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叱然一笑道:“周老侯爷,我大齐一向以和为贵,对宋国、周国、陈国、北虏俱都友好相待,不惜嫁出去三位公主,两位郡主,到头来,还是挡不住陈国的冷漠、宋国的挑拨,周国的野心,北虏的铁骑,既然如此,莫不如做一回豪气万丈的大丈夫,夺失地,扬威名,佑子民,才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好!!!”宋将军跪倒在地,意气风发道:“陛下,魏司农携江大人做出了射程更远的箭矢、绊倒马群的铁蒺藜、比箭更锐利的铁鱼箭,我大齐收复失地指日可待。末将请令,立即发兵,攻打大周,收回三郡失地!!!”

    “不可!!”魏知行脸色大变,立即启奏道:“陛下万万不可!如今大战刚平,国库空虚,北方战乱,南方水灾,后继乏力,需暂缓生息......”

    .......

    “不可战,要和为贵.......”

    “文人皆是懦夫!!!满嘴的仁义道德,手无缚鸡之力,没有资格在此大放撅词.......”

    “武将皆是莽夫!!!满嘴的冲锋陷阵,没有魏大人的筹谋,怎么可能打得周国落花流水.......”

    “魏大人不是文人!魏大人会放箭,会使鞭,魏大人是武将.......”

    一场文人与武将之间的争吵,如同市井里的妇人推搡谩骂,听得人耳朵嗡嗡的响。

    明月揉了揉被吵得发晕的太阳穴,分开众人,向李放使了个眼色。

    李放立即会意,大声斥责了一声,声音嘎然而止。

    明月这才分开众人,看着气得脸色发白的齐召,言道:“陛下,民女倒是有个办法,即如众文臣所说,天下太平;又可如武将所说,报失地之仇,又能如魏、魏司农所说,充盈国库......”

    齐召脸色缓了缓,对明月点了点头。

    明月淡然一笑道:“两国交战,不一定是刀光剑影、砍杀夺伐,还有一种战争,兵不血刃,却比真刀真枪还要渗透无形,这就是经济战争,也叫经济侵略。”

    “大周国临海,海产品和海盐等虽丰富,但其他资源匮乏,自然灾害不断;宋国地处沙漠,常年干旱,依托周国的水;陈国地处雨林,资源虽丰富,却易染疾病,药品奇缺;北虏游牧为生,皮毛虽多,粮食奇少。只要抓住这几国的多与失,便会为我所用。”

    “举个例子来说,我们从今以后,打开与四国的贸易,引进北虏的皮毛和牛奶换取大齐的衣物用具等,让他们生活有保障,从此,他们便无争斗野心。同时,由于长期依赖于大齐的丝绸、瓷器、粮食等各种物资,他们便会投鼠忌器,三思而后行。其他三国亦然。久而久之,我们齐国,不仅省下了战争所耗费的银两,还能从中赚得银两,慢慢渗透各国,让各国成为大齐国的附属国,再无入侵之力。”

    明月说的虽少,但在波云诡变的朝堂屹立多年不倒的官员们,又岂是糟糠之辈。

    脸色尽皆不同,有无比震惊的,有细细口味的,不一而足。

    户部尚书上前施礼道:“陛下,臣附议。此次一役,仅拨给北疆的军银就高达三百万两,西疆高达五百万两,再加上追击泯王之需,总耗费上千万两,且不包含战死的将士应发的恤银,国库无银再战,殷姑娘所云,虽不能立杆见影,却是两全其美 的办法,如果奏效,将一劳永逸。”

    文臣们自是不喜欢再战;

    武将们亦不愿意如户部尚书所说,连刚刚跟着自己死去的战士,连恤银都拿不到。

    双方就这样达到了一个平衡状态,谁也不曾言语了。

    齐召眯着眼看着眼前淡然的少女,第一次觉得,自己以为看透的少女,他竟从未看透。

    高声喝道:“殷氏明月听旨,你一献菜有功,二献策有功,朕赏你为朝阳县县主,一力负责筹备与北虏、周国贸易之事,若收得奇效,再拓展与其他各国的商路,界时再行封赏。”

    齐召命秋公公将自己手上的未刻字的小印赏给了明月,让她着人刻上“明月县主”的名讳。

    明月本不想接过印鉴,耐何今日所生事端太多,自己也懒得再争辨什么,只是转头对江暮道:“我们走吧!”

    江暮一脸可惜道:“明月,一会儿文武百官家的小姐们和公子们还要展示才艺呢!小姐们归我,公子们归你,看不到多可惜!!!”

    明月气得一瞪眼睛,伸出五个手指头道:“走不走?”

    江暮登时缩了肩膀,喃喃自语道:“不过是欠了五万两银子,动不动就要钱,一点人性也没有,不如人家魏知行大方......”

    明月的巴掌一下子挥了下来,不提银两她倒忘了,她刚刚只是威胁江暮而矣,根本没有想到欠银子讨债。

    明月正了正神色道:“江暮,你被封了什么兵部的锻造司六品官,你,还‘回家’吗?可有‘回家’的路径了?”

