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认不出他了,好苍老,只是那雪白的头发掩盖下,隐隐还能找到些年轻时的影子。

    他并不能存在很久,因为精神力一旦脱离了容器,就会立刻开始消散。哪怕有十枚英魂,但残留着他的意识依旧不全,如果再消散一些的话……

    几秒钟?几分钟?

    那短暂的重逢,我们除了紧紧抱住彼此,放声大哭外,几乎什么也来不及做。

    对不起,他始终在重复这句话,除此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那脸庞上竟浮现出了灰烬,淡淡的。那是他的眼泪?

    但我早已原谅他了,我揍他的那一拳,绝不是因为陈静和何小贱,只因为他不断祸祸罗亦辰这些子孙后代,那些由英魂所生出的不舍,不甘心,甚至一些怨恨。

    那么。战魂中也有残留精神么?没有的。

    英魂只是因为七英雄太过强大,并且叛乱夜的悲剧,导致了他们死时各个心怀怨恨,他们本该经历一场嗨嗨皮皮的穿越,却硬是被巨龙利用和陷害了。

    那份怨恨,才是他们始终残留在英魂中,怎也不愿消散的原因,还不断用那些残留的精神力影响着子孙后代,所以那一拳……

    不会了,罗文骏拼命摇头,他之所以影响着罗亦辰。只是因为他不舍得曾经的兄弟感情,他误杀了何小贱以后,宁死也不愿再伤害其他伙伴,所以连他的后代也绝不许伤害。

    但以后不用了,因为魔性的问题已开始解决,因为静静。

    再没有什么月魔之夜,再没有什么龙魂诅咒,那些巨龙的残留精神力,被静静直接吸出来以后。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中,尘归尘土归土。

    那龙魂或许就是上一代的巨龙皇帝吧,不得不说,它们家和我的仇真大,老婆被我杀了,闺女被我揍了,儿子也被我逼得坦白从宽,老爸还被静静……

    这应该算死第二次了吧?它们这一家四口龙还真是悲催。

    同时,罗文骏再不需要强行禁锢罗亦辰的思维了,甚至,当我想将他送回那十枚英魂中时,罗文骏突然后退了几步,苦笑摇头。

    “凯哥,我已经死掉了……”

    “我的精神之所以还存在着。只是因为心中怨恨太重,不舍的东西太多。”

    “但能看到凯哥,能知道当年的真相,我已心满意足了。”

    什么意思?我愕然望着他,我只是想把他拍出来见一面,绝不是想让他消失啊!

    但人死了,就是消失了,身体腐烂成泥,精神飘散为空气。

    因为一切都是物质,一切都是灵力,我们活着时拼命的锻炼吸取灵力,而我们死后就应该化为飞灰,将一切都还给这个世界。

    这就是世界的构成方式,这就是生命的循环法则。

    或许,当罗文骏消散以后,他化为的那些物质,那些灵力,会被其他人吸收,然后孕育成另一个生命,重新开始。

    而此刻他还残留着的,只是叛乱夜所经历的痛苦罢了,与其不断去缅怀曾经的痛苦,不如彻底结束,由另一个生命去重新来过。

    我不知道,罗文骏的觉悟已高到了这一步,或许这一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仙皇。

    这一刻他心中所想的,才是真正的仙灵诀,那万有物质不断循环,那生命包括整个世界都不断循环,或许这一刻的他已没有力量了,仅是精神,但境界却已远超于我。

    因为他至少能放下一切,我却紧抓着他的手,那心中满满的不舍。

    其实我可以去找一颗魂珠,像人鱼一族那样,将他永远寄存在其中。

    可问题是,那样的意义何在?人鱼只是太迷信,将精神当作了祖先的灵魂。

    我并不想去斥责静静和女王大人的迷信,但那份灵魂的保留,其实是违背科学的,甚至于违背了整个世界的循环法则,违背了生命的消失和重新开始的法则。

    罗文骏不想这么做,他不想一遍又一遍去重复思考叛乱夜的悲剧,他只想尘归尘土归土的重新开始,他甚至谢谢我帮他从英魂中解放了出来。

    罗文骏的精神再回到英魂?那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痛苦,更何况,他再不想影响罗亦辰了,那是他的后代啊,却连思维都不能独立,只因为他?

    “我不怪您的,我愿意和您共存,我……”

    那一刻,罗亦辰竟放声大哭,竟跪在了地上,与初代仙皇同在,是他们战斗时的信仰,甚至是对抗强敌时的信心,哪怕那偶尔会让他们很痛苦,但!

