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印只是淡淡的笑,眼睛望着她,却像望着蔚蓝的天,望着深邃的海。

    这让他一贯同样深邃的目光都变得淡漠了。

    在他的瞳孔里,她的倒影是空壳。

    阿罗咧开嘴笑了,那笑容有些惨烈。

    “不管红哥哥怎么看,小姐您喜欢就好,也不算辜负了阿罗一番功夫。”

    说完这句话,她提起裙摆,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唉!”彩萱没来得及拉住她,故而转过头对身后的人怒目相向。

    “你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她的语气是少有的责难。看她看他的眼神,红印觉得她是真的生气了。

    “阿罗只是和孩子,她太单纯,也许什么都不懂,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试着接受她。”

    彩萱毫无畏惧的望向他的眼睛。

    “你太懦弱!竟然在躲避一个女人的心吗?”

    “你说我懦弱?!”

    彩萱的话音刚落,红印突然接过话头。

    他猛地转过脸,一双眼睛深邃如大海,翻滚着愤怒的波涛。

    “我做了那么多,换来的就是你一句懦弱?”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叫彩萱心里怦怦打鼓,红印看着她,异族人高挺的鼻梁让他看起来有神秘的英俊。

    “时间过了很久了,我也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很多年。”

    红印苦笑一声,皱着的眉头舒展了。

    “可如今我看到了希望。只有这份希望还在,只要我想找的那个人还在,彩萱,你要知道,为了这一切,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你在说什么?”彩萱有些迷茫的望着他,不安的用手抓住了裙摆。

    他的话,说的轻描淡写,然而语气却异常认真,这叫彩萱无法忽略或忽视,只能尽力理解他的意思。

    然而最终还是发现自己理解无能。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彩萱愣愣的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睛中读懂什么。

    “是啊,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呢?”红印苦笑了一下,转身推门走了。

    他的脚踏上门口的台阶时,偏或头来说了一句话。

    “萱姑娘,你说,曾经的历史,放任自流的话,会不会重演?”

    “砰!”

    门关上了,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彩萱独自一人站在黑暗的房间里,透过斑驳的窗纸,望着那人的身影一点点消失。

    这之后,直到晚饭时间,彩萱都没有再见到阿罗和红印两个人的身影。

    锦缎庄的生意已经逐渐步入正轨,这个说法,指的是庄子不再仅仅依靠零碎的挂饰和降价的衣物来吸引客流量,而是凭借真真正正的经营来支持店里的运转。

    早晨时候,沈珂带着两个仆役来了庄子。

    彩萱得知消息的时候,匆匆向店铺的伙计们交代了手头的事情,就赶来接待他。

    一推门,一左一右,他身边的两个侍从将自己的主子服侍的很好。

    那两个侍从油头粉面,容貌清秀,一看便知晓,无疑为女儿之身。

    沈珂这是做什么?

    自从来到锦缎庄,接近三个月的时间,他出入庄子的时候,从来没有带过超过两个侍从。

    这一度让彩萱觉得他是个低调的人。

    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难得能如此行为,这是他身上少有的几个闪光点。

    这句话不是说沈珂的优点少,只是因为他平日里待人处事都带着一层厚重的面具,让她无法接近,自然就无从探究。

    “公子你来了?”彩萱笑着迎了上去。

    “嗯。”沈珂淡淡的应了一声。连眼角都没抬,倒是他身边两个扮作小厮的女儿抬眼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那种眼神,里面蕴含的东西在彩萱看来很是奇怪,可她毕竟是未出的女儿家,也不明白这莫名的挑剔是为什么,因此,只能微微皱了皱眉,强忍着不喜任人打量。

    深吸了一口气,彩萱将心里看见这一幕的郁结强咽下去,堆上笑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公子今日来庄子,是为了看看生意?”

