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风眸色浅淡,望住楚鱼,冷然道:“楚姑娘到底是来谈条件的,还是示威的?若是示威,楚姑娘看这战斗正打得如火如荼,本帅实在没时间奉陪。请大家看最全!若是谈条件的话,楚姑娘这样做也未免太没诚意了些。”

    楚鱼恨恨地、冰冷地道:“停手。”

    武士有些不情愿地拔匕首,却被楚哲两排牙齿一合,狠力一咬,匕首生生咬断作两截,武士一惊,楚哲口中的断刃却已疾速飞出,擦着武士的脸颊而过。武士的脸顿时血流如注,脸颊的肉翻开来,露出森森白骨。

    武士疼得一声尖叫,操着手中的断刃便向楚哲刺去,楚哲只含笑看着他,不惧,不退。况他退也无处可退,身体被两个武士架着,腿还断着。

    叶清风也只是冷冷看着。

    空中飘来一只白得没有血色的手,啪一声扇在了武士血肉翻飞的脸上。

    武士健硕的身躯直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断气了。

    “没用的东西!”楚鱼愤了一声,只手杀人,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转向叶清风道:“只有一个条件,让苏浅十日内亲自来见我,否则,你们楚丞相就只有死。”

    叶清风看着她,眸光浅淡,唇角微抿。

    “楚姑娘,这军中的事,叶某敢说,事无巨细皆可做主,但新苏皇上和帝凰的事,叶某真就做不了主。叶某还没那个胆子忤逆犯上、谋权篡国。楚姑娘是不是提错条件了?”

    楚鱼冷哼一声,“军中事无巨细全做得了主?叶帅这话未免托大吧?倘或我换一个条件,令叶帅撤军三十里,叶帅也能答应?”

    叶清风凉凉打量着楚鱼。

    这姑娘不但狠毒,还颇会谈判。算是个有本事的姑娘。难怪昔日未出阁时便被帝凰视为对手。上官陌曾说过,苏浅那样的人,生了一双识人的毒眼。果然。

    但这样有本事又狠毒的姑娘真心不讨人喜爱。怪不得当初上官克弃而不娶。

    叶清风没说话。

    楚鱼就冷哼一声:“做不到?那还托什么大!”

    叶清风耸了耸肩。“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有些难度罢了。有没有第三种选择,楚姑娘?”

    楚鱼有些不屑,撇嘴:“第三种?第三种叶帅就做得到?”

    “楚姑娘不妨说说看。”叶清风道。

    “我要上官克和楚梦的命来换楚哲的命。”

    楚鱼眼眸中迸出恨意来。

    不等叶清风有所表示,楚哲便一声嘲笑:“堂姐,这可不是咱楚家人的做派。要报仇,凭本事去啊,浅姐姐也好,梦姐姐也好,提着三尺青锋去砍了她们就是,这样在这里和人做买卖,和求人帮你报仇有什么区别啊?啧啧,丢份儿。”

    “混蛋,住口!”楚鱼一缕气线弹出,直接封了楚哲的哑穴。

    楚哲张了张嘴,嘴里还在流血,形象看上去有些可怖,再无平日的俊美模样。气势却还在。青年提起水囊灌一口酒,和血吞下,轻蔑地撇开眼不看楚鱼。

    轻蔑的模样何其铁血。

    叶清风容色淡淡,“楚姑娘,如果叶某选第二种,姑娘能做主放了我们丞相?”

    这个结果似在楚鱼预料之中。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狂笑:“我既然带人来,自是做得了主。”

    楚哲拼死挣扎,怒向叶清风。两名武士死死按住他。

    楚哲一口鲜血喷在其中一人脸上。

    有前一个武士的前车之鉴,即使被吐了一脸的血,该武士还是兢兢业业按着楚哲不敢动怒。

    “传令,鸣金收兵,撤退。”

    叶清风淡然地向一旁的卫兵吩咐。

    士兵刚要去传令,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撤什么撤。不许撤。”士兵望着来人,顿住脚不敢动弹。

    叶清风一惊。

    这个声音太熟悉。日日耳边流连,时而细腻温婉,时而娇蛮婉转,是一辈子也听不够的声音。

    一身娇艳的红,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扎人眼。美丽的脸庞和杀气蒸腾的战场形成鲜明对比,却不让人觉得违和。

    阮烟雨。果然轻盈若烟雨,施施然走到楚鱼面前,近到已经贴近楚鱼的脸,叶清风声音有些急:“烟雨,快回来!”

    楚鱼是什么样的人,他有所耳闻。做事从来不择手段,自从爱而不得之后,愈发行事癫狂,且如今身体内养着叫活人祭的蛊虫,那种蛊虫在身体里养久了,会使得人丧失自制力,易爆易怒。叶清风他再清楚不过。

    可惜烟雨她不晓得。

    阮烟雨仿佛未闻他的声音,脸贴近楚鱼咫尺,逼得楚鱼禁不住后退一步,她却不放松,盯着楚鱼的脸冷声道:“楚鱼,就你还想和我相公谈生意?你配么?”

