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从业辛酸市恶缠。双悬字,文使泰安还。

    张屹站在第一位,其他之前下船想要买却买不到的人很不高兴,但还是忍了,只想看看京城特产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换成旁人卖,自然无须考虑焦急等买顾客的心思,我东西好,独一份,不缺某一个。当然那等人也不会想到先卖给船上没下来的人。

    不过徐宝会作人,只要精力够,就尽量维护每一个顾客。

    所以他对众人解释:“诸位,大家别急,听我一言,不是不想先卖你们,你们先下来要买,是照顾我,我年岁小,但也知道好歹,我就想多给你们一些,又担心少卖了,才先给船上的人吃。”

    边说他边从蓝子里往外拿穿好串儿的干豆腐卷,一串儿四个,他从别的串儿上往下拿一个,扎到已经有四个的串儿上。

    “诸位,看,价钱不变,买一串儿给贴一个,买四串儿贴一串儿,大家给面子,我就拿脸接着。”徐宝一比画。

    “好,敞亮,等排到我,我买四串儿。”队伍中有人出声。

    徐宝有把对方拉过来使劲亲几口的冲动,虽说听声音是个大老爷们儿。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里正爷爷刻意派来的托儿,好专业的那种。

    于是张屹的手上又多了一串儿,他兜里没钱,好在此刻他的智商有升华,他让到一边,说先吃,吃完再给钱。

    他身后队伍中的人一个个过来,掏钱买,有个带俩豆丁一般大的孩子的妇人掏出五文钱,犹豫下,说:“买一串儿。”

    两个豆丁在咽口水、仰头看。

    徐宝最见不得这个,心思急转,笑问个子矮,面容比个子高的更幼稚的孩子:“你是哥哥,对不?”

    “我是弟弟。”“我是哥哥。”两个孩子同时纠正,当哥哥的还有点不高兴。

    “呦!我竟然猜错了,该罚,送你们一串赔礼,好不好?”徐宝问‘好不好’时压着嗓子,学孩子的样子。

    “好~!”豆丁真聪明,回答的那叫一个利索。

    两个人的娘露出感激的神色,仔细看看徐宝,似乎想要把这个大孩子给记住。

    这下周围看热闹的、可买可不买的人也站到队伍后面,他们认为,一个心地如此好的人,做出来的东西不会差。

    没用太长时间,一篮子豆卷卖掉。

    徐宝跑回驴车,再装一篮子,继续卖。

    其他卖吃食的人看了眼热,他们觉得花五文钱买那点东西,太贵,不如吃自己卖的泡饭和煎肉片什么的。

    那个一文钱一片卖煎肉不搭配蔬菜和算瓣儿的脸色都不好了,瞧他的样子,估计在心中骂了不止一遍徐宝腹诽他的话……真黑!

    之前一张干豆腐是一串儿豆卷,多送一个,数量减少,六百张干豆腐看着很多,但架不住买的人也多,包括之前卖出去的,以及张屹吃掉的三个,篮子里只剩下十四串儿又一个只有四个豆卷的串儿。

    徐宝观察下周围的情况,提前喊:“今天卖没了,我不知道大家如此赏脸,是我没做好,后天我再过来,后面排队没买到的,后天若正巧路过,我一人送两串儿。”

    登时有人接话:“你能记得我们?”

    另有人附和。

    徐宝立即顺着话说:“能,我记下你们的名字,来了报下名,我对照着给,若有旁人虚报,我多给一份又如何?喜欢吃我卖东西,是捧我了,诸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在别人的叫好声中,他跑去找之前收他管理费的人,就是拿了钱不给开收据的那位。

    对方看到他过来,略微有些诧异,不待问出,他先说:“这位大哥……”

    “鄙姓张,单名一个柽字,木聖,柽。”对方报出姓名,一副文绉绉的样子。

    ‘什么破名,红柳?’徐宝心里想着,嘴上说:“好名字,弓长张,弓者,蓄力也,长者,恒久矣,聖,木圣合,其根在沃,其冠于天。话说红柳河堤长流水,福禄西来入此归,好。”

    牙人张柽呆呆地看着徐宝,略带一丝羞赧地说道:“你……你再说一遍,我记,不,我跟别人说的比照下。”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厉害。

    徐宝重复,慢慢说,张柽努力记,以后他跟别人可以如此介绍了。

    说两遍,张柽终于背下,这才问:“你……”

    “张兄,我叫徐宝,你叫我小宝。”徐宝自我介绍,接着说:“干豆腐卷还剩四串儿又一小串儿,我没卖,留给张兄就个嘴儿,另外我想租一套文房四宝,写几个字。”

    说话间他又掏出十文钱递过去,道:“今晚我要留下煮茶叶蛋,不知张兄是否有闲暇,赏脸小酌两盅?”