    沈珂虽然没有看她,可她明白他是听的在意的。

    果然,停顿了半晌,沈珂才抬起头,淡淡的应了一声。

    沈珂一贯的风格都是温和的,如今突然这样不冷不热的对她,彩萱自然是一时不适应的。

    相对无言,尴尬了一会儿,彩萱心里正想着,要不要退下去。却见那厢那人突然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一双妖娆的桃花眼转了几转,低头将手边的一物抄起扔了过来。

    彩萱一惊,忙伸手去接住,那物拿到了手里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宝剑。

    那脸周身光华流转,剑柄镶嵌了细碎的五色宝石,乍望去耀眼夺目。

    “庄子里的活动都停了了吧。”沈珂转向她,却面无表情。

    “今天便叫红印上场,你把这把剑拿给他。”

    “让他用这剑吗?”彩萱有些犹豫,这宝剑是耀眼不错,可真正的剑客却是不会用这样的剑的。

    “他不会在意。”沈珂终于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

    “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剑,该什么时候用,他必须明白,再者,如果当初蔑视这些,又何必要来梨园。”

    ……

    他都这样说了,彩萱只有照做。

    给他行了个礼,彩萱退了出去,关上房门的时候,她看见其中一个扮作小厮的女儿凑近了沈珂靠在躺椅上的身子。

    不知为什么,看见沈珂这样的行径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他一贯轻浮,曾经失礼于她,如今再看他与其他的女人…

    富人家呀,果然如此……

    彩萱叹了口气,握紧手里的剑,大步朝前走去。

    穿过了回廊,她猜想红印或许会在后花园里。

    以前闲来无事,他和阿罗就会在这里不是吗?

    转过花园的小径,原本及膝深的花草,在这短短的十几天已经齐腰,彩萱趟过一片薰衣草的花田,前方银白的郁金香花从中,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那里。

    正是红印。

    彩萱朝他走过去。

    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浓密卷翘,他的眼窝深陷,看起来异常疲惫。

    他躺在那里就像一个了无生气的瓷娃娃,脆弱,叫彩萱不忍心惊动他。

    当然这只是想想,当她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的时候,那如蝶翼般纯净的睫毛抖了抖,颤动几下,一双淡漠的眼,静静的盯着逐渐靠近的她。

    被那双眼一望,彩萱顿时有些唐突了佳人的感觉。

    虽然面前只是躺着一个男人,虽然他只是自己庄子的一个家仆。

    但这个家仆,却有些不同于他人的精致的容貌和高山流水般辽远的气质。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她还与这个精灵般的男子,发生过一些不愉快。

    “这个……”她伸出手,将那把精致的剑拿了出来。

    红印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琥珀般透亮的眸子顺着她的动作向下移了移。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那把五光十色的剑。

    不知为什么,彩萱心里突然有些犹豫,她拿剑的手往回缩了缩。

    迟疑半晌,她才期期艾艾的说了句:“公子他,叫我把这剑交给你…”

    红印的目光从剑上移开,转而投注到她的脸上,随后淡淡的应了声,“知道了。”

    彩萱闻言有些诧异,原本她以为红印不会接剑。

    毕竟那把剑一看便知,在男子用来,估计是遭人耻笑的。

    这是女气的舞剑,彩萱相信若非异常热爱剑舞的男人,其他人都是不屑于执之于手的。

    可红印毫无障碍的接了,竟叫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说。

    “我会用的,你放在这里便可。”红印依旧闭着眼,恢复了彩萱一开始见到他时的景象。

    “我很快就回回去,有什么话,公子在时再说吧。”

    说完这句,他便不动了,若不是看他胸膛微微起伏,她定以为他又睡熟了。

    彩萱深深看了一眼茵茵绿草和着洁白花朵里躺着的男人,弯腰放下剑,转身走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花园转角的时候,红印微微侧了侧脑袋,一头乌发未束,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也许,花比剑好,是吗?”

    他这句话很轻很轻,甚至微微的风声都能将其掩盖,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想要去询问旁人。

    沈珂在庄子里呆了一天,除了期间彩萱吩咐侍婢将饭菜端进屋子里外,再没有开过一次门。

    彩萱是不愿意自己胡乱猜测他们在屋子做什么的,可是她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为公子辩解。

    锦缎庄两个人,一个说话常常莫名其妙,叫人摸不着头脑,一个却亦正亦邪,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

    她本是不愿意纠缠在这些事情上的,她曾一心想要光复父亲留下的锦缎庄,让那个承载过她欢声笑语的地方在另一片土地上复活。

    无所谓是怎样的开始,她和沈珂,缘分也好,利用也罢,终究是将这无比艰难的一步迈出去了。

    从那一刻起,刀山火海,潮起潮落,锦缎庄和沈珂,就已经成为不了分割的东西。

    至于她彩萱,不过是硕大一个锦缎庄里,负担着掌柜名号的小女人罢了。

    没有陈叟,没有公子,没有这些有缘无缘的家仆。

    锦缎庄永远都只能是一个飘渺的梦。

    而现在,这个沉淀在她心里的梦想,已经散发出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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