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看不起你,这不重要。”方蛰笑了笑,圆圆的大眼睛里全是迷茫。

    “想不明白回去慢慢想,人这一辈子,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什么是能得到的,想明白这个才不会稀里糊涂的活着。”方蛰没有再看她,盯着前方的校园门口。

    圆圆打开车门,没有着急走,来到方蛰这一侧的车窗前俯视:“我会出人头地的。”

    方蛰又笑了,圆圆哼了一身,转身就走。方蛰掉头的时候,圆圆回头看着他,眼睛已经红了,目送远去的车,喃喃自语:“谢谢!”说着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方蛰不是大善人,帮圆圆一把不过顺手点事情,赞助电视剧的本意是打广告。伊人服饰才是方蛰的根本,最初只是想找点事情干的方蛰,发现事情已经朝着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向发展,他要是不干了,厂里的两千女工就能把他给轮了。

    给这么多人当老板,一个月销售出问题就能让方蛰坐立不安,半年就能让他破产。当老板,哪有那么容易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是个好时代。生产力还没有达到巅峰,物资大丰富也谈不上。人们吃饱穿暖之后,对于美的追求才刚开个头。

    这一行方蛰是打算做一辈子的,最多做个十年就要转型,最多留一个伊人服饰的敌人定制。将来这个国家,做制衣厂利润惨不忍睹。等到那时候再转型,黄花菜都凉了。

    秦丽丽终于再次坐在方蛰对面:“方总已经从建行贷款五百万,为何还要贷款?”

    方蛰幽幽的叹息一声:“秦女士,我其实不是个勤快的人,我也很想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但是不行啊,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我就是入错行的代表人物,现在想改已经来不及了,车间里的两千女工嗷嗷待哺,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下去。”

    “方先生能把话说明白么?”秦丽丽觉得他说的有趣,忍不住想笑。

    “外商提出压货,我没那么多现钱,只好贷款。我要不接这活,车间就得停工。骑虎难下啊!我要解雇一个女工,棉纺六厂一万多人就能用口水淹死我。”方蛰唉声叹息的样子,根本不像个意气风发的年轻老板,似乎对面坐的也不是银行的人。

    “远大公司在我行的账户上,有十五万美金,按照现在的汇率……。”秦丽丽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一半,方蛰就抬手打断她:“请原谅我的无礼,能不提官方的汇率么?”

    秦丽丽这次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好吧,不提汇率。”秦丽丽心里很明白,现在私下兑换外汇的比价,一美元换十元是最少的。

    “一百万,方先生觉得这个数字如何?”秦丽丽笑着问一句,方蛰笑了笑,看了看门口。秦丽丽回头,发现没人时才脸色一白,回头时勉强的笑了笑:“嫌少啊?”

    方蛰笑道:“没有,我不会让秦女士为难的。”秦丽丽听了心头一紧,暗自在心里咆哮:这王八蛋是要换一家银行贷款么?讨价还价这种事情你不知道么?银行的人还会求你贷款么?最近开始银根紧缩了,你知道不知道啊混蛋。

    “那就一百万,利息两分,不过分吧?”秦丽丽顺着话往下说,脸上的笑容不变。

    “秦女士稍等。”这时候电话响了,方蛰拿起电话接听,嗯嗯了两声后挂了电话,再看秦丽丽时笑容更甚:“今天先到这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秦丽丽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好起身告辞。方蛰送到门口就回去了,秦丽丽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一辆车停在门口,车上下来的人她认识,工行的一位负责人。秦丽丽的脚下似乎生根了,怎么都迈不动腿。转身快速的上楼,找到方丽华。

    “方姐,能谈谈么?”秦丽丽努力的笑着,方丽华翻了翻眼珠子:“谈什么?”

    “我刚才看见工行的人来了,什么情况?”秦丽丽压低了声音,方丽华笑了笑:“没情况,就是来揽储的。专卖店附近的一家工行而已,年底了嘛。”

    杀了秦丽丽都不信方丽华说的这番话,揽储的业务员有资格配车?值得一个信贷部的主任亲自登门拜访么?姐姐,能不能不要说这么幼稚的谎言。

    秦丽丽后悔了,她本来还打算拿一下方蛰的。毕竟作为银行一方,强势习惯了。

    “方姐,晚上一起吃饭?”秦丽丽发出邀请,方丽华放下手里的活,平静的看着她,看的秦丽丽后脊梁发毛的时候,这才开口道:“你啊,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耍小聪明呢?”

