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批阅完奏折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拆开了陈琛的密函。自己的叔叔,自己再了解不过,他一定不会让萧墨迟好过。而自己特意将这密函留在了最后才看,是要细细地品尝一下萧墨迟被人刁难的愉悦滋味儿。

    可皇上这来来回回地将陈琛的密函读了两遍之后,这才确信,他并没有等到自己想看到的消息。

    皇上气得脸色铁青。萧墨迟正大光明所娶的烟花女子竟是柳细细?怎么会是柳细细?自己虽说并没有存了将柳细细接进宫来的想法,但那人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女人,如今又岂可嫁与旁人?帝皇特有的占有欲在此刻膨胀到了极点,也让皇上愤怒到了极点。更让皇上气得打颤的便是肃亲王竟然公然将柳细细认作了义女。且不论她的身份有污皇家的威仪,她的父亲却也是罪臣。这个肃亲王怎可又公然挑战自己的权威,将罪臣之后收作义女呢?

    皇上气得在乾清宫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此时已是深夜了,守夜的小太监眼眶微微发黑,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就连哈欠也不敢打一个。

    喜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放眼乾清宫,也只有他敢劝一劝皇上,“皇上,夜深了,早些就寝吧。”

    皇上理也不理会喜公公,照旧好似一头困兽一样,在乾清宫中独自徘徊着。这肃亲王为何对萧墨迟如此上心,难道从一开始,肃亲王就是摆明了知道萧墨迟的真实身份?皇上的心中升腾起了一股恨意,但这恨意中却夹杂着些许恐惧。若是肃亲王当真明白萧墨迟究竟为何人,那他对母后当年的所作所为又知道几分呢?无论如何,萧墨迟的身份越是被人知晓,他这皇位便越是危险。更甭提母后的手上还沾着皇长子和皇次子的鲜血了,这事要是被抖出去,只怕他就连这顾家的身份也保不住了。

    皇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怀疑自己此时将宛央下嫁傅家是否做得对。倘若有一日自己仍需仰仗傅家保全自己,那现在的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上不确定,心事重重地躺上了床榻,眼睛虽合上了,却始终是毫无困意。

    萧墨迟娶柳细细一事在京城里早传遍了,而此时肃亲王又蹦出来将柳细细收作了义女。肃亲王这么一来使得这事儿在京城里好似插上了翅膀一样,传扬得更肆无忌惮了,就连整日里闷在书房里的傅容也终于知晓了此事。

    傅府的下人一向被管得紧,鲜少议论府外的纷纷扰扰。可这一回,萧墨迟这事儿太过轰动,兼之萧墨迟曾来过傅府好些回,下人们憋不住,经常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傅容原是出书房来透透气的,不想耳力甚好的他却隐隐听到了下人们口中纷飞的萧墨迟的名字。

    傅容黑着一张脸过去问道,“你们在叽叽咕咕些什么?”

    下人们被吓了一跳,也不敢作声。这少爷自从打边关回来后着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下人们心里隐隐以他为豪,却也惧他三分。下人们总以为少爷是鱼庄少东家的朋友,但是这鱼庄少东家娶柳细细一事,却好似未见少爷有何表示。也是,自家的少爷可是名门之后,那萧墨迟本就是一介商人,难登大雅之堂,现在又与那烟花女子牵扯上了,也真是自降身份,也难怪乎少爷不曾有所表示。

    一贯稳重沉静的傅容竟不耐烦了,“让你们说便说。”

    其中一名下人终于大着胆子回道,“在说鱼庄的萧少爷娶柳细细一事。”

    傅容只觉得柳细细这个名字好生熟悉,自己在口中又念了一遍,“柳细细?”

    另一名下人这时回道,“京城第一名妓。”

    傅容的眉头皱紧了,这萧墨迟怎会与烟花女子有染呢?自己瞧他对宛央用情颇深,还为着皇上赐婚一事觉得万般愧疚,可他怎的一转头却堂而皇之地将烟花女子娶进了门呢?

    傅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却又不愿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一切。毕竟,在他的心中,萧墨迟始终是个良善且有情有义之人,断不会有这样负心的举动。

    突然,傅容记起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萧墨迟时他所说的话。那时的萧墨迟颓丧地站在自己的跟前,千叮咛万嘱咐,只希望自己好生对待宛央,而让自己放心柳姑娘与孩子。

    柳姑娘与孩子?

    萧墨迟口中的柳姑娘难道便是柳细细?可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萧墨迟要让自己放心那柳姑娘与孩子?

    天地为鉴,自己可是从未见过那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女柳细细。

    傅容试探着问道,“那可曾听说柳细细是否有身孕?”

    下人点点头,“可不是嘛,要不然那抱月楼的老鸨还能让萧少爷给柳细细赎身。要知道这柳细细可是棵摇钱树啊!”

