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寒风穿过耳鬓,一缕青丝飘落,林屋山的枪尖极速掠过了。

    柏言秋心中一沉,这娘们真是狠辣,若非自己躲闪及时,追风枪下又多一亡魂。

    “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啊!”柏言秋发动言语攻势,故意气她。

    “牙尖嘴利,本小姐今天非打的你跪地求饶不可。”林屋山反唇相讥,冷笑一声。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位出手不留情,嘴上更不留情。

    “林兄,听说昨夜你与游骑军崔含章一起火烧丰乐坊的?”御史胡侃不经意间问出这样一句话。

    “哪个王八蛋在造谣中伤?绿水营谍子在丰乐坊放火制造混乱局势,若非林某与崔统领及时救火,恐怕不只是丰乐坊,周围的绿衣坊明光坊都会被大火焚毁。”此事非同小可,那一片坊区错落杂居有上万百姓,若是搞得全都流离失所上街乞讨,事关民生安定,到时风宪清流一本参奏,怕是游骑军和羽林军都要挨板子。

    “可有抓到纵火谍子,这帮绿水营谍子潜伏之深无处不在,实在可恶,太康城内几次扫荡搜捕都未能铲除干净。”

    “昨夜激烈巷战,击毙百余名,抓捕几十名,全都打入刑部大牢等候发落。事关军事行动机密,一切以游骑军崔统领为主。”搜捕绿水营间谍乃军国大事,林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龙沅江水师昨夜可曾参与行动?”胡侃继续追问,只是林大公子此时端起茶碗,笑呵呵的说道:“喝茶!喝茶!”

    此时校场上柏言秋已经打出脾气来,先是被林四泉压着一通打,此时换过林屋山又是一通不讲道理的压制,林四泉与柏巨阙当年乃一条街上玩泥巴长大的发小,成年后更是互换过帖子的拜把兄弟,自然对彼此枪法都很熟悉,林家枪法与灵蛇枪法互相吸收借鉴,故而父女两人都十分熟悉灵蛇枪法,这才能处处抢占先机压制柏言秋。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堂堂灵武侯竟然被这父女俩轮番压制,此时围观之人又是频频拍掌叫好,个个都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

    柏言秋忽然就地一滚跳起,拖枪便走,枪尖与石板擦除一连串火花,林屋山知他欲要施展回马枪,心中已经有破解之法,两眼眯笑成一弯月牙,迈开步伐追身而来,谁知柏言秋以左脚为轴心,旋转回身放弃防守迎着林屋山而刺去,这一招打法冲着同归于尽而去,若是无人撤招躲避,结果必然是两人双双中枪,看到如此凶险情景,便是林四泉等人也是猛地站起身来。

    若不置之死地而后生,柏言秋必然落败,风头不在他,只能兵行险着,赌的就是林屋山不敢两败俱伤。

    果不其然,林屋山临时撤招收枪,向右侧翻身躲开,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林屋山顿时落入下风。

    柏言秋一鼓作气趁势追击,该枪为棍,抡劈而下,堪堪擦过林屋山的身旁,激荡起地面积雪撒落一身,林屋山下盘扎实,猫蹲弓起身子,将长枪从底往上挑去,杀招堰月枪使出,意图打断他这股追击气势,但柏言秋不管不顾,单手握杆,以自身为中心画圆,枪尖与青石板摩擦,火星四溅,另一只手掌拍在堰月枪头侧面抵挡,林屋山看到他这般打法,气的火冒三丈,简直是无赖泼皮。

    林屋山心中一狠,打定主意放弃长枪,猫蹲便虎跃,一步便猛然突进圆圈中心,施

    展贴身短打精巧功夫,沉肩抖膀,腰挎上提,自左脚底起劲,一下便靠在柏言秋的怀中,眨眼之间他便飞了出去跌落在雪地里,这一下发生的太过突然,林屋山这招铁山靠乃是另有传承,谁也未曾想到她竟然弃抢,以外家拳法制敌。

    柏言秋被贴靠之后未及反应便飞了出去,只觉的胸口仿佛被巨石撞击,摔在雪地中一时间胸闷气短,气血运转不畅,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立刻一掌拍在地上,翻身而起。

    只见林屋山在并未追击,持枪遥指柏言秋。

    刚才生死一线,林屋山已经手下留情,否则这一记铁山靠,非要打的他口吐鲜血不可。若是恼羞成怒那便就不是柏言秋了,只见他不怒反笑,慢腾腾地走回场中。

    林屋山脚底踩在枪杆上,一搓一挑便将银枪抛给他,“再来!”

    柏言秋越挫越勇,接过长枪,大喝一声“再来”,脚下如灵蛇滑动不可捉摸,长枪如蛇头一般飘忽不定。

    再次交手,两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无半点大意马虎,一时间校场上两杆银枪上下翻飞,不时扬起地上积雪,当真是龙腾虎跃不分伯仲,枪头银光闪现交织成一片,在正午阳光和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晃的围观众人眼睛睁不开,整个后院不时的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各营都司心中都是感慨:“一代新人胜旧人,羽林军有这两位执掌,何愁日后不能名震神光!”