    楚鱼被逼得再后退一步,怒从心起,抬手就朝阮烟雨打来。手上颇凝了几分内力,掌势犀利猛烈,阮烟雨脚下一滑,堪堪避开她的掌势,滑开的瞬间,已被一双坚实的臂膀拥入怀中,携着她避开楚鱼的攻势。

    温暖袭来,一别数日的离愁别绪瞬时找到解药,从身体里丝丝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乍逢亲人的欢喜。

    烟雨她为什么会来了战场,她又是怎样从苏浅那里逃了出来来找他,叶清风虽不晓得,但他晓得她定是想他了,不放心他才跑来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来了,就很好。他心里无比欢喜。

    温暖却只有片刻,叶清风迅速将她推开,转而迎上楚鱼的漫天掌影。

    身边一凉,缠绵的雨丝包裹而来,阮烟雨心里有一丝落寞。

    叶清风的身影恍若真正的清风一般,虽是迅疾无比,落在眼中却行云流水般轻柔舒畅。

    楚鱼的功夫却骇人。

    阮烟雨只记得以前见到的楚鱼不过是个傲慢无礼的小姑娘,没大看见她使功夫,但据苏浅所说不过一般。今日一见,只觉惊心。苍白的手掌过处便是一道道冷光,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力量,眼前的地面瞬时被裂开数道深口子。

    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她晓得自己相公的实力。在皇上上官陌的手下他可称作第一人。但今日面对楚鱼,起初还如清风淡月般轻松流畅,不过片刻便如卷地狂风般,气势厉了起来。

    叶清风他是动了真格的了。

    可见楚鱼着实厉害。

    她想到方才自己不知深浅地往她身上靠,倘使不是相公他勉力一救,她怕是已经被拍成肉酱了。

    怪不得相公迟迟不出手救楚哲,原是因为没有十足的胜算。

    她此时却想起苏浅被楚鱼处处相逼的过往,想起苏浅青门被灭门的血海深仇。今日需得为浅浅报一报这个仇。

    想着,她袖出自己的武器,一柄两尺长的小剑,剑光一闪,欺身而上。

    想她素日也是个爱打个架动个手的侠女子,今天抓着机会,岂有不上之理。只不过是今天这个对手不大一般,她应该打不过。但若是合了夫妻二人之力,胜算便大了。

    至于以多欺少什么的,阮烟雨向来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平空里一道绵绵内力阻住了她,叶清风的声音响起:“烟雨,先救楚哲。”

    阮烟雨猛地醒悟,目光转向楚哲。两名押着楚哲的武士往后退,身后跟随楚鱼而来的十余名武士包了上来,手中的长剑霍霍,不等阮烟雨动手,便攻了上来。

    惯被苏浅冠以阮混蛋之名的小阮,得此名声绝非苏浅她胡乱给人起小号,实在她阮烟雨很当得起这个名号。

    名为烟雨,轻轻柔柔何等诗意的一个名字,人长得也好,江南烟雨般如诗如画,动起手来却十足混蛋。提着两尺小剑穿梭于十数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之间,手起剑落,咔擦擦将人裤子全开了裆。

    当然,她速度过于快,用剑的角度过于刁钻,致使壮汉们反应不及时才被穿了开裆裤才是真相,并非她剑术低劣专拣卑鄙招数使使得壮汉们意想不到才有如此下场的。

    壮汉们穿着开裆裤,即便是反派也须有些羞意。行动上就得注意些遮羞。未免就有了掣肘。

    壮汉们后悔死了今日穿着劲装来而不是穿着长袍子来。以为劲装看起来比较能彰显力量,却不想还有此一弊。

    外场的楚哲看得就有些目瞪口呆。

    叶清风的女人。他早听说苏浅管她叫阮混蛋。果然混蛋啊。

    混蛋得好!楚丞相在心底大呼一声。

    然楚丞相不过一名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子,看这等激烈场面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于是,毛头小子双手捂住了眼睛,只从指缝中偷偷观瞧。

    叶清风压根儿就不朝这边看。自己娘子什么德行他自然是最了解的一个。

    楚鱼轻蔑道:“以为是什么正经女子,却原来使这般低劣下流的手段,简直连流氓不如!”

    叶清风不大乐意了。固然他娘子的招数有欠妥帖,但她的目的是为救人,能达到救人的目的,又不伤了自己,就是好的。

    “楚姑娘的招数倒是不阴险狠辣,可我见楚姑娘的心地却连内子百中一二的善良也没有。可见手段和心地有时候不是那么表里一致的。”

    叶清风一向和善,讥讽人的时候不大多。楚鱼算是得他讥讽不多的人中的一位。

    楚鱼气怒,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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