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

    她们的妆容精致,衣袂飞扬,细长的眉勾勒成悠远的弧度,小巧的鞋子上的跟轻轻敲打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彩萱抬头看领头的嬷嬷,她还年轻,看起来不过而立。她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带着丝丝寒气,那种高傲还带着审视的眼神,叫人心里莫名其妙的沉重了许多,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也不敢大喘气。

    笃…笃…

    那种声音悠远,听起来不真切,然而却不时在耳边响起,认真的提醒你它的存在。

    皇家。

    天子。

    威严。

    这三者是并立的,是相连的,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面前或年轻或年老的面孔,都代表着重重楼,层层殿堂后面的那个人。

    那个zi衣的真龙。

    彩萱看着那三人缓步走上前去,轻扶着梨花木椅的把手坐下,一举一动,都带着近乎苛刻的标准。

    右手那人环视四周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中心一个着淡黄衣衫的女子身上,一直以来宛若冰封的面孔突然露出一丝和煦。

    彩萱听她开口,冷硬的女声带些沙哑。

    “今日在场的众位,便是这次御用布料选拔进了名的大家了。”

    她将立在自己面前的几人看了看,她面前只有三人,最右侧站了一个蓝衫公子,他的装束有些奇特,着的衣裳通体湖蓝,没有一丝杂色。

    然而这样的情况是很常见的,奇怪就奇怪在,他明明只穿了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纯色衣裳,可那衣裳,现在不同的角度,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光线照射下,展现出的颜色却截然不同!

    总体来说,那颜色变动的范围并未超出蓝色的范围,只是明亮和深浅一直在变。

    这其中的悬念,彩萱本来也是不曾注意到的。

    然而这大厅之中站了约莫百名商家,唯独只有那三人站在了众人的前面。

    那样突兀的位置,不自觉的就会引起大家的关注,彩萱也是厅中中商家的一员,一双美目来回在前方三人背影扫过,一来二去。自然就发现了些许不同。

    不单单是她,就连她身边站着的一个年轻男子也看见了。了解到这不同的瞬间,她听见身边人发出轻微的抽气声。

    去年夺魁的黑马, 甲独绸铺。

    奇的是这铺子里的绣工们都是男人,而且他们只会简单的将布料缝合在一起,做出的衣裳若是单放在那里看,根本没有任何能够吸引人目光流连之处。

    可偏偏他们做出的这些衣裳奇了般的,拥有一点特殊。

    变相。

    甲独绸铺的衣裳,以简单温雅著称,然而实际上风格却诡异多变,同一件衣裳,叫高矮不同,胖瘦不均的人来穿,不但穿出的效果不同,感觉也不尽相同。

    一举一动,一分光一分热,日暮黄昏,都能赋予这衣裳生命。

    甲独绸铺之所以能立战群雄脱颖而出,凭的就是这其他布庄无法做比的奇特。

    一直只听传闻,彩萱今日总算是亲眼得见了。

    除了她,想必有不少人也是第一次见的,据叟所说,甲独绸铺的人都一向低调,不知今年怎么突然派了这样一个张扬的年轻人来。

    彩萱微微摇头,心中疑惑。再望向那人时,他身上的湖蓝已经变深,如潭水般静颜色更衬得他整个人连带着背后的布庄,都扑朔迷离起来。

    掠过他,彩萱又仔细打量他身边那人。

    是一个老者,一袭白衣被他穿的一派仙风道骨。再配上鹤发童颜,恍惚间叫她觉得眼前的人不应是沾染世俗的商贾,反倒是更像一个闲云野鹤的隐士。

    大隐隐于市,苏州城外,蜜蜂林里,白鸟山庄。

    以擅长勾勒禽类闻名中原,传说白鸟山庄的绣娘都常年居住于深林之中,为的是能够保持自然的赤子之心不被世俗腐蚀,她们拥有巧夺天工的造诣。

    传闻由山庄内顶级绣娘织出的百羽衣,穿上后能自由穿梭于丛林密谷,禽类见之不惊,兽类闻之不动,造化天然。

    沈珂在她来临前曾给她看过一副由画师勾勒的,白鸟山庄绣娘所制的黑羽衣。

    那样深邃的颜色和脊背上勾勒栩栩如生的苍鹰,前所未见。

    那鹰的眼,透露着叫人心惊的锐利,微屈的爪,毕露的锋芒,像是看见的毫无防备的猎物般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深藏不露。

