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你打算留下来?可是她的身份……”福王终究忍不住说道。

    虽然皇贵妃说要让他们多照看那个丫头一些,但是,菡萏终究是用一种不光彩的手段来到福王府的,皇贵妃虽然一时心软,拜托了他们照看她,但她心里未必就完全不介意这件事了,所以,福王对她,依旧持保留态度,但也不至于为难她。

    不过个女人而已,多添一张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府还养得起。何况,那也不是他的妾,眼不见心不烦。

    这几年,世子对她还算不错,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她,但也不会宠爱太过,因为有世子的照看,还有菡萏手中很是有些银钱,她在王府中,过得倒也舒适。

    如果她不怀孕也就罢了,但偏偏她怀孕了,福王却不想让这样一个近乎背主的丫头,给自己生下孙儿。

    梁玠也知道父王的担心,只是,那到底是他的骨肉,让菡萏打掉,他真是舍不得。何况,菡萏又是那种情况,若是给她一个孩子,她的处境也能好一些,他也算是对得起皇贵妃的嘱托了。

    于是,便说道:“父王,菡萏的确有错,但是皇贵妃早就已经原谅她了,不然,不会拜托我们照顾她了,若是她生下孩子,皇贵妃娘娘也为她高兴吧!”

    父子俩对菡萏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有很大的分歧。

    福王闻言,顿时吹胡子瞪眼,说道:“你怎么就知道皇贵妃原谅她了?不过是口头一句托付而已,能代表什么?我觉得,她这个孩子,还是不宜留下来。”

    “父王——”梁玠蹙眉道,“您不是最喜欢孩子了吗?为什么非要针对她呢?”

    福王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说道:“我自己的孙子,我也心疼,我这不是为了王府吗?”

    梁玠被父王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气笑了,说道:“父王,您怎么一点小事,都要想得这么深远?我觉得您真是想多了。您放心,儿子只会给她这一个孩子。”

    在梁玠的软磨硬泡之下,福王终于松了口,到底是他的亲孙子,就算有了好几个孙子孙女了,但谁会嫌自己的子孙多呢?

    王城,世子所,某一个比较大的院子里,住着梁玠的侍妾丫鬟,她们大都身份低微,不配拥有自己的一个院子。

    菡萏也是其中的一员。

    不过,因为世子的照顾,菡萏独自占了三间房,虽然不是住屋,却也不差了。

    而且,她身边还有几个丫鬟伺候着,因为她的手不方便,还多派了几个人给她。

    此时,菡萏正躺在一张贵妃榻上,轻抚着微凸的小腹,脸上带着一丝母性的微笑,她旁边放着一个摇铃,只要有需要,摇铃就可以了。

    比起以前来,菡萏倒是丰腴了不少,比以前多了几分养尊处优的气度。

    因为她身体的缘故,在加上身份比较低,倒是不用天天去王妃跟前请安,只需要初一十五,逢年过节过去磕个头就可以了,只是,勾心斗角,捧高踩低是少不了的。

    幸好,世子对她还算照顾,她自己也有些心机手段,手中有有银钱,拉拢了不少人,因此,虽然经历了不少磨难,甚至被人陷害了多次,不过,倒也站稳了脚跟,连王妃对她都有些另眼相看。

    不过,她身有残疾,又没有怀孕,王妃又有嫡子傍身,虽然觉得她碍眼,但因为她威胁不了她的地位,却也没有对她做什么。她知道,王妃必定知道了她的身份,忌惮着她背后的人。

    菡萏也没多大的野心,以她的身份,就算生还儿子,也不可能对王妃的地位产生威胁,若是没了嫡子,庶子也继承不了王府,说不定王府,爵位还会被收回,就算承袭下来,也会降级。

    她只想要生个孩子,以后好有个依靠。

    这几年,她一直在问自己,对这个选择,到底后不后悔?

    其实,在未离开京城之前,她就已经后悔了,来到王府后,她更是履步维艰,被人陷害,嫉妒、嘲笑,轻视,在这里,没有人把她当盘菜。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悔恨就开始渐渐侵蚀她的心,让她难受不已。

    她活了二十多年,如今回想起来,却只有留在皇贵妃身边的那几年,是她过的最幸福的日子。

    无论是在郊外的小庄子里,还是在楚国夫人府是,甚至是在宫里,给她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没当过回想起来,她的唇边总是会浮现一丝笑意。

    她当时为什么还那么不知足,非要再去追寻什么虚无缥缈的幸福呢?

