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炎,你跟明月说了我叫你说的那些话?她,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伤心?”魏知行透过窗子看着被御林军堵得严实的院落,静默道。

    魏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道:“主子,你即知道她伤心,为何还要如此这般的说,让她误以为,主子是为了自己向陛下复命,所以才让她活命,到了京城又有可以丧命?”

    魏知行瞟了一眼魏炎,嫣然一笑道:“只有说是为了我,她才会去了死志,为这一线生机而搏。此一役太过凶险,她放手一搏,我才能放手一搏。况且,她应该不会因为我伤心。”

    “不会因为主子而伤心?”魏炎颇为不解的看着自信满满的主子,任何人听说不让连累‘别人’,这个‘别人’还是心爱之人,如此自私自利被利用,怎会不伤心?

    魏知行笃定的点了点头道:“因为信任,她根本就不会想到那些话是我叮嘱你说的,她只会以为是你背着我警告她。所以,她不会因为我而伤心,不会因为我而生气,至于因不因为你伤心,因不因为你生气,那就看她心情了。”

    魏炎脸色一白,如果主子的计策成功了,这可是未来的主母,而作为家侍的自己,先是妻子“大桌子”得罪了主母,现在自己也得罪了主母,自己一家未来的境遇显而易见,只会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了。

    魏炎只恨被自家主子当了猴子耍,心中默念着从现在开始关心主母,还来不来得及的问题。

    魏炎心转换了脸色,无比关切问道:“主子,让宁公主去见明月姑娘,会不会有危险?属下多派些黑鹰卫去抵挡那些御林军,否则明月姑娘被他们欺负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魏知行眼睛仍盯着那院子的方向,摇了摇手道:“不必了,一个御林军,抵得上千军万马,就是明月捋了宁公主的母虎须,她也会一忍再忍的.......”

    “主子说的是当年失踪的那个?莫非传言是真的?岂不是历史重演了.......”魏炎紧张的捂住了嘴巴,生怕祸从口出。

    历史总是出奇的相似。

    几十年前,一个公主在皇家狩猎期间,爱上了一个侍卫,那侍卫被日夜追杀,最后不知所踪。

    公主被押回了皇宫,从此囚禁,听说一年以后身染恶疾而死;

    几年前,宁公主也爱上了一个皇宫侍卫,只是那侍卫也如当年的侍卫一样,无端的失踪了多年。

    宁公主从那以后便开始了无言而惊天地的抵抗。

    之所以说是无言,是因为 宁公主很听皇帝哥哥的话,无论定下哪一个人为附马,均全盘接受。

    之所以说是惊天地,是因为宁公主的附马,不是喜酒喝得大小便失禁,就是被公主以长得丑赶出了洞房;同意和意的,皆大欢喜;不同意和离的,没几天家中便犯了案子全家入狱,所有的附马平日 看着互不顺眼,此时却答成了共识,惹了宁公主,就等于黄土过膝,半足入了鬼门关.......

    魏炎暗挑大指,难怪主子魏知行如此的气定神闲,原来手里竟然有一颗如此重要的筹码,连自己都瞒得死死的。

    有了那个侍卫在,就相当于捏住了公主的七寸,让她投鼠忌器。

    魏炎喜出望外道:“主子,即使公主站在了我们一方,泯王妃已经动摇,迟早会听从主子的安排,大周国已经秘密囤兵,我们何不找时机逃离乐阳郡?”

    魏知行摇了摇头,并没有接下话茬儿,眉头紧锁着,似有浓霾笼罩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现在的他,还不能带着明月起程回京,有些事情,有些环节,他还没有想明白,总觉得有个症结所在,而且,是他整个计谋最重要的一环,也是泯王计谋最为重要的一环。

    这一环,在二人之间,相辅相克,谁窥得先机,谁便可能致胜。即可能是自己打通一切的解药,也可是万劫不覆的毒药,自己输得,明月,却输不得。

    魏知行一直梗在心头想不通的,就是,泯王为何轻易将殷明月交给自己?泯王为何将成越一并送给自己?还声明务必一起送往京城,由齐阳郡王一道送给皇帝御审?为何,泯王不亲自回京?

    这一切,无不诏示着,京城,有着什么致命的东西在吸引着泯王回京,同时,又有着什么致命的东西在阻止着泯王回京,如此自相矛盾,倒像是一个犹豫不绝的赌徒,不知将赌注开在哪里。

    魏知行正冥思苦想着,黑鹰卫已经跑了过来,急色匆匆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公主和殷姑娘打起来了,都动刀了.......”