    秦丽丽尴尬的笑了笑,方丽华低声道:“你知道专卖店两个月的流水是多少么?不算帝都分店,松江分店的平均日流水是十三万。姑苏分店和建业分店正在装修,下个月姑苏分店开业,十二月建业分店开业。工行就是奔着这来的。”

    “方姐,我就是开个玩笑嘛。”秦丽丽低声下气的解释,方丽华笑道:“你长的漂亮是吧?你这套对别的男人是有用的,对方总则是起一个反效果。方总比你年轻就能闯下这么大的事业,你觉得他是个简单的人?见个美女骨头就轻二两?现在给远大公司干活的女工就有两千人,两个大仓库都堆不下,还要改新厂房。你知道这是多大的压力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秦丽丽低头不语,方丽华这才作罢:“等着吧,中午吃饭的时候一起过去。”

    秦丽丽立刻笑了,贷款不贷款的其实她不在意,在意的是方蛰把外汇账户换一个。今天所谓的开玩笑,本意是想让方蛰把所有外汇往来账户都放在中行的,失策了啊!

    银行不是善人,登门拜访的工行主任也姓方,胖子一个,笑起来像个厨子。

    一般情况下,银行的人登门只有两个事情,一个是揽储,一个是催款。

    揽储的时候笑容满面,催款的时候就是黑白无常。

    胖胖的方主任是来揽储的,最近工行账户的钱转走的比较快,这让方主任有点头疼。每年的揽储都是有任务的,今年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别以为信贷部就没有揽储的任务。

    “冒昧来访,方总莫要见怪。”胖主任笑眯眯的主动伸手,方蛰不冷不忍,保持客气握手道;“我是做企业的,见到银行的人天生矮一头,方主任登门令人不安啊。我没做错什么事情,伤害到工行的利益吧?”

    一番话说的方主任笑容有点扭曲,只能认为是开玩笑。哪晓得刚才对秦丽丽的火气还没散掉,这会发出来了。方蛰对银行的人没啥好感,从没有主动去见银行的人。

    “十月底了,年底快到了,有点忙想请方总帮一下。”胖主任没法子,只好说明来意。

    方蛰露出狐疑的表情:“方主任,我没听错吧?”胖主任笑容更浓:“没听错!”

    接着这位胖主任说明来意,希望远大公司在工行的账户上的款子,月底之前不要动。

    方蛰听了苦笑道:“方主任你这就是为难我了,我现在穷的都要去贷款了。刚才你走之前,中行的秦女士才走的。不让我把账户上的外汇转走,这才愿意贷款给我。”

    “方总要贷款,怎么不找我们工行呢?”胖主人顿时来了精神,方蛰见状摇头道:“银行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贷款是要还的,还要给利息。我做企业是能不贷款就不贷款的。”

    胖主任立刻道:“远大公司在工行的流水过千万,多了不敢说,一两百万都不用抵押。利息也是正常的利息,什么时候要都可以去办的。”

    “方主任的好意我记住了,有需要一定麻烦您。”方蛰还是没有松口。

    胖主任笑道:“方总,我说的事情,……。”方蛰想了想道:“好吧,我尽量。”

    银行的事情方蛰不懂,但是这点事情既然人家来一趟了,不答应帮忙也不好。

    胖主任目的达到了,也没多留,起身告辞。方蛰送到楼下后,想想觉得不对劲。走到财务那边找方丽姝问了一句:“工行账户上还有多杀钱?”

    方丽姝回答:“八百多万,怎么,方总要用钱么?”方蛰摇摇头:“哪来那么钱啊?”

    方丽姝道:“十月份松江和帝都专卖店的款子,都存在工行啊。那一百万还没来得及转走呢。这不是工资还没发么,金鑫厂那边的款子也没打过去,说好明天打款子的。”

    方蛰看看日历,顿时头疼了,二十号了,刚才答应方主任太干脆了。

    “建行的账户呢?”方蛰挠挠头,方丽姝立刻回答:“建行账户上还有六百多万呢,这还没算外汇的钱。现在正是资金集中的时候,月底用钱的地方很多。金鑫、区建、工资、交税,下个月初还有管理层的工资要发。”

    方蛰算了算账,其实自己没多少钱啊,最近花钱也太猛了。建行的户头上是有五百万贷款的。得抓紧时间让分店开张了,多一个现金流渠道也是好的。

    “嗯,我知道了,月底前工行的账户不要动,只许进不许出。”方蛰说了一句,转身要走。方丽姝急了:“答应金鑫的款子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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