    徐宝给钱,还要请客吃饭。

    张柽纠结一下,很不好意思地收下钱:“成,我先给你租文房四宝,晚上……看看。”

    说是他去找人租东西,他租估摸是不会给钱的。

    徐宝松口气,看看刚才围在旁边的几个敞胸露怀的人,摸摸腰间别着的东西,是早上从坟茔地挖出来的东西,告戒自己,不到生命危急时刻,就绝对不动用枪~支,否则将要走上另一条路。

    准确地说是另两条路,一个是亡命天涯,一个是把东西交给需要的人,然后自己展现另样的才华,被豢养起来。

    徐宝还知道这位张柽清楚情况,但看对方的意思是不管,一个可能是管的话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另一个是其本身与那些人关系密切。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够高,自己能给予牙人张柽的利益少于他做出倾向自己选择所付出的。

    那么怎么办?绝对不可以手~枪用完用步~枪,步~枪打光丢手~雷。

    “人有的时候要学会妥协,我是个成年人,我应该能接受,可为什么我心里这么难受?被抓去战斗,我已经妥协过两年了,再让一步又算得了什么?村里的那些长辈,哪个没妥协过?好吧,我不安慰自己了,等我有机会的,再把付出的成倍找补回来,这下心情就好上不少。”

    徐宝进行了一番自我心理剖析,最后发现什么理由都没有,只能忍眼下的事情。

    拿了人家的钱,还背下来人家对自己名字的解释,以及五个串儿,还有晚上被请吃酒,张柽觉得自己得卖卖力气,否则就太无耻了,人家可仅仅是个的孩子,懂事的大孩子被自己盯着欺负,会让同僚笑话,何况拿钱办事是本行当的规矩。

    张柽用最快的速度‘租’来文房四宝,如是自己我分析,因为他觉得自己太主动了,太卖力了,所以得找个借口。

    可他知道,真正让他自己害怕的是那个大孩子的出口成章,显然是有学问的,有学问的人就有机会当大官,有学问又懂事的……最好不得罪。

    带着东西归来,张柽还要帮忙找桌子,被徐宝婉拒,他俩一起来到刚才卖东西的地方,果然有人等,而且比先前的还多。

    徐宝把砚台放在地上,研了墨,请张柽帮忙拎着纸的一端,他用毛笔蘸满墨,问离他最近的人:“大哥,怎么称呼?”

    “李宦扬”此人答,并好奇地看着卖干豆腐卷的大孩子。

    徐宝开始在悬纸上悬腕写字,写下三个字‘李宦扬’,并说:“好名,时来运转就一宦,豪情四海远名扬。”

    众人听了看了,皆是一呆。

    “好一手悬纸悬腕小字正楷,好一句豪情四海远名扬,不知少年师从何人?”人群中有‘知识分~子’出言,他刚才被震住,琢磨着这手双悬小字正楷得苦练多少寒窗?

    徐宝回身一笑:“献丑,见笑了。”却没回答师傅是谁。

    同时他又想起五哥和十六哥了,两个人的书法比他好,如果可能的话……换一换呗?尤其是十六哥,俺想你。

    周遭一片寂静。

    “下一位。”徐宝看向后面一人。

    “我,我叫,叫程棋,下棋的棋。”被徐宝看着的人感到了压力,吞吞吐吐地报名。

    徐宝写,并说:“好名,棋,沧海平波日月移。银河汇,对弈布天席。”

    “好,好一首即兴定韵十六字令!”刚才出声的人又喊。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他看向那少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是十六字令词牌,听到别人一个名,马上就说出来,韵是定在了‘棋’后‘切音’上,而且这首十六字令够豪迈,苍天大海为局,日月星辰入子。

    还有这少年格律卡得好严,平仄上没有丝毫错处,天啊,谁告诉下自己,面前卖干豆腐卷的少年从哪蹦出来的?你说有这本事,你卖什么干豆腐卷呀?

    “有请下一位。”徐宝依旧面色平静,问第三个人。

    一个一个开始说自己的名字,徐宝每写一个就给对方的名解释一番,专门挑好的说。

    排队的人非常安静,没人喧哗,甚至是呼吸声也尽量压制。

    之前周围衣服开了露出肚皮的人,估计是觉得凉了,双手拢住衣服,悄悄退到远点的地方。

    他们正在后怕,他们不知道那少年是什么身份,但为什么一想到刚才要对付他,自己就会感到心中不安呢?

    徐宝看到他们缩了,一颗心才落回原处,终于能平安度过一天了,自己如此装,也很耗费心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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