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烟伸了伸舌头,连说道:“好好好。 ”二人说话极低,两人自顾说自己的话,都未听闻于耳。陆秋烟虽答允了鱼幸,终究是好奇心大炽,一边吃面,一边侧耳倾听。

    只听那个“白三弟”又道:“方师哥,那三个人的功夫厉害得紧,单是废园外的几人,我怕守不住。”方师哥道:“你多虑些什么?他们三个虽然厉害,却并未发觉园外有人看守着。别着急吧,安心等师叔便是。”说着又吃了一口面。

    白三弟又问道:“师叔武功甚是厉害,在咱们蒙古人中已无敌手,何必再去找帮手?”那“方师哥”放下筷子,喝了一口面汤,抹了抹口,才说道:“嘿嘿,依我看哪,师叔不但武功高强,还极有智谋。师叔此举,不过是想借老头子之手杀了废园中的三个人罢了。他们共处西南,但教三人一死,咱们便放出风声去,此后两帮相争,西南武林必定大乱……”

    白三弟听到这里,“哈哈”一笑,接着道:“方师哥当真聪明,西南武林一乱,便不用劳烦三王爷操劳啦。如此一来,既可为蒲师弟报仇,也可不用对西南武林用兵。咱们便可安心攻打沧月岛了。”

    鱼幸心中一动:“三个人,蒲师弟?他们在等他们的师叔,不知是何人?”忽然想到什么,反手捏了捏背上长剑,又听二人提起“沧月岛”三字,见对面的陆秋烟身子一动。他本不想听人说话,这下却不由得仔细聆听。

    方师哥翘起大拇指道:“白三弟说得一点不差。现下师父已北上漠北,咱们好好办妥了这件事,或可得到太师父青睐,传授一两手功夫,那便受用无穷了。”

    微微咳嗽一下,接着道:“正如布脱师弟,自沧州回来,他一直留在太师父身旁,这不?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再过个三五年,恐已可与师父相媲美了。而咱们呢,庸庸碌碌,日后是南辕北辙,与他相差十万八千里啦。”

    白三弟“哼”的一声,道:“布脱师弟?那小子平日里如同吊死鬼一般,板着一张脸,就像咱们欠他几百吊钱似的,想不到暗地里得到了太师父的垂青,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手段?”

    方师哥道:“嘿嘿,你也不用嫉妒他,在沧州之时,万二弟贼心大起,偷了太师父的武功秘笈,若不是布脱师弟他机智聪明,发觉得快,不知太师父又该如何发怒了。咱们同为师兄弟,理当相亲相爱,你不该挤兑于他。”

    白三弟垂首道:“方师哥教训得是,小弟谨遵教诲。”方师哥道:“好啦,你快吃面吧,待师叔一来,咱们便去废园子。”白三弟一言不发,低头哗哗吃面。二人再无言语。

    听到这里,鱼幸已明白了个大概,心中思绪万千:“这唐虞川好生厉害,以万普为幌,不知是怎生骗过了弓未冷的?”料想弓未冷聪明狡猾,那唐虞川更加不容小觑了。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不晓自己答允妹子齐倩而为他做的是对,还是错。

    正沉思间,忽听得方白两人一同站起身子,朗声叫道:“师叔!”鱼幸斜眼一瞥,只看见两人并肩行奔而来,瞬息已到桌前,他心中一惊:“这两人人悄无声息地到来,步子好轻。”花灯之下,扫了两人一眼,只见左边那人一袭黑衫,略佝偻着身子,脸上缚着一大块黑布,只露出鼻梁骨以上的半边脸,鱼幸心中大为讶异,只觉这人身形甚是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

    右边那人说道:“两位师侄,不必多礼。”鱼幸一听声音,却更加吃惊,暗想:“是他?”忙将脸转了过来。原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日间在山上与他经过一番打斗的归厉行。

    又听归厉行道:“长老,这二位是我大师哥的弟子,”指了指那位“方师哥”道:“大弟子方茅,”又指那“白三弟”道:“三弟子白骅。”在安县铁穆耳营帐之上时,鱼幸曾听说过“白骅”的姓名,对他略觉熟悉。

    方茅与白骅一同抱拳道:“见过长老,长老好。”那黑衣人点了点头,点了点头,却不说话。归厉行朝二人招了招手,说道:“咱们走吧,二位师侄在前面带路。”

    方茅躬身道:“是。”两人从桌子上抄起兵刃,也不付钱,当先在前领路。瞬息间已去得远了。那面摊的老板见这四人行走迅速,犹如鬼魅,如何敢来讨钱?唯有脸蹩作一块,难看之极,心中暗暗将四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告慰了一遍。

    “陆姑娘,咱们跟去瞧瞧!”鱼幸见四人转过一道巷口,径往右首而去,心中愈发吃惊,霍然站起,拉着陆秋烟便走。

    陆秋烟道:“哎……哎”还未回神,已被他拉着走出丈许距离,唯有两只眼珠子左右转动,心想:“他不是不喜滋惹闲事么,怎地这当儿却似变了个模样似的?”

