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在变化,于远明的变化更多。用有些人的话说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比如说在夏天,原来是随便套一件圆领衫。很多时候还是打赤身,下面套条短裤,脚上随便一双拖鞋或凉鞋,那个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周围都是这样的打扮,只不过有的健壮有的瘦弱,有的白皙有的酱红或黢黑而已。现在可不一样,每天都是职业装,天气凉快的时候还要打领带。就是六月份天气热了,也是短袖长裤,偶尔也要打领带。鞋子就是皮鞋为主了,而且是以黑色为主的深色皮鞋。

    最开始的时候,是一个传呼机联系。

    家里也有座机电话,不过实在是不方便。

    到了万家公司,发现不少的人都有了大哥大,特别是那个周海主管,还在手机上套了一个什么绳子,只要有电话进来,那根绳子就闪闪发光。他一边接打电话一边在办公室里走动,很有感觉。

    于远明也去电信公司门口那些卖二手传呼机和大哥大的转过两次,都觉得不行。旧手机首先就给人不舒服,更不用说也是老式的居多。所以,还是希望手里钱多一点就买新手机。正好弟弟于志明的同学在卖手机,于是去店里看了看。最后买了一款摩托罗拉cd928+,全款2800元,加卡和卡号400元,一次性就消费了3200元。这可是以前不敢想的。

    拿着这款当时最牛逼的手机,于远明瞬间觉得腰间多了很多停留的目光。一旦手机一响,那种众人之中从腰间拔出来,再潇洒地扒拉开翻盖的感觉很爽!

    关于手机,公司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就是有一天早会结束的当口,孟凡主动上前给大家鞠躬,笑嘻嘻地说:今天早上上厕所,不小心把手机放在男厕所的蹲位隔板上了。肯定是哪位同事开玩笑,给我藏起来了,麻烦空了还给我。我那里面有很多妹妹的电话呢!

    结果并没有谁还他,都说没有看见。

    结果于远明去电信公司门口晃悠闲谈的时候,无意中那个卖二手手机的张眼镜说:你们万家公司就有一个人拿了旧手机来卖。

    于远明心里一炸,忙问:长什么样子?

    张眼镜说:就是那个板寸,小个子,提个包,长期走路急匆匆的。

    那不是周海是谁?

    全龙城就只有他拥有如此鲜明的特征!

    中午和王承宽见面的时候,于远明顺便就说了这个事情。

    至于后来怎么样,他也没去管。

    第二天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孟凡也没说了,周海也很正常。时间一久,于远明就忘了这个事情。直到后来孟凡离开龙城回重庆,这个事情的隐情才暴露出来。

    原来那个手机是被周海顺手牵羊,然后拿去卖给二道贩子了。

    王承宽给孟凡一说,他们几个简直气炸了。

    这小子一贯我行我素,以为有业绩就目空一切。很多人说他误导客户,大家都知道,苦于没有证据。看他每次趾高气扬地在职场里走来走去的,每月的收入还不低。

    这次,终于逮到他了。

    于是几个人商量了一下,由那个保安队长出身的杨主管以其他事情约周海到公司来。来了以后再约到孟凡的出租房来。

    周海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天不知地不知的,所以不疑有诈直接就来了。

    进了屋,几个人就开口问他:拿没拿孟凡的手机?

    周海当然装傻充楞:什么?什么手机?我不知道!

    那个小个子孙博飞起一脚就踢上去,保安队长杨主管也扑上去几拳。他们倒是讲究,都打身上,看脸上一切正常。

    不过几下子,周海熬不过,承认了。

    由于手机已经卖出去了,最后赔钱了事。

    卖出去300元,赔了800元。

    周海是挨了打,还亏了本。心里呕得吐血!

    但是这个事情后来被庞福喜知道了,就大做文章。

    第一步把周海喊来问了情况。周海当然说自己是不知道是谁的手机,捡的并不是偷的。

    第二,把几个人都叫来询问。然后给他们定了一个罪:私设公堂,刑讯逼供。

    训了一顿,然后要求出手的孙博和杨主管写检讨。

    同时把这个事情的责任都推到孟凡身上,向分公司做了汇报。

    喜剧的是杨主管,检讨写得很有水平;

    听闻公司主管周海违背社会公德,偷窃同事财产,心里感到非常难过。但是又不敢相信,毕竟万家公司的主管都应该是有素质有道德的。后来大家把周海喊来询问,没想到他满口谎话,矢口否认。还找借口说要去拜访客户,准备抽身而逃。我身为一个充满正义感的前人民解放军战士,对于此种欺骗行为简直不能忍受!怒从心头起,于是上前揪住了周海的衣领要他说实话。而且并没有打他,只是在相互的拉扯中有些推攘。

    周海后来就承认了偷窃的事实。说明我们并没有冤枉他。

    希望公司以此为契机,加强道德管理,不让那些道德败坏分子偷鸡摸狗还逍遥法外。

    由于我性格鲁莽,冲动之下对周海有些不礼貌。特此检讨!