    傅容这下子只觉得云里雾里,完全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这事很是蹊跷。不容他多想,他便吩咐人备马,直奔鱼庄。他曾无意间听父亲说起过,萧墨迟早遣人去兵部告了长假,所以也只得先去鱼庄一趟,看可能寻着他,把这事儿好好说说清楚。

    萧墨迟果真在鱼庄,但是一见傅容,便神色很是紧张,忙拖住他往鱼庄外走去。

    傅容心中纳罕,“你这是做什么?”

    萧墨迟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已经要娶公主为妻了,再见着柳姑娘怕是不合时宜。”

    傅容更加奇怪,“柳姑娘?”

    萧墨迟肯定地说道,“你放心,柳姑娘与孩子我都会好生照顾着。她现在虽还惦记着你,但是心情也还好,你便别来招她伤心了。你好好待公主就好。”

    傅容几乎想脱口而出明说自己与那柳姑娘毫无关系,电光火石间却想起了皇上。皇上还是皇三子的时候,经常与自己一道偷偷溜出宫去,与人结交之时,皇上便喜欢报出傅容的名讳来。难道这么些年,皇上竟还是这样的习惯?

    萧墨迟这般笃定自己与那柳细细脱不开干系,那定是有人以自己的名义去与柳细细相会。可放眼这世界,大概也只有皇上才会这样做。那柳细细腹中的孩子难道竟是皇上的孩子?可这说到底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想罢了,所以傅容闭紧了嘴巴,对萧墨迟所说的一切,供认不讳。

    傅容灰头土脸地离开了,本想是来问个究竟,到最后却还是吃了个哑巴亏,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

    皇上这心思却是因为萧墨迟与肃亲王的关系悬了一宿,几乎一整晚也没合眼。他这心吊了好几天,直到大婚前夜,他又将傅容匆匆宣进了宫中觐见。

    傅容只穿了一身常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如今的身份还是戍边将领,但是这职位迟早要被卸了,所以傅容就连“微臣”也懒得自称,从此以后,他甘愿远离朝堂,远离这个人。只可惜,他的心里还是担忧着自己的长姐。那一日省亲归宁之时,长姐的哭泣声仍犹在耳,让他几乎夜夜难以入眠。自己确实可以远离这一切,但是自己的长姐却已经深陷于后宫之中,无法自拔、无法解脱,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皇上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傅容,心里七上八下的。倘若有一日萧墨迟成为了自己的威胁,眼前这个人还会像铲除萧家之时一样,全力站在自己的身后吗?可一旦与宛央成婚,他便在朝中再也无所作为。到那时,只怕他即使有心也是无力。皇上微微地叹口气,自己莫不是真的走错了这一步棋?

    傅容不见皇上作声,便一直恭恭敬敬地跪着。

    皇上许久之后才悠悠地说道,“平身。”

    傅容站起身来,皇上好似闲话家常一样,“与公主成婚后,宛央便交给你了,好生照顾她。”

    傅容点头,“这个自然。”

    皇上也点点头。他的心中暗自感慨道,自己竟与傅容当真生疏到了这样的地步,这让他情何以堪。

    傅容的心思此时却从长姐的身上跳到了那所谓的柳姑娘身上。傅容一时间没留神,竟脱口而出问道,“皇上可认识柳细细?”

    皇上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并不说话,嘴角却往下压了压。

    傅容瞧见皇上这副表情,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后背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还真是远离朝堂已久,竟然会自己乱了分寸。

    皇上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表情有些冷峻,忙缓和了神色,说道,“京城第一名妓,朕还是知道的。听说她好似前段时间嫁给了一位兵部主事。”

    傅容心里冷笑,这人明知那位兵部主事便是萧墨迟,却偏又端着不说穿,就好像只要不说穿,有些事便不会成真一样。傅容只觉得自己的猜测假不了,于是暗下决心,提醒道,“臣也是这样听说的。臣还听说,那位柳姑娘已经怀上了孩子。”

    皇上大为震惊,面上的表情却是分毫未变。陈琛的密函之中并未提及柳细细怀孕一事。

    皇上忆起了柳细细在自己的身下****的场景,小腹一阵发烫,心却凉了。柳细细怀孕了?她曾暗示过自己,她如今只愿为自己献身,那她腹中的孩子难道会是自己的骨肉?皇上不敢确定,心里对萧墨迟的恨意却有些变了味儿。他原是嫉恨这人居然娶走了自己的女人,现在却是恨得无力。若柳细细腹中的孩子当真是自己的,那萧墨迟也算是有情有义,救柳细细于水火之中。可一转念,皇上却又怒从心生。柳细细毕竟是风尘女子,她的话能有几句可以当真呢?萧墨迟与她一向过从甚密,又有谁知道他俩究竟是何关系呢?更何况,就算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这逛风月场所的富家少爷会与烟花女子清谈呢?这么一琢磨,皇上只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对萧墨迟的恨意竟又浓烈了许多,火辣辣的,灼烧得他寝食难安。

    傅容哪会想到自己好心好意的提醒会带来这样的后果。他本是不忍心顾家的子嗣流落在外,却不想给萧墨迟招来了祸患。他若是知道自己的这几句话在皇上的心里烧了一把火,只怕会恨得要咬掉自己的舌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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