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冬月初七,寒风袭卷了整个大齐,从南疆到北疆,从贫民到贵胄,每个人都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大齐国缺盐的消息如这秋风般袭卷了四海八荒,原本就狼子野心的北虏自然露出了它锋利的爪子,猝不及防的偷营北疆;

    与大齐一向貌合神离的大周也集结了部分军队,与北虏侧应,将大齐如馅饼似的夹在其中,准备分而食之。

    南疆、西疆等邻国亦是虎视眈眈,静观其变。可以想象,大齐国若是与大周和北虏两国的对阵惨败,过去一向慈眉善目的其他友邻们,定不会吝啬的呲出尖锐的牙齿、准确无误的对准大齐的咽喉、毫不犹豫的咬下去。

    突袭让李显、李放父子意外,战局让北虏和大周也颇为意外。

    因为,被传言凿凿缺盐食用、缺铁造剑的镇北李家军,不仅所有兵将英明神武、神彩熠熠,完全没有缺盐的迹像;

    就是那新式的箭头也如雨点儿般的飞来,拾起一看,哪里是什么铁箭头,分明是一根一根的鱼骨,看似鱼骨,结实程度却比铁箭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军狭路相逢之时,镇北少将军李放更是一马当先,所向披靡,屡立战功,打进北虏三百里,杀北虏战马无数,让北虏这个马上民族,未来五年无战马可用。

    相比这头,被派遣负责抵挡大周敌军的泯王,战局却不容乐观,被大周国十万大军连翻追打,泯王的三十万大军,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一退再退,连失六个要塞,隐隐有向京城方向移动之势。

    若不是李放带兵赶到嘉廷关,只怕大周会继续丢失第七个要塞、第八个重镇、第九个州郡.......让大周国十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直插大齐腹地。

    而此时的泯王,行军速度堪称一日千里,比最精良的军队还要让人感叹,隐隐逼近京城,不过三两日的距离。

    兰州关守城富有康不肯开城门,泯*称得到确切消息,大周国有一只三千人死士的游勇,已经潜进京城,总而言之,陛下很危险,他这是来勤王。

    富有康是心思慎密之人,并未如其他守关之人放行,而是推拖等京城京畿处的指示,以屈屈五千人对峙着泯王驻扎的三十万人 。

    幸好泯王还有些分寸,与富有康协商的结果是,先放行五千人的精兵,继续“追击”大周三千死士,其他兵将等京城消息.......

    富有康只得放行这三千人,即使没有大周国“死士”之事,泯王的随从三千人,他也得放行的,因为,他没接到任何泯王叛乱或有异心的消息。

    .......

    大理寺大牢正中刑房中,阴暗的四壁及桌案上放满了各色的刑具。

    有没配箭的弓,有没配线的针,有没绣花的帕子.......

    这些刑具的形状虽然各异,但众人心中肚明,它们的目的相同,就是让受刑者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

    刘嘉怡用她那纤纤玉手一寸一寸的抚摸着身侧挂着的一张少女持梅图,似不舍得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般。

    嘴里啧啧称叹,抚过图上少女如云的黑发,刘嘉怡嫣然一笑道:“这发丝竟是真的发丝哦!黑如碳,顺如瀑,难怪让男人们魂牵梦绕!!!好!”

    抚过图上少女身上白色的衣裳,刘嘉怡嫣然一笑道:“哦,这衣裳,是用玉化的砗磲粉掺了金沙粉所画!贵如凤,剔如玉,难怪透着层层的仙气!!!好!”

    抚过图上少女头上的黄金铸造的莲花花苞似的钗子,刘嘉怡想再嫣然一笑,只是面部已经有些生冷的僵硬道:“这钗子虽只是雌黄粉所画,这样式也普通得紧,但却是先皇赏赐给行哥哥母亲的诰命钗,怎会画在你这贱人头上!?”

    刘嘉怡再也佯装不起来,语气里满满的嗜血戾气,与浓浓的嫉妒恨意。

    这画是去年魏知行给明月画的画,与这张虽然是一张画,画上却有了些许变化。

    当时那幅画,头发是用黑曜石粉画的,如今这幅画,换成了明月的真发,应该是明月剪头帘儿后缝上去的 ;

    当时那幅画,因明月换了砗磲粉,画中的“衣裳”受热脱落,成了“赤-身”的明月,如今这幅画,衣裳重新用砗磲粉画过,里面又加了金沙粉,夜晚会呈现点点金光;

    当时那幅画,头上除了落下几点梅花,没有其他任何装饰; 如今这幅画,头上绾了一只莲花花苞似的金钗,虽说不过是普通的雌黄所画,背后却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刘嘉怡再也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如喷火般走向对面坐着的少女,似要将少女锉骨扬灰一般。

