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生息蛊,当真是旁人所给吗?

    还是说……

    眼前的小姑娘冷静自若,非寻常闺阁女儿可比,又先后多次帮了定国公府半点不夸张地说,相比之下,他家二姑娘简直就是个时时被张姑娘护着,只会张牙舞爪吓唬人的小鸡崽子似得……

    咳,他此言并无不敬之意,只是多年来积累下来的心得而已。

    但这姑娘,着实太从容了。

    从始至终,他都未能从她的神情与言辞中,察觉到异样。

    “季大夫若想见田婶子,日后未必没有机会。”张眉寿语气干脆:“若她来日回京,我必从中引见。”

    季大夫心情复杂。

    显然,他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当中。

    但除了依言点头之外,还能怎么办,不然连被动的资格都没有。

    “那便多谢张姑娘了。”

    “季大夫客气了。”

    张眉寿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盯着她这边动静的徐婉兮,回过头道:“季大夫若无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今日季某搅扰了,张姑娘慢走。”

    季大夫话罢,看着张眉寿离去的背影,却久久未动。

    “蓁蓁,季大夫没有为难你吧?”徐婉兮低声问道。

    张眉寿摇头。

    非但没有为难,还帮她理出了一些线索。

    这些年来,她对田氏的真实来历,一直持有怀疑之心。

    因为,田氏懂得与所擅长的,实在是太多了。

    甚至远远超出了她当初的预想。

    湘西之地虽是蛊毒起源之处,可若田氏当真只是寻常人家出身,那未免太过不可思议假若随便一户人家,都有如此可怕的手段,大靖岂不是早就乱了?

    田氏曾说,她当初被当作煞星,为昔日在湘西之地极得民心的大国师所不容,此种说法,她始终亦是半信半疑。

    若有可能,她自然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不该探听之事,她从不多事,可田氏与张家有莫大牵扯,她便不得不多上心些。

    有备无患,她不想有朝一日,陷入被动的境地。

    即便只是她想多了,可求一个安心也是好的。

    “那就好,我总觉得季大夫今日怪怪地。”徐婉兮边走边说道。

    平日里,季大夫可是一个极矜持的人呢。

    “婉兮,你可知季大夫是何方人士?”张眉寿似随口问起一般。

    “季大夫是我母亲的家仆,我是同你说过的。”徐婉兮轻叹了口气,道:“父亲许是觉得伤怀,甚少提及母亲之事。一来二去,我也不敢乱问了。但我前几年尤其好奇,曾让二哥在下人间打听过,他点子多,倒也问出了些不知真假的东西来。”

    “有人说,我母亲与季大夫刚进府时,因是外地口音,故甚少与人说话他们都说,那口音倒像是湘西一带的人士。”

    但湘西离京城实在太远,又时隔多年,母亲也没了亲人,她便断了再多打听什么的念头。

    张眉寿听得心底震动。

    若是如此的话,那季大夫、甚至是婉兮的母亲,极有可能与田氏是旧识。

    若不然,季大夫应也不会对生息蛊有那般大的反应。

    但是仇是友,有何渊源,尚都是未知。

    见张眉寿只点了点头,未再多问,徐婉兮才转了话题:“也不知祖父和父亲那边如何了……”

    “事发不久,必留有证据,且婧儿的乳母已经招认,此番必能揪出真凶。”

    此事唯有庆幸发现得及时,若不然,当真不易追查。

    徐婉兮点头,想到婧儿的伤,眼中便浮现出怒色。

    果然,宁家一门,专出禽兽!

    如今只盼着衙门到时可不要包庇宁家才好。

    想到宁家的靠山宁贵妃,徐婉兮便恨得牙痒痒。

    便是这个讨厌的女人,当初非求得皇上替她姑姑赐婚。

    若不然,又何以会有今日光景。

    ……

    此时,京衙书房内,程然看着手中卷宗,几番皱眉,到底是没看完便放了下去。

    “拿回去,明日命治中重拟。”他脸色难看地吩咐道。

    前几天刚结的案,他尚且记忆犹新,故而无需去翻供词,他都能瞧出眼下这卷宗内的诸多疏漏之处更别提是遣词用字多有不妥,堪称是驴唇不对马嘴了。

    更过分的是,竟然还有错字!

    半点不夸张地说,便是他家中十岁稚龄的儿子,文章也比此人做得通顺!

    这样的东西,亏得还好意思让他过目,分明是刻意考验他的智商和忍耐力吧?

    呵呵,说考验都是轻的,或者换成侮辱更贴切些。

    放着好觉不去睡,他点灯熬油地在这儿处理公务,难不成就是为了看这等倒胃口的东西吗?

    同自家夫人吵了一架,赌气跑来书房的程大人此时尤为火大,直想发脾气。

    知事将那卷宗取回,脸色复杂地退了出去。

    哎,他要是送回去,必然又得被宁治中迁怒了,还是想个法子帮着重拟吧。

    书房内,程然揉了揉太阳穴,也叹了口气。

    去年张峦回京时,他分明听到风声,说是会将人拨至他手下做事,彼时刚巧治中一职尚且空缺他为此还高兴了好一阵子。

    张峦在湖州的政绩,他是特地了解过的,对其能力称得上是尤为欣赏。

    更不必提,张峦昔日早给他留下了“扶起老人毫无压力”这个阔绰又仁厚的印象了。

    可谁知,他等着等着,竟等到了张峦被拨去工部的消息!

    他原本还只是惋惜,可自从新的治中被拨来之后,那份惋惜便成了痛恨。

    痛恨世事弄人,老天欺他!

    那宁家的大老爷,宁贵妃的长侄……说是酒囊废物也不为过了。

    人家张峦是扶老人的楷模,这位则是死活扶不起来的楷模!

    宁通之事才过去不足四年,宁家却早已开始不安分了。

    宁家四子,现如今一个在兵部,一个在户部,一个在大理寺,还有一个被送到了他这里这四个老大不小的侄子,可谓是被宁贵妃安排得妥妥当当,明明白白。

    皇上啊……您让微臣说您什么好!

    没办法,跟媳妇吵完架无处发泄,只能挨个儿腹诽旁人了。

    程大人正在心底长叹时,忽听得一阵“咚咚”之音。

    程大人皱眉。

    “这是有人在击鼓?”

    眼下已值深夜,何人会在此时击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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