    男子的身影急切般向前跑去,速度虽不慢,却有些跌跌撞撞。

    黑鹰卫生怕主子着急,急急喊道:“大人别急,公主无事.......”

    脑后勺顿时传来一阵疼痛,回头看,只见魏炎收回了手,瞪着眼睛斥责道:“你个瓜子,讲话不经脑子,小心主子将你毒成哑巴赶走.......”

    黑鹰卫吓得一哆索,手里的裤子掉下来都浑然未觉,眼睁睁看着主子的身影如风般刮到了布满了御林军的院落,那速度,连自己都自叹弗如,只是,到了此时此刻,他仍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何处,着实冤得很。

    疾步踏入屋中,见到互相锁在一团、僵在一处的二女,男子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轻舒了一口气,坐在了先前明月坐过的椅子上,如看杂耍般看着两个少女“表演”。

    他想看,这二人却没有心情表演了,几乎同时松开了手,同时来了个鲤鱼打挺站在屋中央,罢手不战了!!

    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一向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她的宁公主,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眼眸里星光闪闪,无限嗔责道:“魏司农,你答应本宫的事情得做到,不能出迩返尔,否则本宫立即、马上活剐了这个该死的女泼妇!!!”

    明月轻叱了一声道:“谁也没有你泼!!!”

    魏知行低沉着脸道:“不得对公主无理!!!”

    转过国身来对宁公主道:“公主,您回去沐浴更衣吧!待您归来,下官保证定会审出公主想知道之事。”

    宁公主后知后觉,为自己一个皇家贵胄,却与一个农家女子扭打在一处而感到懊悔,没来由的自降了身份,见魏知行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自然得接着话头,颇有气势的一甩手,扬长而去。

    魏知行喝退了众人,让黑鹰卫修好了门扇,关好了门,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明月,明月有些心虚的半低着头,心里十二分的清醒,自己,处理事情太过高调了,怕是又要添麻烦了。

    魏知行终于叹了口气,将明月拉着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半蹲着身子,神情凛然道:“公主走了,现在可以说了吧?要事无巨细,知无不言,从公主问什么问题,到你和成越所知道的真相,这个,很关键。”

    明月将公主莫名其妙问钗子的来历,以及成越莫名其妙的表情和话语全都吐了出来,明月亦是一知半解,只隐隐觉得这钗子很重要,很重要。

    明月寄希望于成越,希望成越能说出更加详实的内幕来,哪知成越自从如此清晰、如此近距离的看过宁公主后,竟是一言不发,如雕塑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原来,这钗子,竟然是公主的,而不是骆平送给明月的那枝,魏知行陷入了一种深深深深的沉思当中。

    沉思片刻,拦住还在劝说成越说出这钗子的最初主人是谁时,魏知行摇了摇头道:“你别劝了,即使成越能说,也不是你我能听的、该听的、有命听的。不过,我隐约知道泯王的意思了。这一路,我们倒是多了泯王这一层保护。”

    任明月狡尽脑汁,也猜不出泯王的意图,更猜不透魏知行的意图,越猜越是云里雾里,每每以为看得清晰之时,却又雾里看花,影影绰绰。

    院外传来了刘嘉怡向宁公主请安的声音,显然的宁公主沐浴过后,迫切想知道魏知行审问的结果,去而复返了。

    魏知行挽起明月的小手,低声道:“按之前所说的,不要告诉公主真相,否则会坏了大事。”

    明月忙不迭的点头,看来,骆平这个“骆哥哥”的罪名还要继续背着,还是魏知行亲口默许了的。

    .......

    宁公主审问还没有个结果,天下却已经开始了动荡不安。

    一直狼子野心的北虏和大周同时发难,边疆的战事如火如荼毒,一不小心就有被敌国长驱腹地的隐患 。

    朝阳县离不在北疆,却也不算太远,北疆若是失守,下一个乐阳郡首当其冲的沦入铁骑之下。

    宁公主贵为金枝玉叶,魏知行自然不敢冒这个险,第二日便辞了泯王,押解着殷明月、成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天下脚下的京城出发。

    这一路果然如泯王所说,一路顺遂,无阻无滞,顺利得让人隐隐生出一种不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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