    两名狱卒顿时挡在了刘嘉怡身前,刀剑一横,其中一个痞气十忠的狱卒怡气指使道:“刘小姐,此人犯是皇帝钦点御审之人,性命来不得半点差池,请小姐自重。”

    此话说的毫不客气,曾是泯王妃的刘嘉怡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心里顿时不痛快,抬起手来想煽那说话狱卒一个耳光,被身后的侍卫刘万凌给抓住了手臂,红着脸道:“小姐,不、不可,别忘了小姐的目的。”

    刘万凌安抚半天,让刘嘉怡重新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反过身来,在微不可查之间,将一摞的银票塞在了那个痞气狱卒的衣袖里。

    那狱卒虽然仍拦在明月身前,防止刘嘉怡爆起杀了殷明月,但脸色却已经由黑变红,由冷变势,如沐春风般。

    此时的明月,离刘嘉怡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双手镣铐已经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将她的身子刚好圈坐在其中的连桌椅子,双脚被锁在了桌腿的铁柱上。

    如此一来,明月的身子便只能窝在桌椅之间,连站起来都不可能,好在双手放在桌案上方,得到了充分的自由,桌案上,施大人甚至还放着蜜饯和吃食。

    抛开眼前的铁栏杆和圈锁住她的铁皮桌椅,明月身上毫发无伤,吃食不愁,冷暖适宜,所受的待遇哪里像身陷“人间炼狱”的大理寺牢笼?!

    如此圈锁住殷明月,是大理寺卿施大人的意思。

    施大人与刘相爷是亲家,在朝中势力远不如刘相爷盘根错结,刘嘉怡以把柄要挟刘相爷见殷明月,刘相爷只得硬着头皮找施大人,施大人不能拂了相爷的面子,此其一也;

    施大人初来上任,还没等自己新官上任三把火,却被大理寺少卿-----也就是施大人的手下二把手洪丰来了个下马威,将案宗和牢房掌控得死死的,油盐不进,让他这个施大人权势被架空一般,心里好生着恼。

    施大人茶饭不思,就想着怎样将权势拢在自己手里,想来想去,恰刘相爷来求见人犯殷明月,施大人逮着契机,请刘相爷向万岁爷举荐,让洪丰进宫去查良贵妃怀孕五月、皇子却胎死腹中之事。

    一连好几个皇子胎死腹中或夭折,其中包括施大人的女儿,种种迹象对魏知行的姐姐,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极为不利。

    做为魏知行的好友,洪丰自然殚心竭力,有义务查个水落石出。

    又因施大人是个谨小慎微之人,他的女儿也是“皇子案”的受害者之一,洪丰对施大人倒是没有太过的怀疑。

    将洪丰支走,施大人大刀阔斧的将所有人进行的调动,重要部位安插进来自己的心腹,夺权计划算是取得了初步的胜利。

    施大人虽然有夺权之心,但也情知殷明月原是皇帝准备御审的女犯,现在虽然不咸不淡的晾 着,但谁知道皇帝哪天吃饱了撑的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农女存在?

    施大人的心里有了计较,不能拂了刘相爷的面子,但更要保护好殷明月别被弄死了。

    这种锁人的桌椅,恰好可以让殷明月出不来,自然也就受不得老虎凳、鞭刑等大刑,性命有了一定保障,再派两个绝对信任的心腹看着,保证万无一失。

    这心腹,也就是刚刚对刘嘉怡敢横剑的不是别人,正是施大人一个新近得庞的小妾的表弟,算是半个小舅子,原是京城街上无所事事的混混,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摇身一变成了大理寺的狱卒二管事。

    见曾经的泯王妃、相爷家的嫡小姐对自己也得孝敬三分,焦磊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刘嘉怡重新坐了下来,指着画上的少女, 又点指着对面的少女,嘴里啧啧嘲弄道:“画上似清心寡欲的仙子,实则不过是个淫-荡的村姑,前有行哥哥,后有骆哥哥,啧啧,好像还有个镇国少将军,写成话本子得有多香艳啊。”

    刘嘉怡动不得殷明月,心里没着没落般的难受,抚着身前桌案上一样又一样的刑具, 脸上的笑纹越来越大,就好像抚摸的不是刑具,而是她日常司空见惯的如古琴、笔墨、女红等寻常之流。

    良久,刘嘉怡放开刑具,轻轻啜了一口桌案上的茶盏,冲着一丈开外的明月嫣然一笑,这笑容,竟似久别重逢的朋友般,瞬间春暖花开,驱散了一室的寒凉与血腥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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