    说什么追求幸福?不过是她的贪心作祟罢了。

    因为她不满足了,想要更好的生活。

    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她都有了,那就只剩下了爱情。

    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

    她希望得到,像陛下和皇贵妃那样的感情。

    所以,她像是着了魔一样,去追求了。

    最终,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却一点也不开心。

    直到这时,她这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究竟有多天真,有多愚蠢。

    后悔了又怎么样了?却已经回不去了。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地往下走。

    直到有了这个小生命,她的生活才终于有了一丝曙光,将她从悔恨的深渊里拉了出来,给了她新的希望。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荷夫人,奴婢让厨房给夫人做了点糯米粥,夫人吃一点吧!”一个身穿绿衣的丫头,断了一碗粥,走到她身边说道。

    尽管世子的侍妾们大都没什么名分,但是在这个院子里,丫头们也都称呼她们夫人,这样也不过是为了叫着好听罢了,然而,一旦出了这个院子,就没有人敢这么喊她们了。

    之所以喊菡萏荷夫人,是因为菡萏就是荷花的的别称,她才有了这么一个称呼。

    糯米粥是养胎的,菡萏一听,尽管没有食欲,但还是坐起身来,让小鱼喂她吃粥。

    来人是她身边你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叫小鱼,苹果脸,大眼睛,十分可爱,平时最是机灵,很快就会明白她的想要表达的意思,再加上她年岁又小,她便偏爱了几分,再说,她在她身边也伺候了两年了,信得过,她还打算以后要提成自己身边的一等丫鬟。

    见到菡萏一口一口地将粥全吃光了,小鱼脸上也露出笑意,似乎在为菡萏高兴。

    “荷夫人还想吃吗?”小鱼问道。

    菡萏用帕子捂着嘴摇了摇头,她刚才喝粥的时候,感觉味道有点怪,差点吐了,但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还是强忍着吃了下去。

    毕竟,头三个月,胎儿都有点不稳。

    小鱼将粥碗收了,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笑着说道:“依奴婢看,荷夫人最喜欢小主子了,为了小主子,可是什么罪都肯受呢!不然,夫人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喝粥,还要吃下去呢!”

    菡萏虽然感觉小鱼的口气有些不对,但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心疼护住,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孩子的人,又怎么会明白这种为人母的滋味?

    别说一碗粥了,便是为孩子死了,她也心甘情愿。

    小鱼又说道:“那在荷夫人心里,是孩子重要,还是皇贵妃重要?”

    菡萏没想到小鱼竟然会这么问,不由楞了一下,随即皱了下眉头,觉得这个丫头真是僭越了,竟然什么话都敢说,原本,她应该呵斥她两声,可是,她不能说话,只能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小鱼却不以为意地笑道:“荷夫人瞪奴婢做什么?难道奴婢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菡萏眉头皱的更深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鱼如此不知轻重,口无遮拦?

    “荷夫人快点告诉我,在你心里,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皇贵妃重要呢?要不然,让奴婢猜一猜?”小鱼的表情十分可爱,却莫名地让菡萏心里感到有些不安。

    她有些慌张地拿起子身边的摇铃,摇了起来,铃声传出去很远,原本,只要响两声,丫头们就会过来,可是,铃声响了十多遍了,竟然还没有人来,菡萏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恐惧,将铃摇得更厉害了,就算丫鬟听不到,其他房间里的人也该听到。

    “荷夫人,别白费力气了,她们都听不到的。”小鱼依旧带着可爱的笑容,可在菡萏眼中,却宛如厉鬼。

    “咱们继续说刚才那件事吧!奴婢猜,在夫人心里,定然是自己的孩子重要,对不对?皇贵妃跟你的亲生骨肉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她还让你变成了哑巴,打断了你的双手。”

    不——

    不是——

    菡萏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惜,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大声呼喊否定。

    但是,她又不知道否定什么。

    难道,皇贵妃比她的骨肉还要重要吗?

    不,这不可能!可是,皇贵妃也同样重要。

    “如果,皇贵妃和你的孩子,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小鱼依旧不肯放过她,唇边打着一丝微笑,继续刺激道。

    菡萏只是摇头不语,她头疼得厉害,胸中气血翻涌,下一刻,忽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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