    江暮难得严肃的收了脸上的嘻皮笑脸,哀叹道:“明月,我与你不同,我在这里了无牵挂,自然时时刻刻都想着回去。皇帝虽然赏了我个官,但我已经求了他放我到太湖去,每年拨银研制武器。总有一天,我定会研制出‘回家’的方法。”

    “了无牵挂?”明月嘲讽的扯了下嘴角,看着殿内成群的贵人们,喃喃自语道:“你看我,像是一个‘了无牵挂’的人吗?”

    江暮拍了拍明月的肩头,老气横秋道:“我与魏知行相处时日不短,他,不是那样的人,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江暮指了指自己的脑壳 ,语重心长道:“他们这儿,和我们的构造不样,是铁做的,容易生锈,你时不时的得给较较油。”

    明月未置可否,不管脑袋的构造如何不一样,魏知行搞大了刘嘉怡的肚子,还不肯纳自己为妾,自己爱得再卑微,也不能生出再哀求的勇气了吧?!

    现在的自己,只盼着江暮找到回家的路,哪怕九死一生,也好过现在这般的痛苦煎熬。

    江暮虽油此滑舌,却也有同乡的自觉,和秋公公告了假,陪同明月,走出皇城。

    秋公公安排了一辆马车在宫外候着,二人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在京城的路上,轧轧的车响,竟似踏着明月的心坎而行,分外的难受。

    不一会儿,车辆便停了下来,明月以为到了江暮的安身之所,二人跳下马车,抬眼而望,只见高大气派的府门之上,横着一块匾额,上面只书了两个字:“殷厝”。

    明月不由愕然,“殷厝”二字,是殷家山脚地那只脚门的题字,只有自己身边极为亲近的人才知此名,如此大手笔,自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

    明月眼圈一红,心中谙然,她怎么可以猜不出,这人,不可能是魏知地,那只能是骆平了,还有这府邸,定是他所说的那座府邸。

    只怕刚刚的马车,亦是骆平安排的。

    明月轻轻走到府门前,府门并未上锁,里面定是有了人的。

    明月轻轻叩了叩铜环,很快,一人打开府门,见是明月,未语先红了眼,急忙向府内奔去:“老爷、夫人,小、小姐回来了!!!”

    明月伸手想招呼激动不矣的陈小山,小山已经人没有踪影,去叫人去了。

    明月多日不见晴色的脸,终是现了一丝暖色,踏步向院中走中。

    府邸很大,不能用简单的几进院子来形容,因为入府两侧,是马厩以及下人的偏房,而正中,却是一道长长的回廊,蜿蜿蜒蜒,穿过数亩宽的池塘,池塘上的莲花已经然落败,透着灰色之气。

    池塘对岸,是一处占地数丈的正殿,看着模样,竟十分富足气派,隐隐其后的山峦,只怕后院占地也是十分广博。

    池塘之中,左侧一只石雕的大型船舫;右侧一只真正的木制的画舫。木制的画舫上,挂着无数的红灯笼;

    右侧石掉的画舫上,落着数十只大嘴巴的鸟儿,时不时向水中俯冲而下,叼出一条鱼来,那鸟吞了鱼儿,发出了满意的叫声,只是那叫声,在明月听来,却是像极了心碎哀伤的声音。

    明月识得这种鸟-----鸬鹚。

    明月想起了一种吃食,唤做“富有盈余”,即将鸟腹中放入鱼,炖在一处,取音“腹有盈鱼”为“富有盈余”;

    明月曾说过,这菜是骆平做的菜中最好吃的一道,也最有人情味儿的一道。

    此话刚说完第二日,骆平便不再是原来的那个骆平。

    到那时,明月才知道,有一种悔,完全没有救赎的可能,更可悲的是,她在骆平面前,听着别人唤他“骆总管”,却还要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像个傻瓜一样。

    不,他才是那个最傻的傻瓜 ,连回报都收不回去的傻瓜。

    明月的眼睛再度湿润了。

    此时,回廊的另一头,笃笃的跑过来一大群人,竟是成鸿略、刘氏、高儿、松儿;李成悦、李山; 魏来、小翠,怀中抱着‘八月’;宋百胜怀里抱着“馒头”,殷明霞怀里抱着“万贯”,再身后坠着殷明元,牵着步履蹒跚的“花卷”和“包子”,三娃身后,又跟着一大串的狗一到狗八,若不是陈大娘牵着八条狗,恐怕要冲到人的最前面来了。

    明月一把扑到刘氏的怀里,所有的委屈似乎一骨脑的都要倾倒出来;“花卷”、“包子”和明元又抱住了明月的大腿,亲昵的叫着“娘亲”、“姐姐”;看众人哭泣,大人怀里的“八月”、“馒头”和“万贯”亦是扯开了嗓门儿哭,好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小翠则一脸警醒的看着江暮,将明月隐于身后,色疾厉茬道:“你不是那个构陷夫人名声的什么狗屁才子吗?竟从朝阳县追到京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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