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春染.你挺恶毒.”苏浅话音淡淡.眸间却闪过一抹凛冽.“春染无药可医.你那么爱慕上官陌.难道就不怕他也被毒死.”

    上官闲冷笑了一声.“他身上有情焰蛊.两种毒皆是蛊毒.他自然是不怕春染的.”

    情焰蛊啊.苏浅眸光寒了寒.她在医书上见到过.是一种一卵双生的虫子.一条种在男子身上.一条种在女子身上.此生只能两人欢好.若与彼此之外的人欢好.蛊虫会狂性大发自中蛊之人心脏中饮血餐肉.不过三日.便可将人吞噬干净.只剩白骨.不过是老生常谈的东西.任何一部武侠小说里都有可能出现的狗血毒蛊.值得一提的是.这种虫子挖是挖不出的.它一旦开始嗜血餐心.就会裂变成无数小如牛毛的分身.遍布全身血管.简直令人发指.

    上官陌身上居然中了这种情焰蛊.

    那么.这种一卵双生的虫子.另一条是宿在了谁的身体内呢.

    苏浅眸光眯成一条缝.

    另一条会不会是在上官闲身上呢.

    苏浅心里一瞬凉寒.犹记得在流花城的阳泉台店内她要动手杀她.上官陌说:“苏浅.乖.她不能死.放过她吧.”

    乾州军营中她要带她走.他的师弟上官皓月出手要了去.从此护在她左右.不许她动她一分.

    她那时以为或许是她的身份特殊.因为她也姓上官.但她忘记了.上官陌何曾是个肯被人掣肘的人.就算是他的父皇.在乾州时上官陌还不是向他出手了.区区一个上官闲.就算身份再特殊.他又怎会任由她掣肘他.

    却原來是这个原因.

    悲凉自心底而生.蔓延上嘴角眼底.她以为只要她解了身上的毒.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在一起了.管它江山握在谁手中.管它枯骨堆成山血雨流成河.到时谁还能困住他们.

    原來不是.

    眼前黑了黑.一股腥甜自喉间溢出.她却生生吞了回去.

    “苏浅.”上官陌从喉间生扯出一线暗哑的声音.

    “浅浅.”楚渊忧心地看着她苍白清透如霜雪的脸色.

    上官闲眯起眼看着她.虽然看着苏浅那样悲切的模样她很高兴.但春染为什么会失手.她不解.

    苏浅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朝着上官闲走了两步.距她一尺处站定.眸中流淌着似深似浅的情绪.那情绪是什么.上官闲说不清.却只觉心头寒意上涌.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苏浅嘴角笑意愈发璀璨.“想知道为什么我沒有中春染吗.呵呵.告诉你也无妨.我满月那日.有人去昆国皇宫接我.顺便在我身上种下了一条小血虫.也叫春染.还是条很有地位的春染.叫做春染之皇.比你今日用的这种不知高了几千几万个档次.呵呵.说春染无药可解.其实不然.其实是有药可解的.解药就是我体内的春染之皇.你放出來的小角色今日全饱了春染之皇的口腹之欲了.你想不到吧.躺着的那几个不过是中了迷幻药而已.并沒有中春染.”

    望着上官闲惨白的脸色.话锋一转:“话说.流花美人.你知不知道春染也是情蛊.倘使今日在场的几位都中了春染.你是要怎样啊.难道你想做人体解药.唔.我忘记了.人体解药是当不成的.顶多是个饱春染口腹之欲的小猎物罢了.”她每说一句.便往前逼迫一步.眼角笑意愈冷.上官闲一步一步后退.身体抖得厉害.后腰倏地碰到了棺材上.她退无可退.目中流露出恐惧.

    上官陌清华潋滟的容色如冰似雪.痛色在眼底肆意蔓延开來.伸手想要触碰苏浅.脚下却似坠了千斤坠.一步也动不了.手臂在半空里顿住.

    楚渊同样难掩眸中痛楚.望住苏浅.

    苏浅忽的伸出右手.掌心在上官闲眼前晃了晃.莹白若透明之色的掌心之中.一条细如丝寸许长殷红如血的蛊虫在血管中现出真身來.上官闲蛮腰几乎呈九十度角贴在了棺材上.恐惧地看着居高临下面对着她的苏浅.

    “看见了吗.春染之皇.这就是春染之皇.你看它长得多可爱.在我血液中滋养了二十载了.你大概在猜为什么我活了二十年沒有被春染之皇吃掉吧.为什么二十载它都沒有长大呢.”苏浅嘴角冷笑愈甚.看着已经呈惨绿色的上官闲的脸.身子贴近她几乎沒有距离.蓦地她又抬起左手.同样莹白如透明之玉的左手手心.紧贴着上官闲眼睛三寸处.又是一条蛊虫.细如丝.长约寸许.却呈淡粉色.散发着莹莹点点的光芒.上官闲惨绿的脸成了灰绿.

