有着一层浮尘,这正证明了陈氏所言非虚,确实有段日子没人进来了。

    在黄丰满是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杨晨迈步进了屋子,口中则解释道:“我这是为了确认没有其他人闯进这屋子。要是如你般急着进去,就未必能确认了。”

    黄丰这才哦了一声,跟着进到屋子里。而有了这一遭后,入屋的黄捕头也不敢随意翻找东西了,只是跟在杨晨身侧,看他怎么勘察。自对方在尸体跟前和现场露了那几手后,他对这位四老爷已极其佩服,自然不敢拂逆了他的意思。

    在入屋前杨晨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所以现在就先从陈志高常坐的书案查起。只见上面还放着几本账册,打开看时,不过是一些进出账目,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来。其他的,就是一些笔墨纸砚之类的文房四宝了。

    看着账册上那蝇头小楷写就的进出数字,杨晨不觉叹了一声:“好字。看来陈志高也是读过书的。”

    陈氏下意识地就接道:“先夫早年确实是读书的,还曾应试。只可惜,最终也没能考中,也没有他那朋友的运气得以身入官门,结果只能继承家业,当个小商人了。”

    “其实当商人也不错,至少衣食无忧。”杨晨随口安慰了一句,人又转到了左手边靠墙的书架跟前,仔细地查看起来。这书房里的陈设很是简单,除了书案和靠窗的床榻外,也就只有这个书架值得搜找了。

    不过,很快地,他又失望了。这书架里就是那么些经史子集类的书,压根没有什么特别的。他甚至都抽出了几本书来翻了翻,也没有其他发现。看来,至少在他家里是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了。

    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后,杨晨又来到最后的目标,那张床榻前。但即便他上下一阵翻找,依然一无所获。最终,只能来到书案前,拿起了那叠至少他是看不甚明了的账册道:“陈夫人,本官只有先把这些带回县衙查证一番了。不过你放心,查完之后,这些一定会还给你的。”

    “大人请便。”陈氏忙答应道。

    随后,他们又跑去了这宅子里的其他几处屋子进行了搜找,甚至连陈家夫妇的卧房,以及小音的屋子都没有漏过。可结果,依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最终,杨晨二人只得有些悻悻地告辞而出。

    这一番询问搜找下来,等二人出来时,都已近黄昏时分了。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黄丰也是一声叹息:“想不到今日却是白忙一场,这陈志高居然都没什么线索留在家里。对了大人,你说他会不会还有外宅,把要紧东西都放那儿了?”

    杨晨看着他叹了口气:“你确实挺有想法的,但很明显不切实际。你也看到了,这陈志高在家里完全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又不是惧内之人,就算有相中的女子,娶回来就是了,何必费那心思在置外宅呢?”

    “大人说的是,是小的想多了。”黄丰嘿嘿一笑,但随即又垮下了脸来:“这么一来,案子的线索又都断了,这却如何是好?”

    “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我们从她二人口中知道了最近陈志高是和一个姓张的人有过矛盾,而且陈志高明显有些忌惮对方。只要能查出这个人到底是谁,说不定就能把真相给找出来了。另外……”杨晨说着,脚步陡然就是一停。

    跟在他身后的黄丰赶紧也停步,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发现么?”

    “咱们要想有个收获,还得再去见一个人,跟他打听一些事情。”

    “却是什么人?”黄丰发现自己又跟不上四老爷的节奏了。

    “就是那个发现陈志高尸体的李贵了。”杨晨嘴角一翘,给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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