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水镇座立在一处盆地里,因靠近都城,也算是一个繁华之地,行商的人很多,虽然地方不大,但每户人家里都衬点小钱。

    李梦舟在申时入镇,先是找了处小酒肆便宜打听裴如玉的踪迹,就算应水镇方圆不大,但居住万人还是很轻松的,这还不算外来者,满打满算,整个应水镇里也有十数万人。

    相信依照裴如玉的名声,在应水镇里该是很好打听的,不过直接在大街上询问显然远远没有在喝酒的过程中就得到所有想要得到的消息。

    当然,选择在酒肆里,也有一部分是李梦舟想要喝酒的原因。

    应水镇造酒还是蛮出名的,许多商人也都是以酿酒起家的。

    酒肆处于偏僻地段,客人自然也不算多,除去掌柜的和两个跑堂的,便也只有五六个酒客。

    李梦舟随便要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酒,便开始自斟自饮。

    过足了酒瘾后,他才招招手叫来了跑堂的。

    那跑堂的是个小年轻,看起来比李梦舟的岁数还要小,眼睛有神,倒是挺机灵。

    “客官,要点什么?”

    李梦舟坐在木凳上,瞥了那跑堂的一眼,说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那您可算问对人了,在这应水镇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隔壁杂货铺的刘寡妇和东街的王铁匠勾搭上了,每天夜里幽会,被我撞见了好几次,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便去趴了窗户,啧啧啧,那场面,老刺激了。”

    李梦舟错愕的看着喋喋不休的小跑堂,颇有些无语。

    虽然这个八卦的确很有意思,但他实在不想继续听下去,摆摆手,说道:“这些事情你就没必要说与我听了,你自己夜里在被窝里慢慢回味吧。”

    小跑堂嘿嘿一笑,说道:“那您想要问什么?其实除了刘寡妇和王铁匠的事情,我还知道咱们县令爷和南街张员外家的老糟糠妻有私情,据说是年轻的时候就私定了终身,奈何当时县令爷还没有当官儿,现在两个人也是旧情复燃,背地里暗通款曲。”

    李梦舟:“......”

    “还有,还有呢......”

    李梦舟越听脸色越黑,虽然很不忍心打断这小跑堂的热情,但这么耽误下去,恐怕这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他努力平心静神,淡淡的说道:“我要向你打听的人是裴如玉。”

    正滔滔不绝的小跑堂,听到裴如玉的名字,便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怔怔的看着李梦舟。

    “您......要打听裴如玉?”

    小跑堂颇有些慌张,紧张兮兮的瞄着李梦舟,就连声音都下意识放低了。

    看着小跑堂这副模样,李梦舟也能大概知晓裴如玉在应水镇里的确有着非凡的地位,小跑堂连县令的八卦都敢乱说,而且自己肯定也不是第一个从他口中听到这些事情的人,然而说到裴如玉,小跑堂却恍然变了个人般,变得讳莫如深。

    但若是换个应水镇的人,在听到裴如玉的名字后,肯定便闭口不言了,小跑堂虽然有所顾忌,但还是很好奇的小声询问道:“不知道客官打听裴如玉做什么?”

    李梦舟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杀了他。”

    小跑堂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李梦舟,讪笑道:“客官,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

    李梦舟说道:“我向来不喜欢开玩笑。”

    小跑堂也是见过很多人的

    ,虽然年纪轻,但却很会看人,他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郁闷的发现,对方似乎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挠了挠头,又瞟了几眼李梦舟,苦闷的说道:“客官,看您这架势也知道您不是咱们应水镇的人,但那个裴如玉就连县令爷都得罪不起,也没有人敢杀他,据说裴如玉乃是上仙,有着上天入地的神通,老厉害了,说句不好听的,您就别去送死了。”

    上天入地?

    李梦舟错愕一瞬便很快反应过来,这小跑堂只是普通人,就算应水镇距离都城不远,但想来也没有真正见识过修行之人,寻常百姓的确会特别尊崇修士,就差顶礼膜拜了。

    但那裴如玉也只是承意上境的修士,就算是入了五境的大物也不敢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纯粹是在普通人眼里被神化罢了。

    承意境界的修士可凭念力做到隔空取物,这般寻常的手段,落在普通百姓眼中,那的确是神仙般的人物了。

    “你只需要告诉我,裴如玉在哪儿就行。”

    小跑堂该说的都说了,既然人家不听劝,他也不想自找麻烦,随手指向酒肆外,说道:“从这里往前,穿过市集,就是裴上仙的府邸,他基本上都在府邸里,很少出门。”

    “多谢。”

    李梦舟不再给小跑堂多话的机会,放下一块碎银子,便径直走出了酒肆。

    酒肆里没有多少人关注李梦舟。

    对于那小跑堂与李梦舟的交谈,他们也都漠不关心。

    这并非应水镇里的风俗,而是他们都很了解那小跑堂的脾性,肯定又在跟人家说些有的没的,实在懒得去听。

    ......

