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如今被困在地道之中,地面上到处都是捕快和侍卫,就连山上都布满了“守株待兔”的“猎人”,三人逃出生天的几率几乎渺茫,魏知行此时却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将明月看做撒娇的孩童一般,什么困难、什么危险都不说,更不看重他自己的性命。

    明月顿时神情一愠,用力甩开魏知行的手,无比懊恼道:“你个混蛋!总是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上次中了蛇毒,这次身陷火海,你到底让我欠你到什么时候?让我一辈子都还不清吗?那么我告诉你,我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就是一个卸磨杀驴的人,不会还你这些情意的,凡是粘了我的人,不是失踪就是横死,殷家老宅的人就是证明,而且是不得好死........”

    明月的眼泪已经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殷家老宅的尸首被一具具扔下来时,她不敢往这方面想,只麻木的想接住那些尸首,只知道救下还活着的明元。

    随即这地道被泯王下令放了火,身陷火海,疲于奔命,仓惶逃到屋中地窖口,听声音全是侍卫的声音;

    想找通往山上的出口,出口已在去年,让成越用大块儿的青石给封堵得严严实实。

    明月心里别提多懊悔了,这也许就是防人终害己,自己堵了自己的退路,现在想逃到山脚都成了一种奢望。

    火越来越旺,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烤得人浑身炙热,如同烤着将死的白鼠。

    明月只好抱着明元另寻办法,找来找去找到了现在栖身的大缸。

    这地道中共有二十多口腌泡菜的大缸,骆平进京之前,运走了地道中的盐和酱油,告诫明月以后不准再用盐制作食物,这地道中,如今只剩下一两口大缸的泡菜,其余都是空缸。

    而空缸上密封圈里的酒精却没有清走,也为这场火灾埋下了隐患。

    明月心里苦得如同黄莲,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红姨娘因自己而被李放烧死,自己又被红姨娘家的酒烧死在此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报应不爽吧。

    魏知行悄然抬起手掌,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被盐水双泡得莹白,煞是好看。男子的手指掠过明月的眼睫,少女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怎样止也止不住。

    男子心里更慌了,手指擦眼泪擦得更勤,嘴里慌乱道:“我是混蛋、是混蛋好不好?你别哭了。粘了你的身,即使粉身碎骨我也不怕,更不会嗔怪于你,你愿意卸磨杀驴,我便是小青好了,只是别再哭了,眼睛都哭红、哭肿了。”

    明月的小脸儿躲过了男子再次擦拭的手掌,娇嗔的瞪着男子,再大的怒气也发不出来了,佯装气恼道:“姓魏的,你的手指,是泡了盐水的!我不是伤心流泪,不是欣喜流泪,而是被你的手指咸的、辣的、齁的流眼泪!!!”

    魏知行本来还要擦眼泪的手登时停滞在了空中,觉得好心塞,自己竟忘了,三人是身处在大缸中的盐水里的,里面还飘浮着无数颗红辣椒、白萝卜、绿心菜.......

    而一直被重逢的欣喜而忽略的伤口, 被盐水渗入了伤口,终于抑制不住疼痛,排山倒海而来,脸色登时就白了几分,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怕明月会担心,偏又忍着不肯叫出声来,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印出几枚深深的牙印。

    只是,天不遂人愿,四周烧得更旺了,大缸的缸身已经开始发热,伤口不紧疼,又开始发痒了,犹如心里爬进了上万只蚂蚁,让人有种抓狂却无处着手的感觉。

    “叔叔?明元要掉下去了。”明元明显感觉到魏知行的颤抖,慌乱的问道。

    明月将目光从缸缝处挪移了回来,终于瞟见了魏知行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紧张的抓住魏知行的手道:“你,怎么了?”

    魏知行的牙齿已经开始打架,说不出话来了。

    明月心里焦急,猛的一掀缸盖,红色的火光映称进来,再见魏知行,哪里还是那个翩翩贵公子模样?

    头发打成绺儿,脸白如纸,嘴干如裂,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方,划着无数道蚂蚱口子,被盐水一泡,口子翻卷着,如同小娃子的嘴巴,已经失去了本来的肉色。

    胳膊下方,又似无数的黑点儿盘距着,刺成了一只傲然的似三角蛇的图案。

    明月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自己,只想着帮魏知行逃离火场扯进泡菜缸,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上有丝丝缕缕的外伤,如此一泡,所是更加加重了他的伤情。

    明月一把将男子扯得从缸底站了起来,盐水如瀑布般落了下去。

    魏知行的夜行衣被刮破又被烧毁,身上只余软铠和短裤,从缸中站起来,如同沐浴起来,被看了个大半,幸好关键部位被挡着,身前又抱着明元,要不然真的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魏知行的身前有明元挡着,明月却没有什么挡头儿,一身软绸的衣裙,紧紧的贴在了身上,称得身形凹凸有致,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较几月前分别之时,竟似又丰盈了许多,有种花儿含苞待放、惹人采摘的美丽。