    落款:杨于君

    庞福喜拿到这份“检讨”哭笑不得。

    这个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但是公司知道的人并不多,至少于远明根本就不知道。

    孟凡不是一般人,不但个高人帅,而且成熟得早。说起来,他还比于远明小两岁。

    孟凡出生于大城市里的干部家庭,父亲是警察;他父亲孟秉先不到20岁就从农村到省城打天下,在没有任何关系的情况下,终于在公安局谋得一份稳定的工作。由于勤学上进,做事稳妥扎实,得以在公安局一步步晋升。他为人积极乐观,热心助人,又爱读书,毛笔字也写得好,尤其楷书,颇有功底。也以自己的努力和成绩,追求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城市姑娘,终得芳心,于是在34岁那年,有了孟凡。本来一切都在幸福中,可惜老天似乎要考验他。在1993年的时候,他独自在局里例行的年度体检中检查出了胃癌,而且是晚期已经扩散。

    于是手术,他算是一个坚强的人。积极治疗,谈笑风生,慢慢地开始喝小酒,抽烟,吃抄手。两年后居然要求回公安局上班,这成为当时电视台报道的新闻人物。

    孟凡小时候调皮捣蛋,父母调教起来也是蛮费力的。父亲得了癌症,他才19岁,好像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有一天回家,父母都不在,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信是父亲写的。

    并不长,关键的几句孟凡终身难忘:

    我的病比较严重,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在可以照顾你们娘俩,如果有一天我提前离世而你还没有懂事,还是像今天一样玩世不恭,不知深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希望你早日成长,不光是身体,更重要的是头脑。替我照顾你妈,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读了这封信,孟凡仿佛瞬间长大。

    后来到保险公司也是受此影响。

    96年到万家的时候才22岁,23岁就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到龙城筹备。要说真是两眼一抹黑,好在市场空白,人也努力,一年多的时间就筹建起来了。而且只有他筹建起来了,谢青和陈健都没有成功。

    那个时候他已经有女朋友,一个丰满白皙的女孩子,经常在周末追到龙城来过温馨的二人世界。龙城到省城是2001年通的高速,之前老路要跑三个小时,相思之苦与担心之忧在折磨着这个叫方璐的女孩。

    一个一米八的帅小伙,收入又高,嘴巴又甜,从事的又是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工作。太危险了。

    事实证明,方璐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也就是去酒楼吃个盒饭,孟凡就认识了餐饮部的美女。明知道他有女朋友,那个美女还是心甘情愿地来给他洗衣服。

    孟凡离开龙城,是深思熟虑的选择,也是当地负责人庞福喜不断紧逼的结果。

    保险公司的管理体系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内勤体系,由庞福喜领头,下面还有财务,综合内勤,核保核赔,团险。一部分是外勤部分,孟凡是职级最高的管理者,也是最懂基本法的外勤。于远明对于基本法都只是听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是不清楚。

    庞福喜为什么对孟凡不爽,就是因为基本法而起。

    一季度结束了,孟凡发现自己的工资少了一万多。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于是去询问。分公司说这笔钱当时总部计算掉了,现在统一补发,已经发到龙城办事处了。孟凡又去问龙城财务,都说不知道。于是再问分公司,分公司叫他直接问庞经理。于是,他去庞经理处询问,庞经理拉到办公室。笑嘻嘻地承认了是有12000元在龙城。同时也说这笔钱呢,他向分公司争取得比较辛苦,希望孟凡懂得起。孟凡瞬间懂了,马上表态只要10000元,2000元就算给庞经理的茶水辛苦费。庞经理沉吟半刻,笑嘻嘻地拍了拍孟凡肩膀说:兄弟,你我一人一半行不?

    孟凡胸中顿时怒火中烧,但是也没有立马发作,而是说:容我想一想。明天答复!

    第二天,还是在庞福喜办公室,孟凡就这个事情和庞福喜面谈。在谈话中,孟凡引诱庞福喜说出了自己希望得到一半的诉求。然后不动声色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录音机说:庞经理,我不想害你。如果这个录音带交到分公司总经理室,你想会怎么样?

    庞福喜脸刷地白了,胖乎乎的脸上汗水直淌。傻了半晌,他才说:对不起兄弟,都是开玩笑。开玩笑的!马上就发,一分钱不少。

    确实说到做到,拿起桌上电话,拨通财务的电话,用平静的语气命令:我是庞福喜,马上把孟凡经理的部经理季度奖发了。今天之内完成,不得延误。

    孟凡静静地等他打完电话,立即告辞去财务部:谢谢庞经理!

    庞福喜等孟凡走出办公室后一屁股坐到真皮椅子上,半张着嘴,半天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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