    这边林湛三人正看的精彩纷呈,高谈阔论聊得热火朝天,林四泉贴身老奴悄悄走到大公子身边耳语两句。

    “什么?林伯你确定没有搞错?”林湛被请到一边商议,用眼瞟看林四泉与羽林军各营都司的棚,希望能看到林四泉的表情确认下信息。

    “老奴如实转述,老爷用词颇为严厉,还请大少爷慎重对待。”林伯是府里的老人,可以说是看着林湛长大的,对他的脾气秉性最是了解。

    林湛只看到父亲与各营都司相谈甚欢,不时发出爽朗笑声,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愉悦,虽然心里充满疑惑,但他知父亲大人历来说一不二,转身快步走回位置上。

    “两位,请随我来正厅用些点心,家父备有薄礼相赠!”虽然林湛心中也是不乐意错过如此精彩的比试,但父命不可违,既然专程让林伯来传话便是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林兄这是为何?如此精彩的比武难得一见,更何况闭门比试,我们二人定然会守口如瓶。”胡侃不想走,起身按住林湛的手询问。

    “信你个大头鬼!”胡侃不说这话,林湛还会心里过意不去,毕竟人是他请来的,如今看了一半就让把人送走,这叫怎么回事?但如今看来还是父亲大人考虑周全,以他们两人的个性,添油加醋之后保管传的沸沸扬扬,两府老人家情面上难堪,那让新妇该如何自处。

    “胡老弟想多了,稍后林某还有安排,保管让两位满意。”林湛反过来一只手拉了一位,推推搡搡总算是把这两位耳报神给请走了。

    事后林湛被罚跪在祠堂反省,骂的狗血淋头,差点被父打死。

    “寻常百姓人家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闭门比武是为切磋砥砺,你倒好把他们两位弄来算怎么回事?若真是被风语邸报刊登出去,恐怕尚未完婚,两位小夫妻的心中就有了芥蒂,到时岂不是害了你妹子。”

    林湛少有见到其父这般生气,吓得不敢吭声。

    林四泉养气功夫十足,这么多年被昆百川压在头上被人奚落都没有动怒生气,没想到今日差点被儿子干的蠢事给气死。

    即便如此,风语邸报还是在群芳谱上刊发了关于林屋山的报道,将之选入京城女子三甲,评语是堰月枪花,绝代芳华。用以佐证的便是与林屋山对战的灵武侯战力评估,虽然通篇文章都是溢美之词,更是将林屋山夸上天,但却是踩着柏言秋而上的,字里行间都有影射女强男弱之嫌疑,好在柏府老太君看过之后笑得合不拢嘴,反倒是不在意这点事情,否则话林湛铁定是少不了一顿皮皮肉之苦。

    “我这孙儿,总算是有一个女子能管管他了。”老太君慈爱有加,拉着林屋山的手说道。

    柏府众人是喜忧参半,至少柏夫人心理是颇有意见的,“如此说来我儿岂不是今后都要被林家姑娘压着一头,传出去多难听。”

    “嫂嫂!何必动气,咱们灵武侯府可不是寻常人家,每逢战事都少不了侯爷带兵征战,若是娶一个能征善战的进门,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柏言秋婶婶挽着柏夫人的胳膊安抚道,她自然之道嫂子是不敢在老太君面前流露半分不满的,也只要给她说说怨气。

    “我又何尝不知理是这么个理,但林府又何必非要把闭门比武的事情传扬出去,这不是让咱们言秋难堪嘛,这以后在男人堆里他该如何抬头做人?”柏夫人还是心中不满,总觉得林府这样做事给他们上眼药。

    “说虽如此,我看言秋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谁让咱们偌大侯府就指望他撑着呢,重要的是让林家二姑娘赶紧进门,进了门赶紧生儿育女绵延子嗣,到时还不是服服帖帖的。”灵武侯府一干女眷都盼着两人赶紧成亲,毕竟绵延子嗣传承血脉才是头等大事,哪里还管什么女强男弱的顾忌,在者柏言秋经历北伐大战的历练,已然快速成长,日后执掌兵权,哪个敢笑话他。

    “还是他婶子想的周到,这事宜早不宜晚,既然太后娘娘懿旨已经赐下,咱们就着手准备起来,争取年前把婚事给办了!”提到给柏言秋完婚,柏夫人立刻兴致昂然,顿时便将风语邸报的事给抛之脑后。

    其实柏言秋婶子还有话不便说出,这灵武侯府处处都透露着阴盛阳衰,单单在寿命大限上便是十分明显,看看老太君至此仍然精神矍铄,上两代灵武侯都没了,留下一堆女眷在府,阖府上下都指望着柏言秋这根独苗,所以当务之急是给柏言秋娶妻生子,多生几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理。

    灵武侯柏言秋当然也看到了风语邸报,只是他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上面,不由得感慨道:“果然红花还需绿叶衬!”

    鸣鸿院大丫头树阁替公子抱屈,满腹怨气的说道:“这叫什么事嘛,公子是怜香惜玉有意让她,有的人倒好,蹬鼻子上脸!”

    他如今灵蛇枪法尚未大成,自然稍逊林屋山一筹,柏言秋倒是不觉的有什么丢人的,此事反而鞭策他勤加苦练,故而往小莲庄跑的日子愈加密集,小莲庄内有大长老坐镇,这等武学大宗师可遇不可求,他自问放着这等机缘不去请教,那才是暴殄天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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