    魏知行赶紧闭上眼睛,脑中摒弃了想入非非的念想,重新睁开眼睛,一脸清明的看着周围的火场,想要找到一条逃出生天的路径来。

    空气似凝滞了一般,明月低着头,眼睛低垂,恰好看到男子抱着明元的白晰的手臂。

    手臂被泡得发白,上面的黑*头鹰却是越发的明显。

    和明月所见过的刺青不同,魏知行手臂上的,是无数的黑点组成的,而那黑点,不是明月所见过的碳香灰点过的小圆点儿,而似乎是,是或深或浅的牙印造成的。

    这种牙印明月有几分熟悉,是蛇的毒牙,而这条胳膊上,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只毒牙的痕迹,毒牙组成的“蛇”的图案,或许只是偶然。

    想及“大桌子”的娘亲曾经埋怨自己的话,明月的眼睛登时就红了,手指不由得轻触男子*的胳膊,一触即离,那黑点处,竟似凹下去小小的坑儿,让人心酸不矣。

    明月低下头来,小小的脸紧紧的贴着男子的胳膊上的黑色印迹,低泣道:“这,就是你替我中了蛇毒后试毒的见证吗?”

    无数个冰冷如水的夜,他自己孤身一人,承受着试毒的折磨,而这些,本该由自己来承受的。

    明月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空了,已经没有了自己,没有了世界,更没有了知觉,但她却知道,她很疼,很疼很疼,无处着落的疼,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疼。

    魏知行想要抽回手,只是少女握得是那样的紧,根本没有让他抽回去的余地。

    男子有些尴尬道:“明月,温度越来越高,盐水总会烤干,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总不能站在缸里变成给你下口的萝卜泡菜吧!”

    明月虽然抬起了眼,却丝毫没有被男子的“幽默”所打动,而是颇为嗔责的看了一眼男子,上下扫视,轻叱了一句道:“太脏了,下不了口。”

    登时说得男子嗔目结舌,无言以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青一块、紧一块的淤青、皴一块、裂一块的伤口,外加胳膊上密麻麻

    的黑点子,确实是------脏了些,没有泡菜里的红辣椒、白萝卜、绿叶菜来得可爱,好下口,宜下饭。

    男子撇了撇嘴,虽然,自己身上全是伤,但恢复好了,也是翩翩公子一枚好不好?身强力壮、青春年少、风流倜傥......总会比红辣椒、白萝卜、绿叶菜圆润可爱、宜下饭的.......

    现实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回以重重的一击,现在的魏知行便是如此。

    因为火势还是很大,空气很热,二人上半身的盐水终于被烤干了,害得皮肤起了一层“皴皱”,如同一层层的皱纹,让魏知行生生老了三十多岁,变成了耄耋老人了,挥手一抹,手上一层的盐霜.......

    魏知行正懊恼自己怎么越来越脏,明月已经扯起了他的手,跳出缸外,肃然道:“我们,唯一的路就是杀出一条血路了,你武功比我强,带着明元走。”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下。”男子坚持着,对于这个提议显然有些怒气。

    明月亦肃着脸道:“泯王枯等了一天不放火,偏偏在你到来之前才放火,分明你才是他的终极目标,和你相比,我不过是小鱼小虾。所以,你和明元一起走,别跟着我,更别成了我的累赘!!!”

    魏知行苦涩的笑了笑,脸上带着一种固执的坚持道:“别白费力气了,我可以骗过你,你却未必能骗过我,你将明元交给我,这是托孤,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计划?是什么?是破釜沉舟为殷家人报仇?还是为救你娘她自投罗网?还是想引开众人让我们逃离生天?不管是哪一个,我都不依,不放手,就永远不放手.......”

    明月气恼的自上而下的指着自己的身体,身体犹不安份的扭了扭屁股道:“姓魏的,别太骄傲自大,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还为你引开敌人?疯了吧?自从你离开之后,你看看我,吃得好,住得好,个子长高了一掌,身子丰盈了一圈,财产多了数倍,提亲的人从东排到西,有才华俏书生,有精明少东家,还有.......”

    魏知行的身子果然僵硬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明月头上的那只金钗。

    由于二人相处的时间大部分处于昏暗时间,魏知行一直未注意到明月的首饰和衣着,原来,她一直戴着金钗------凤凰三点头。

    “凤凰三点头”是去年骆平送给她的,自己让魏来一屁股坐成了金饼,如今,它又好好的出现在了明月的头上,是骆平又向她示爱了吗?是她知道了骆平的心意,将它又重新打造的吗?

    好生精致,好生靓丽,好生心酸。

    魏知行仍旧攥着明月的手,释然的笑了笑,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她活着就好,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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