    转过巷口,人烟逐渐稀少,灯火渐暗,远远见四人人头耸动,行得正疾。鱼幸低声道:“陆姑娘,你不要声张,跟着我便是。”眼见四人越走越快,索性伸手托在陆秋烟腋下,放步而奔。陆秋烟脸上一红,想到在保定二人误入深山之时,他也是这般举动,心中愈加热了。

    穿过巷口,便往东北边而去,鱼幸手下托着一人,一边谨防四人察觉,一边勘看四周境况,只见足下杂草横生,目所及之处,断壁残垣,人迹罕至,看来已久无人居。

    再看四人,那归厉行与蒙面之人行走最快,赶在最先,脚下纤尘不惊;方茅稍逊一筹,竭尽全力,尚不能随上二人脚步;白骅最差,脚下发出“沙沙”的轻微之声。

    天已黑尽,月悬东边,虫豸啾啾而鸣,使得四人更加难以发觉有人在后跟随。归厉行与蒙面人不识路途,一路之上,不时放慢步伐等待二人。再奔片刻,四周已无房屋,零零散散地生着几棵树木,虫鸣之声更剧,显然已达旷野之所。

    月光之下,忽然遥遥看见一座破园,方茅挥了挥手,四人明晓他的意思,皆放慢了脚步。鱼幸见了四人之举,忙往左边一闪,携着陆秋烟躲在杂草之后。

    方置好身子,只听白骅低声道:“师叔,正是这里。”归厉行放目远眺,只见破园立在旷野之中,清幽无比,不见有人,低头道:“方师侄,你不是说有人在外遭看着三人么?怎地不见人影?”

    方茅与白骅放眼望去,果不见人头攒动,再盯片刻,也不闻声响,心中倒先吃了一惊。时下月色白皑,似水洗过的白袍,四野清清静静的,只听见“啾啾啾”、“唧唧唧”的声音。

    四人心中踌躇,不知如何是好。归厉行处事果决,正要抬步往前探个究竟,忽听得废园之内发出“哎唷”、“啊哟”之声,声音未歇,人影晃动,有七八条大汉飞出废园,远远砸在草丛之中。给这般声音一打扰,四周的虫鸣声突地停住,给人一种异样之感。

    鱼幸听了呼声,轻轻拨开眼前草丛,藉借东岭月色,见飞出的八人身形僵硬,一动不动,心中一惊:“这几人动弹不得,显然给园内的人封住了穴道。这三人功夫好的很哪。”已将三人的来历猜了个大概,心中略微一宽。

    思索未下,却听得园内一人声音道:“大哥四弟,找个地方睡觉也不安当,被这两条野狗贼溜溜的瞧着甚是难受,让我剜了他们的眼睛!”声音高亮雄浑,四人与鱼陆二人皆是心中一震。鱼幸又喜又忧,暗道:“是他们!”

    “正主儿还没来到呢,三哥切莫着急,我倒是想看看,是谁牵着这些蒙狗在外面乱吠!”一个声音接着响起,声音略低,平淡无比,却远远送过来,钻入每个人的耳中。

    “正主没来,那适才园外乱吠的也是一群野狗么?”一人接着淡淡地说道,似乎胸有成竹。

    归厉行等人听了这句话,俱是大吃一惊,一同想道:“原来园内人已经听到了我三人的对话!”

    “我若猜得没错儿,正主儿已然来啦。门外的朋友们,请进来吧!”这个声音低中带嘹,似一股细流,缭绕在每个人的耳旁,比之前两人的声音,又强了些许。

    归厉行向蒙面人使个眼色,低声说了一句话,蒙面人连连点头。鱼幸竖耳倾听,却因相去甚远,二人又怕外人听闻之故,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归厉行说完这句话,随即抬高声音道:“归厉行听说无剑帮吕顾黄三位长老来到此地,特来一见……”鱼幸心中“砰砰”直跳:“屋内的原来正是吕天冲、顾玄遗、黄修渊三位长老。”反手捏住了黄修渊赠与自己的长剑,又想:“只不知那蒙面人又是谁?”

    园内三人不待他讲毕,一人接口道:“我们兄弟三人当是野狗乱叫呢,原来是弓老贼的弟子啊。咱们五次三番碰面,算来也是老熟人了,另外三位朋友呢,可否报上大名?”声音遥遥送了出来,说话的是无剑帮中的金剑长老“乾坤剑”吕天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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