    因为那份尊敬甚至崇拜,他们愿意接受那份痛苦,哪怕银瞳不断的斥责罗亦辰,哪怕银瞳甚至劈腿,罗亦辰都毫不介意。

    那一刻,罗文骏笑着拍了拍罗亦辰的额头,就像爷爷在安慰孙子。

    这一幕才让我真正感觉,罗文骏真的老了,或许此刻的他,经历过的风雨和沧桑,是我无法想象的,或许此刻的他,再不是刚刚陪我穿越时的傻兄弟。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我咬牙说出了这句话,却立刻背过了身去。

    那完全扭曲的面孔,那扑簌簌滴落的眼泪,我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直到……

    背后,一双手紧紧抱住了我,那一声凯哥。

    “想要么?我最后一次送凯哥礼物?”

    那一抹狡黠,就像我们曾经在教室里说黄色笑话,那贱兮兮的表情。

    轰,他突然从我身体里穿了过去,我怔怔的望着他,虚影飞速飘散。

    “其实我并不懂精神力,但凯哥懂了,所以我最后的精神力就全部留给你吧。”

    “放心,没有意识思维,只有精神中残余的灵力,绝不会影响你,只会……”余沟向技。

    只会形成一股惊涛骇浪,在我脑海中疯狂翻涌。

    那一刻,我竟感觉精神力提升了将近一倍,那一刻,圣皇空间和圣皇幻境竟再次撑大,那一刻,冲进别墅里玩耍的小闺女失声惊呼,就连整栋别墅都开始了撑大。

    是因为仙灵诀么?哪怕罗文骏并不理解精神力,但从他第一次和元婴沟通开始,他的精神力就开始不断增幅,此刻已完全不亚于我了。

    更何况,他是真正的七英雄!

    他的身体灵力,由罗亦辰继承了,而他的精神灵力,则交托给了我。

    或许这一刻的他,眼中那一抹笑意,才是真正的无牵无挂,只是……

    “找到她以后,不要提起我。”罗文骏突然痴痴的笑了一声。

    这一世的感情,已随着他最后一丝的精神消散,而永远消失了。

    他不想再让陈静痛苦,不想再让陈静陷入我和他之间,难以选择。

    所以,如果我能再凑齐陈静的英魂,那最后一刻的重聚,只属于陈静和我。

    而罗文骏,或许当他在那生命和灵力物质的不断循环中,重新开启一次的话,他会祈祷,自己能够再次遇到陈静,而那一次,他就绝不会再放手了。

    哪怕,再次开启的他,或许并不是人类。

    哪怕,那只是天空中两只共同翱翔的鸟儿。

    哪怕,那只是海洋中两条自由自在的鱼儿。

    哪怕,那只是在荒野中的两朵小花,或是两株小草。

    他只祈求能够再次遇到她,再一次的陪伴她,她盛开,他就陪她一起盛开;她绽放,他就用那绿叶,去映衬她的美艳无双。

    “下一次,我就再不会将她让给凯哥你了。”

    那天,罗文骏笑着流眼泪,最后一句……

    那天,罗亦辰跪在了罗文骏消失的地方,一整天都没有起来。

    他终于完完全全的解脱了,可那心中的悲戚,甚至不舍。

    而我,擦干眼泪坐在了圣皇空间里,抱着头冥思苦想。

    其实罗文骏最后不用这么做的,将精神力量交付给我,这依旧违背了这个世界的万有物质循环法则,但至少,可以帮我在最后一战中竭尽全力!

    其实就连战魂和英魂,也违背了这个世界的循环法则,就像我们不断将财产遗传给下一代,导致了财富永远无法循环。

    仔细想想,其实就连生命契约,也违背了循环法则,不断侵吞其他生物的生命,导致自己永远不死,导致生命无法继续循环,这才是巨龙的最大问题吧?

    隐隐的,我又想到了一些事,只是还无法确定。

    但因为罗文骏,我突然想通了,死掉了就是消失了,化为万有物质重新开始。

    所以我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自己死后,绝不会将英魂保存下来。

    我也不清楚为何会这么想,只是突然觉得,万有物质的循环法则,还是不要去打破的好,否则,或许会引发某种无法想象的灾难。

    巨龙就打破了生命的循环法则,所以,它们的灾难究竟是什么?

    是深渊妖魔!

    或许,我已隐隐感觉到深渊妖魔是什么了!

    甚至,我已猜到在提坦巢穴里,那一缕深渊妖魔的灰烬是什么了!

    只是答案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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