    裴府很大,应当是整个应水镇占地最宽阔的府邸。

    穿街过巷,站在裴府门前,李梦舟手中握着乌青剑,身后背着被黑布包裹的醉梦剑,闭起双眼,缓缓调整着呼吸。

    他耳旁的杂乱声音越来越小。

    整片天地似乎都归于寂静。

    他忽然睁开双眼。

    浓烈的杀气便笼罩了整座府邸。

    不消片刻。

    裴府内出现了一些响动。

    在李梦舟的视线里,府门缓缓被人从里面打开。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身着一件长衫,肤色白净,颇有些道貌岸然的做派。

    裴如玉,人如其名,肤白如玉,怕是女孩子都要嫉妒。

    李梦舟虽然不是女孩子,但他很嫉妒。

    咱的肤色也不是天生的,而是晒黑的,小时候也是白着呢。

    隔着一小段距离,裴如玉背负着双手,看着府门前街道上站着的黑衣少年,那犹如实质的杀意清楚的被他看在眼里,他微微闭眼,再度睁开的那一刻,也迸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势。

    裴如玉蹙起眉头,好奇的打量着李梦舟,轻声说道:“应水镇里很久没有出现这么年轻的承意境修士了。”

    应水镇上已是晚霞凌空。

    不同于都城的繁华,到了这个时辰,应水镇的街道已经很少再见到行人,尤其是在裴府所在的这条街道,原本也不会有人迹出没,便显得更加安静。

    李梦舟的神情平静,纵使他的内心还是有些小紧张的。

    铮的一声轻鸣,他盯着裴如玉,没

    有任何言语的拔剑出鞘。

    乌青剑通体乌青,散发着暗沉的翡翠光泽。

    “不错的剑。”

    裴如玉居然赞叹了一句,说道:“也许这柄剑原本并非这个颜色,只是浸染鲜血太多,成为了这种颜色,看你年纪轻轻,倒是个嗜血之人,怪不得有这么浓郁的杀气。”

    李梦舟挑了挑眉,说道:“我用这柄剑,但我却不是它的主人,它浸染过多少鲜血都与我无关,但有句话,你没有说错,我确实杀过很多人,但我却也不是嗜血之人。”

    “因为我只杀该死的人。”

    裴如玉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眉头微皱,轻声说道:“世间生命,没有什么人是该死的,只有道天才有权利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李梦舟说道:“在我看来,你就是该死之人,这便足够了。”

    裴如玉不得不好奇的问道:“在我的印象中,我并不认得你,想来也不可能有什么仇怨,你为何要杀我?”

    李梦舟倒是思忖了一下,但很快便说道:“你在应水镇里做得事情,确实罪不至死,毕竟你只是在这里作威作福,安稳的当个土皇帝,享受着应水镇富商家里的银钱,想要什么女人,都可以挥手即来。”

    “但在所谓的卫道士眼里,这便已经是他们想要杀你的理由了。而我要杀你的理由便更加简单,你只是我的一个跳板,只要越境杀死你,我就能够变得更强。换句说话,杀死你,只是属于我的修行。”

    裴如玉眯起眼睛,道:“因修行而杀人,因变强而杀人,倒是个很有趣的理由。但你选择错了目标,我能够看得出来,你的修为只是在承意下境,或许也已经很接近上境,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无限接近承意境巅峰。我要杀你,便如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但你要杀我,却难如登天。”

    李梦舟执剑横于胸前,说道:“那我便登天瞧瞧。”

    裴如玉沉默不语。

    在他察觉到府外的杀意时,其实并未当回事,尤其是看见府外的少年后,但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诚然。

    裴如玉在应水镇里作威作福,确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这也是相对而言,毕竟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被外人得知的。

    他爱财。

    也爱色。

    上仙的身份,可以让他随意从那些富商手里夺食,并且也可以保证不会出现什么麻烦。

    但对于那些青春少女来说,他确也没有强迫过什么,至少他心知肚明,因为是在应水镇,身后又有玄政司做靠山,一些小事都能够被压下来,但若是做得太过,玄政司也保不住他。

    毕竟他认识的人不是徐鹤贤,只是玄政司里一个稍微有点权力的人而已。

    同样是因为上仙的身份,且他也囊括了许多钱财,不论是为财,还是想要接近上仙,乃至要成为修行者的那些少女,部分都是主动找过来的。

    他只是稍微引诱了一下罢了。

    他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可现如今,应水镇里又出现了一位少年修士。

    裴如玉心里便有了些想法。

    哪怕尚且只是莫须有的事情,但他也很害怕这少年知晓他的秘密。

    既然少年是来杀他的,不论理由有多么匪夷所思,那么他杀死这少年,都是顺理成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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