    苏浅笑得森然.冷意一寸一寸沁出.墓室里似都溢满冰雪寒气.

    “认识这个吧.它也叫情焰蛊.不过可不是上官陌身体中那个级别的.听沒听过百年前有一条雌雄一体的情焰蛊.据说它是百蛊之祖.它种在人身体里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还沒有人知道.因为它是前无古虫后无來者亘古唯此一条的情焰蛊.唔.忘记告诉你.就是我手中这一条了.拜你们大家所赐.我如今全身是毒.哦.还忘记告诉你.我身上还中了断情.打在娘胎里就中了.还有些什么毒.我也记不大清了.”

    苏浅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语气冷如寒潭秋水:“二十年來.我和这些毒蛊毒药们处得还算相安无事.它们在我体内奇异地达到了一种和谐.各自为营.又互相牵制.所以呢.我沒死.我中了那么多毒还活得很好.听完了有沒有觉得舒服点.我时刻都有可能毒发身亡呢.其实我说你们也忒心急了些.慢慢等着就好了嘛.也许明天我就毒发身亡了也说不定呢.何苦來的咄咄相逼急于把我送上死路.反教我忍不住反抗.徒增杀戮.”

    “苏浅.”上官陌嘶哑着声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知道是一回事.说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他所求不多.活着.在一起.五个字罢了.

    却也是穷一生之力都难以要到的东西.

    “不过.你也就舒服这一瞬吧.既然叫你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得我要干掉你.免得你出去胡说八道.影响我声誉.”苏浅又璀璨一笑.右手倏地向上官闲的脖颈掐去.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上官闲一张俏脸立刻乌zi.脖颈青筋暴突.双目恐惧地睁大.瞳孔布满血丝.

    “你.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上官陌也会死.你那么爱他.不想他死吧.”上官闲凝聚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挤出一丝声音.急促而断续.“沒.沒错.他.他.他身上所中情焰蛊.另一条雌虫在我身上.我死.他也得死.”

    苏浅的手顿住.却沒有放开.转身看向背对着她的上官陌.声音清泠泠似把出鞘寒剑:“上官陌.你的意思呢.”

    上官陌痛苦闭着的双眸不睁.长长的睫毛覆下两道暗影.声音嘶哑中却又奇异的淡如水:“苏浅.按你自己的意思就好.我死.你不是会陪我一起么.你死.我又不会苟活.这一生所求也不过是个你罢了.生不能同衾.死能同穴也好.”

    “听见了.”苏浅示威似的动了动眉毛.

    楚渊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前的三个人.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色.

    上官闲本來恐惧的脸倏然绝望.神色灰败了下去.

    苏浅忽然撤回了手.笑意盈盈揉了揉僵硬的手指.柔柔的眸光看向上官陌.声音乍然暖如春日艳阳:“哪怕多活一秒也好.可以跟活的你在一起.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我可不想在冷冰冰的棺材里抱着你的枯骨睡.估计会硌死或者恶心死.嘻嘻.这荒诞的人生嘛.那就荒诞地活.可不等于破罐破摔地活.”

    前一瞬还是数九严冬.冷彻人心骨.后一瞬便是三春艳阳天.暖入人心脾.好似之前的事从不发生过.好似那些绝望悲凉的情绪不曾出现在她身上.好似那一身毒是种在别人身上.好似那两条小虫只是养在身上的宠物.她淡然得令人心惊.淡然得令人心疼.

    上官闲颤栗的身躯从棺材上缓缓滑下.跌落在苏浅脚下.苏浅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轻飘飘躲开了三尺.

    上官闲满布血丝的眼瞳缩成一道厉光落在上官陌身上.“你果真绝情.宁死也不肯要我.哈哈.”笑声亦是凄厉.“那你就去死好了.和她做一对亡命鸳鸯.”她忽的抬起手掌朝自己灵台拍去.动作快若疾风.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轻飘飘挥出.打落了她的手.看似未着一力.却轻易折了她的腕骨.“咔嚓”一声脆响.

    “我给了你太多死的机会.你偏生不珍惜.一定要活着.那就且活着吧.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活得长长久久.我要你看着我和上官陌大婚.看着我们幸福地生活.看着我们儿孙绕膝.”苏浅若春花般的灿烂笑容里却闪着丝丝沁骨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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