    头里三人,被那宫中嬷嬷看着,都镇定自若,嬷嬷又看了几眼,突然挥手。

    一旁立着侍候的丫鬟立刻躬身退下,随后便上来几个小厮,抬着同样梨花木制的凳子,将它们放在了殿中。

    彩萱的眼随她们的动作移动着,定睛一看,不多不少,正巧三个。

    嬷嬷难得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三位请坐。”

    那前面三人微微颔首,算是谢了,随后也不客气,一人一个,静静的坐到其上。

    彩萱看着最左边的那人, 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zi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浅zi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zi玉,流苏洒在青丝上。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茉莉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最后绯红的珠链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红的如火,慑人目的鲜艳。

    明黄色的罗裙着身,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那袅娜的身段,镜前徘徊,万种风情尽生。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zi轻绡。芊芊细腰,用一条zi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

    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zi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

    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的,淡淡的,冷暖参半,既不会叫人觉得热络,也不会让人看着冷淡。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城中秀云的主,她锦缎庄的大恩公,霓裳姑娘。

    三人入了坐,首上那几个宫里的嬷嬷才将目光稍稍分给了众人一些。

    然而看惯了生意人的脸色,热络也好,温婉也罢,终究都是笑的。

    再看眼前人,望着她们的脸僵硬而死板,目光如铁含刀,带着冷冽,带着审视和压迫,高高在上的样子。

    真是不爽。

    彩萱低下头叹了口气,然而自己不爽并没有什么卵用,这样的机会,若不是有沈珂帮忙打点,凭着她区区一个锦缎庄,是根本连这门都进不来的。

    正日思索间,头里坐着的那个看起来年长的嬷嬷说话了。

    “众位大多都是远道而来,为的就是今年贡品的份子。”

    那嬷嬷说着笑了一下,满脸的皱纹堆在一起,非但没有显出半分慈祥,反而叫那一张脸看起来心机深沉。

    大概这是宫里人的共性吧,相由心生,彩萱是这样想的。

    随后就听那嬷嬷又说了,“皇家的贡品,吃穿用度半分含糊不得,老奴信的大家都是有几分本事的人,否则怕也是进不得这殿门,今天奴便将这里的规矩仔细说说,大家可千万要记在心里才是。”

    她说完,前方赐座的三人未动,后面站着的商贾们齐声答了是。

    彩萱也跟着应了,只听那嬷嬷接着说道。

    “想入皇家为贡,侍奉天子,众位自家的身份地位自然随着水涨船高。可想要达到条件也并非易事,老奴在这里说的,只有三点。”

    彩萱听了,忙竖起耳朵,周围有的同她相同首次来的,都仔细的听着,而有来了多次的,则不以为然,想必她们是听的多了,早已牢牢记在心中。

    只听那嬷嬷道。

    “其一,明日初试,老奴将派遣了宫女入各庄巡查,观的是衣裳质地,店铺名气。

    其二,初试能过与否,端看各位宫女巡查之果,过了初试的店家,入复试。复试由各位商家寻了最好的一件衣裳来,历时三日,准备好材料,选了宫中绣女们来做,绣女们能做出的,便不必再来。

    其三,过了复试的商家,怕也只剩十余,历时一月,众位可回庄中,选最好的绣娘,竭尽所能,做出一件最满意的作品,呈给衣纺的主事人,能叫三人都满意了的,便是今年进贡的商家了。”

    说完这些,那嬷嬷又笑了一笑,深的眼看不清情绪,只是沙哑着苍老的声音,问了一句,“众位,可听清楚了?”

    殿中人齐声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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